19.第 19 章

許文虎躊躇半晌, 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成吧,誰讓要去的人是你呢,憑咱們哥倆的關係, 怎麼着我也要帶你一起過去,你放心就好。”

看到他這大包大攬的樣子, 方正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他屈起手指, 在許文虎的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

“剛剛還覺得帶我去影響你生意呢, 現在又說憑咱倆的關係什麼都成, 那行吧, 我跟你一起去賣東西。”

方正業故意說了這麼一句, 而許文虎嘿嘿一笑, 連連討饒道。

“方哥,方哥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甭跟我開玩笑了, 我熬的這雞湯馬上好了, 我給你盛一碗喝,保管你鮮的能把舌頭給吞了。”

說着許文虎起身去旁邊的小窩棚裡拿出來個小碗, 盛了滿滿一碗雞湯,殷勤地遞到了方正業的跟前。

“方哥,你喝雞湯。”

方正業倒也沒和許文虎客氣什麼,端起碗便小口小口喝了起來,而看他動嘴了, 許文虎便讓方正業在這裡坐一會兒, 而他自己則又盛了一碗雞湯送到了屋裡面。

他奶奶因爲一場大病雙腿癱瘓,沒法子自由行動, 家裡家外都得許文虎一個人照顧着,不過這小子卻沒有過一聲抱怨,每天都是一副樂樂呵呵的模樣。

要說許文虎也確實有些可憐,他的父母早早去了,他是由他奶奶一手將他養大的,他奶奶後來會生病,也是因爲操勞太過的緣故。

他奶奶是許文虎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所以在前兩年奶奶生病的時候,爲了給他奶奶治病,許文虎這才毫不猶豫地將工作給賣掉的,現在做這黑市的生意雖然也能賺到不少錢,可是現在政策在逐漸收緊,這種投機倒把的事情終究是不能做長的。

方正業低頭看着碗裡面飄着一層厚厚黃油的雞湯,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甭看那傢伙嘴巴叭叭叭地說個不停,看起來做事兒挺沒譜的,可實際上他的心思還是挺細膩的,爲人也大方,事情做得妥妥當當,倒是也難怪他能在這一片混得風生水起。

過了一會兒功夫,許文虎從院子裡面走出來了,看方正業端着雞湯還沒喝,許文虎便出聲催促道。

“方哥,你怎麼還不喝?這兌了蘑菇熬出來的雞湯得要趁熱喝纔有營養,要放涼了的話就腥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方正業點了點頭,很快就將這一碗鮮雞湯喝了下去。

要說這許文虎的手藝還真是不錯,雞湯熬得香鮮美味,蘑菇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的,不像是人家熬出來的都是軟綿綿的,吃到嘴裡還帶着點脆勁兒,喝下去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方正業的身上冒出了一層薄薄的汗,他將喝完的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看着端着個小海碗有滋有味喝着雞湯的許文虎,他開口問了一句。

“虎子,你打算一直做黑市的生意嗎?”

聽到這句話後,許文虎擡起頭看向了方正業,他笑了笑,淡淡地開口說道:“不做這生意我還能做什麼?方哥你也知道的,我奶奶的身體不好,一直得吃着藥呢,而我也沒路子,找不到正經活計做,這封城廠子確實不少,但是招工人數卻有限,除了靠這個,我也靠不了別的,不是不知道做這個有風險,但是考慮那個之前,我總得保證自己先活下去不是?”

要是工作真有那麼好找的話,當初許文虎那個搪瓷廠的工作也不會賣出兩百塊的高價了,封城的廠子確實不少,但是人家的工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的,就算有空缺出來的位置,也都是先緊着工人家屬來的,像是他們這樣的,就算捧着錢都不一定能買到一份工作。

許文虎覺得自己還是運氣比較好的,能倒騰點兒東西,日子勉強能過得下去。

他也不是不知道幹這個有風險,真要被抓起來了,估計沒個兩三年出不來,可他不是沒有法子麼?

