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吾……
氣流在口中盤旋開來, 兀自演化爲絲絲甜意縈繞在口腔,久久不散。雲輕狂突然笑了,鬱結在胸中的結似乎突然就解開了, 張狂的眉眼間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芒。