方正業倒是也沒有跟許文虎繞什麼彎子,直接了當地開口說道:“最近封工準備擴大規模,得再建一個生產線,我估計很快就會發布招工啓示,你要不要去參加考試?”

許文虎聞言,也顧不得喝雞湯了,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方正業,急聲說道:“方哥,我也能去參加考試嗎?這會不會太爲難你了?你這算不算是在給我開後門?”

雖然跟方正業認識的時間挺長的,而且許文虎也知道方正業是封工保衛科的科長,他在封工裡面有不少人脈關係,如果自己真厚着臉皮求上門去的話,說不準還真能混到個工作。

但是許文虎做人卻很有分寸,他很瞭解方正業的性格,他不是那種會走後門的人,如果他真找上門的話,也只會讓方正業爲難,說不定還會影響他們之間的兄弟感情,所以哪怕日子過得難,許文虎也沒有開過這個口。

“方哥,你們廠子現有職工都有將近一萬多人了,一般招工都會選擇現有職工的家屬,一個車間能招多少人?我過去真合適嗎?”

方正業看了許文虎一眼,見他明明很想要個工作機會,但是卻還在顧忌着他,心中有些感動,又有些覺得好笑。

“行了,你難不成還以爲我是在給你開後門?你放心吧,招工的事情不歸我們保衛科管,我只是告訴你一聲,讓你提前準備一些,你還以爲我是直接能讓你到廠子裡上班了不成?”

廠子裡要擴大規模,增加生產線,廠房已經開始籌備着建了,之前去彭廠長辦公室的時候,方正業看到了桌子上的廠房設計圖,上面已經蓋過公章,估計馬上就要開始新建了。

新建廠房最多一個月就能完工了,後續工作準備起來也快,最多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就能開始投入生產了。

一旦開辦了新的生產線,之前廠子的工人就有些不夠用了,廠裡勢必要對外招工,根據那條生產線的規模,方正業估算了一下,保守估計,至少需要一千工人才能將生產線運轉起來。

就算一開始會派去老工人帶新工人,那麼對外招工的數量應該在八百人左右,不過廠子裡有不少原本的職工子弟,這些空出來的崗位他們應該能填補一些,除此之外,剩下的空缺就得對外招工才行。

其實方正業也只不過提前將這個招工的消息告訴許文虎,讓他事先做好準備,之後他能不能考進去,還得看許文虎自己的本事。

畢竟方正業是保衛科的科長,招工的事情會由廠辦那邊兒全權處理,他能並不能幫上什麼忙。

“這得靠實力說話,你想讓我走後門,我怕是還沒有那個能力。”

原本以爲方正業是要直接給自己走後門,許文虎心裡面還是有些躊躇的,畢竟擔了這麼大的人情,以他的能力,未必能將這個人情給還上,不過現在聽到方正業這麼說,許文虎便知道自己是誤會了他的意思。

“那感情好,方哥謝謝你了,我一定會好好準備,我一定能憑藉着自己的能力考進去的。”

許文虎好歹也是初中畢業生,而且自己也跟人學了些焊接的功夫,再加上他這幾年雜七雜八跟人學過不少的東西,在修理組裝方面都有點兒功底兒,雖然比不上專業人士,但也比一般人強多了。

雖然方正業並不是直接給許文虎走後門,但是他還是記了方正業的恩情,畢竟這種招工信息要沒有門路的,也是打聽不到的,等到外頭的人知道的時候,人家的工作崗位早就招滿了,哪裡能輪得到他們?

“方哥,你真是我的貴人!我許文虎何德何能,才遇見你這樣的貴人,我給你鞠個躬吧,要不然我這心裡面過意不去。”

眼看着許文虎又開始討巧賣乖,方正業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屈起手指在他的腦門上彈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別作怪了,你今天還打不打算去賣東西?”

許文虎摸了摸自己的腦門,傻呵呵地笑起來,那模樣跟地主家的傻兒子似的,憨厚到家了,任憑誰看到他這個樣子,都絕對想象不到他竟然是在黑市倒賣東西的倒爺。

兩人簡單地聊了一會兒,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他們便準備出發前往黑市,許文虎在房間裡鼓搗他要帶去賣的東西,每個倒爺爲了往身上裝東西而不被人發現,都摸索出了一套獨門的招數來,雖然許文虎嘴上面說着不介意,但是方正業卻並沒有進許文虎的屋子,而是去了許文虎奶奶的房間裡。

許文虎的奶奶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因爲長年累月的操勞,她的頭髮已經全都白了,臉上佈滿了皺紋,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蒼老。

一般癱瘓在牀的老人,因爲身體不方便,房間裡總會有各種難聞的味道,但是許奶奶的房間倒是意外地乾淨清爽,甚至還帶着一種淡淡的香味兒,方正業循着味道看了過去,發現房間不起眼的角落裡放着一個小小的銅香爐,裡面正往外冒着嫋嫋煙霧。

想來房間裡的香味兒就是從香爐裡面散發出來的。

甭看許文虎是個大男人,在照顧人方面倒是極爲貼心,將方方面面都考慮的十分周到。

許奶奶此時正半靠在牀上,她身後墊着兩牀厚厚的軟墊子,而她面前則擺放着一個棗紅色的小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個竹編的小笸籮,裡面放着各種顏色的細線,而許奶奶手裡拿着兩根長長的毛線針,正飛快地織着毛線。

方正業注意到許奶奶手裡的那件線衫已經織的差不多了,不過看那樣子不像是男士的,倒像是女士穿的。

“許奶奶,您這手藝可正好,我先前都不知道您還會織毛衣,這花色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瞧着可比百貨商場裡賣的那些還要漂亮呢。”

許奶奶聽到方正業的話後,擡頭看了過來,見是熟人,她立馬笑了起來:“小方,是你啊,你今兒下班這麼早?”

許奶奶是認識方正業的,也知道他是自己孫子爲數不多的知底兒朋友,所以對他十分客氣。

方正業笑了笑,在牀旁邊放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件漂亮的毛線開衫上,又問了一句:“許奶奶,好好的怎麼想起來織毛線了?看這花色可不像是小夥子穿的,您這難不成是給虎子的對象織的?”

許奶奶笑呵呵地說道:“我家那混小子要是真能找到對象倒好了,我做夢都想娶孫媳婦兒,可惜他被我這個老太婆拖累的,也沒個女人能看上他。”

說到最後,許奶奶面上的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低落了下去。

她一直覺得許文虎是被她這個不爭氣的老太婆給拖累的,畢竟如果不是因爲她生突然生病的話,許文虎現在還是搪瓷廠的正式工人,每個月都能領到工資,旱澇保收,說出去也體面。

結果爲了她,許文虎將工作給賣了,現在做的買賣是見不得光的,落在旁人眼中,他現在就是個街溜子,人憎鬼厭的,甭說是那些有固定工作的女工了,就算是那種家庭條件不好的,也看不上他。

畢竟許奶奶現在雙腿癱瘓,又沒法子做活兒,在家就是個吃閒飯的,幫襯不上許文虎不說,還得需要人照顧着……

如果許文虎因爲她的拖累,一輩子都娶不上媳婦兒的話,那她以後就算死了都沒有辦法閤眼。

眼瞅着許奶奶因爲自己一句話而變得情緒低落下去,方正業急忙開口岔開了話題:“許奶奶,您彆着急,虎子是個很優秀的青年,有道是好男不愁娶,他以後一定會娶一個讓您方方面面都滿意的媳婦兒。”

許奶奶被方正業的話給逗笑了,忍不住說道:“小方啊,你這話是不是說錯了?人家說的是‘好女不愁嫁’,哪裡是什麼‘好男不愁娶’?你可別誆我了。”

方正業笑呵呵地說道:“都一樣的,您看我現在不也是孑然一身麼?好男兒志在四方,現在這年紀正是拼事業的時候,娶媳婦兒不着急的,對虎子您還不放心嗎?就憑着他那張能言善道的嘴巴,還不能給您娶回來個孫媳婦兒?”

被方正業這麼一說,許奶奶的情緒倒是比之前好了不少,臉上重新掛上了笑模樣:“這毛線開衫是虎子讓我織的,說是要拿出去賣的,我已經織了好幾件了。”

說着,許奶奶直起身來,將放在一旁的布袋子裡織好的毛線開衫拿了出來,遞給了方正業。

“虎子跟我說,我織的這毛線開衫拿出去挺好賣的,價格還不便宜,我總覺得他是誆我的,這年月哪個女同志還不會織毛衣?我用的又是紡織廠淘汰下來的殘次品,都不能織成完整的花色,這東西真的會有人買嗎?”

許奶奶對自己的手藝並沒有什麼信心,可是許文虎一直都說能賣出去,而她也不想當一個只能吃閒飯的,所以便停了許文虎的話來織毛線。

但是許奶奶自己也見不到外人,並不知道自己的手藝到底如何,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方正業,可不就想問問他,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可以賣出去。

看着眉宇間帶着忐忑之色的許奶奶,方正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許奶奶,您太過妄自菲薄了,您織出來的毛線可太漂亮了,女同志們雖然都會拿毛線針,但不是人人都有您這種本事的。”

時下市場上賣的毛線衣大部分都是一碼色的純色,就算有花紋,那花紋也與毛線衣整體的顏色是一樣的,整個衣服看起來中規中矩的,沒什麼亮點。

但是許奶奶織出來的毛線開衫可不一樣。

許文虎弄回來的毛線都是紡織廠的尾貨和殘次品,花色雖然多,可是卻並沒有能完成織成一件衣服的毛線量,許奶奶另闢蹊徑,用顏色相近的毛線織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漸變色的花紋,期間還用其他的不同的顏色織成了不同的圖案做點綴。

她對色彩的運用十分精巧,就比如方正業手中拿着的這一件毛線開衫,是用深紫深藍淺藍和白色這四種顏色織出來的,毛線開衫的下襬是深紫色,往上過渡是深藍色,再往上則是淺淺的藍色,中間則用白色的毛線作爲分界點,織出浪花的紋路來。

而衣領和袖口處都也都用了巧心思,特意織成了荷葉邊,白色的線看起來有些像是海浪涌動。

方正業看着這件毛線開衫,腦子裡面卻浮現出了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來,若是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一定會十分漂亮的。

“許奶奶,這些衣服訂出去了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我想買兩件,你看行嗎?”

除了這件海浪圖案的開衫之外,方正業還看上了另外一件翠綠色帶着各色小花的開衫,這兩件用的都是細毛線,顏色很好看,而且摸起來十分柔軟,穿上應該很舒服。

許奶奶愣了一下,脫口而出道:“你又沒有對象,買這麼多幹什麼?”

方正業:“……”

這些毛線開衫都是女士的,而且這些花樣太過鮮豔,一看就是年輕女性才能穿的,方正業跟鬍子一樣,都是光棍漢,連對象都沒有,他買這毛線開衫回去幹什麼?

許奶奶怕方正業是因爲同情他們娘倆纔要花錢支持的,連連搖頭說道:“不行,小方啊,你幫我們家挺多忙的了,這衣服我是真的不能給你,你的好意奶奶我心領了……”

眼見着許奶奶是誤會了,方正業便開口解釋道:“許奶奶,您真的誤會了,我這人是什麼性格您也知道,既然開口要買,肯定是用得着的,您織的毛線花樣特別漂亮,而且是外面買不到的,我買回去是爲了送人的,這禮物漂亮還稀奇,拿出去送人也有面兒不是?”

見方正業一副認真的模樣,許奶奶將信將疑:“真的嗎?”

她是真怕方正業爲了許文虎來哄着她 ,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個廢人,也能賺錢。

方正業再三保證,自己就是買回去送人的,許奶奶方纔鬆了口:“那行吧,不過這定價都是虎子定的,我不懂,你要拿的話,我讓虎子給你個底價,按照收來的毛線錢給你,反正這也不是什麼之前東西,費不了什麼功夫,咱們都這麼熟了,你又對我們這麼好,我們肯定不能賺你錢的。”

方正業看着許奶奶,滿臉認真地說道:“許奶奶,您可千萬別妄自菲薄,您知道現在什麼最值錢嗎?技術最值錢,像是虎子和我的活兒,換個人都能來做,這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可是您這手藝就不同了,這衣服的花樣設計,顏色搭配,都得有一定的功底才能弄出來的,織出來的不能太俗,還得讓人眼前一亮,等閒人可織不出來。”

說到這裡,方正業停頓了一下,接着又繼續說了下去。

“您應該也知道,爲什麼廠子裡的工程師工資高地位高,那都是因爲人家真金白銀的實力,一些技術上的活兒除了人家能做,其他人就是做不來,您其實跟那些工程師是一樣的,這樣的精細活只能您來,旁人半點兒不能代替,爲了您這手藝,我也不能只給您個本錢,那我豈不是佔了您家大便宜了?”

他這一番話說下來,可是把許奶奶哄得眉開眼笑,她癱瘓在牀之後,最怕的就是人家說她沒本事,吃閒飯,她一直憋着一股勁兒呢,現在被方正業把高帽子這麼一帶,還把她跟廠子裡的那些高級工程師算作同一類的,大力讚揚了她的手藝,許奶奶這心裡面甭提多高興了。

“你這孩子,也太會說話了,我哪裡有你說的這麼好?”

等到許文虎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自己眉宇間總是帶着一抹愁色的奶奶眉開眼笑,一副打心眼兒高興的模樣。

他微微一愣,不動聲色地看了方正業一眼,倒是沒想到的自己這個哥們還有這樣的一手,回頭得問問他是怎麼哄得自己奶奶高興的。

許奶奶已經很久都沒有像是這樣發自內心地笑過了,雖然不知道方正業做了些什麼,但是能哄得自己奶奶高興就夠了。

“奶奶,我和方哥還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你要不要躺一下?”

許奶奶剛剛被方正業誇得,正是事業心爆發的時候,她聽到這話後,連連搖頭道:“不用了,現在天還早呢,我在織一會兒毛線,你不是說我織的毛線衣很好賣嗎?我多織一點毛線衣,你也好拿出去賣。”

許文虎有些訝異於自己奶奶的勤奮,不過卻也沒有多想些什麼,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行吧,這些毛線夠不夠了?你還要什麼花色,我可以去給你取一些過來。”

許奶奶也沒有跟自己的孫子客氣,把自己想要的各色毛線顏色都說了出來,許文虎一一記了下來,然後便去櫃子裡面將許奶奶要的毛線都拿了出來。

看到許奶奶一副今兒要把所有毛線都織完的架勢,許文虎有些不太放心,怕她太過勞累了,急忙說道:“奶奶,你慢慢織,不要緊的,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會兒。”

然而許奶奶卻滿臉不贊同地看着許文虎:“這毛線開衫就是這季節穿的,再過一個多月,天就熱起來了,你夏天弄出來毛線開衫給誰去穿呢?去去去,趕緊跟小方走吧,別耽誤我幹活兒。”

許文虎:“……”

自己奶奶難得這麼有精神,許文虎倒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把許奶奶安置好了,許文虎方纔帶着方正業一起離開。

****

“老蘇同志,你真不跟我一起去?”

柳絮果一邊整理着衣櫃,將自己之前準備好的衣服拿出來,一邊開口說道。

正在書桌前忙碌着的蘇天恩頭也不擡地開口說道:“你去就成了,我這裡挺忙的,等下次有時間我再跟你一起去。”

柳絮果將衣服盡數放在箱子裡面,正琢磨着如何疊放才能騰出空間來,聽到這話之後,她撇了撇嘴巴,沒好氣地說道:“下次下次,你永遠都是下次,我瞧着你全部心思都在你的工作上,我跟你說話你怕是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真是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就我一個人在操心。”

聽到自己妻子的絮叨聲,蘇天恩終於捨得擡起頭來,看到臉色不渝的柳絮果,蘇天恩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媳婦兒是真生氣了,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地說道:“我不是不關心孩子,這不是因爲廠子裡面的工作還沒做完嗎?新一季度已經開始了,但是生產進程卻有些不太理想,這個月比上個月差了百分之三十,我得想法子不是……”

作爲紡織廠的副廠長,蘇天恩要忙的事情很多,最近爲了生產進度他忙得焦頭爛額,就算下班回了家,依舊沒有多少清閒的時候,實在是沒工夫去忙活別的事兒。

柳絮果也不過是隨口抱怨了一下罷了,看到蘇天恩眼底下的青色,以及他臉上那遮掩不住的疲倦之色,柳絮果的心不由得柔軟了下來,她嘆了一口氣,放柔了聲音說道:“成成成,你忙吧,我就不麻煩你了,等下清泉回來,我找他一去去。”

男人抽不出時間,不還有兒子能頂上用處麼?其實都一樣的。

說着,柳絮果將箱子裡的東西收拾好,與其他打包好的東西放在一處,這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蘇天恩見柳絮果真不像是生氣的模樣,便也悄悄鬆了一口氣,低下頭繼續忙碌了起來。

柳絮果從房間出來後,正巧看到揹着書包進來的蘇清泉,她急忙喊了蘇清泉一聲,讓他陪着自己去買些東西。

“成,你等我一下,我放下書包就來。”

蘇清泉也沒有打岔,回房間放下書包後,就急匆匆地趕了出來,見他身上的衣服穿得亂七八糟的,柳絮果一邊幫着蘇清泉整理着衣服,一邊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今年到秋都要上初中了,能不能講究一些?這麼大個孩子了,連衣服都穿不好,也不怕人笑話。”

蘇清泉任由着柳絮果幫着自己整理衣服,嘿嘿笑着說道:“我要是會整理了,媽你不就沒有用武之地了?你瞧你幫我整理的衣服,比用熨斗熨過得都服帖,柳絮果同志,我要給你頒個獎張。”

聽到這話後,柳絮果沒忍住,擡手給了蘇清泉一個爆慄:“好好說話,別跟那街溜子似的,嘴上沒個把門的,什麼話都能往外禿嚕。”

蘇清泉嘿嘿笑着,捱了打也不跑,又湊上前去,挨着柳絮果不停撒着嬌。

“去去去,一邊兒去,這麼大個人了,也不嫌丟人……”

不過她嘴上說着嫌棄的話,臉上卻還是沒忍住露出了笑容來。

她一輩子生了三個孩子,大女兒剛剛十六歲就出國留學了,一走就是七年多,回來之後又到封工去做了總工,每天忙得厲害,極少時間回家來。

而二兒子則是個鋸嘴葫蘆,有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啥都不跟父母說,三年前自己個兒響應上山下鄉運動,跑到了北大荒去了,這一走就是三年,除了偶爾會寄回來隻言片語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沒聯繫的。

唯一留在身邊的就是蘇清泉這孩子,大約是因爲頭兩個孩子都不在身邊的緣故,夫妻兩個難免偏疼他一些,小兒子的性格也比老大老二要活潑許多,跟他們夫妻兩個的關係也跟親近些。

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撒嬌賣乖的蘇清泉,柳絮果面上的神情變得更加柔軟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之後,便帶着蘇清泉一起出門去了。

封城現在發展最好的就是北面和南面,北面基本住着的基本都是各個廠子的家屬區,南面則有百貨大樓,供銷社公園啥的,來往的人流量也都挺大的。

西面曾經被日軍佔領過,那邊兒建了不少幾個廠子,但是後來日軍戰敗撤離的時候,爲了不讓華國人佔便宜,將廠子全都炸燬了,連帶着許多老百姓的房子也都被炸燬了,又因爲那裡有兩個萬人坑,所以大家都不太願意往那邊去。

不過今天柳絮果卻偏偏帶了蘇清泉往西面來了 ,他年紀不大,往常也到不了這邊來,今兒還是頭一次跟着柳絮果過來。

蘇清泉看着建築物上殘留着的黑色痕跡,總覺得心裡面毛毛的。

“媽,咱們來這邊兒做什麼?怪嚇人的。”

這邊的建築物大多破破爛爛的,許多地方的院牆倒塌,都能看到裡面破敗的屋子和荒草雜生的院子,偶爾見到一兩個人,也都是死氣沉沉,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蘇清泉莫名覺得有些害怕,偷偷扯了扯柳絮果的衣服,想知道自己媽媽爲什麼要帶他來這邊兒。

“我們來這裡買些東西。”

柳絮果如是說道。

蘇清泉只覺得頭皮發麻,小聲地嘀咕道:“到這裡買東西?能買啥東西?怪嚇人的……”

聽到自己兒子的嘀咕聲,柳絮果只覺得好笑,她斜睨了蘇清泉一眼,忍不住說道:“你不是膽子挺大的麼?現在怎麼慫了?”

事關男人的尊嚴,就算是害怕,也不能讓自己媽媽看清了,蘇清泉直起腰來,故意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害怕?你說誰害怕了?我一點兒都沒有害怕,你別亂說。”

爲了證明自己不害怕,蘇清泉故意加快腳步走在了前頭,看到他故作勇敢的樣子,柳絮果忍着笑說道:“你走錯方向了,前面該往右拐。”

蘇清泉:“……”

母子兩人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黑影已經悄悄地綴在了他們兩人的身後,悄無聲息地跟着他們二人。

****

將方正業帶到黑市入口後,許文虎就跟他分開了,臨走之前,許文虎交代了方正業幾句。

“方哥,在這裡賣東西的都很警覺,不是隨意能探聽出來消息的,你自己注意着點兒,有幾個人手黑着呢,你小心着些,別把人給得罪了。”

幹他們這種買賣的,有的膽小怕事兒,有一點風吹草動立馬就跑,有的卻膽大又心黑,而他們這些人,背後通常都有路子,雖然不說是手眼通天吧,可是背後的勢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這樣的人往往會比較橫行無忌,但凡察覺到不對的,他們屬於是寧肯錯殺不肯放過的,當時或許不會直接爆發,但是後續絕對會找茬。

對於方正業的能力許文虎還是十分信任的,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那些人要是下黑手,方正業到時候多少也會吃虧的。

這些事情一路上過來許文虎都跟方正業說了許多,他是好心,方正業自然領情。

“我明白了,你放心就好,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聽到方正業這麼說,許文虎才鬆了一口氣,他朝着方正業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轉身進了黑市。

方正業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這纔跟着進去了。

這片地方是日軍曾經廢棄的一個廠區,裡面佈滿了殘垣斷壁,完好的房屋都沒有幾個,在外面的時候看不出來,進來之後,卻發現這裡面別有洞天。

這個黑市的規模還挺大的,過來買賣東西的人都不少,不過大約也是知道自己乾的這種事情是見不得人的,交易雙方說話都是輕聲細語,雖然人不少,但是卻聽不到太大的說話聲。

方正業自打進來了之後,整個人的氣勢立馬就變了,他原本挺直的脊背佝僂了起來,頭微微地低下一些,頸部微微縮了縮,走路的時候左看右看,臉上露出了一些恰到好處的焦慮和茫然之色。

此時的他看起來與先前精明強幹的模樣完全不同,看着就像是一個從村裡過來,第一次進入到這黑市裡的鄉下漢子似的。

就在方正業東張西望的時候,不遠處的兩個個頭不高的年輕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那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人快步朝着方正業走了過來。

“老鄉,你想買什麼東西?咱們這裡啥都有,只要你說出來,咱們就能弄來。”

方正業像是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似的,不由得往後縮了縮,拉開了與對方的距離,他滿眼警惕地看着對方,揣在袖子裡的兩隻手縮得更緊了,整個人呈現出了戒備的模樣來。

“你想對俺幹啥?”

他操着一口土話問道,臉上的戒備之意更濃了。

那個年輕男人看到他這樣子,面上的笑容更加熱切了。

“老鄉,你別誤會,我可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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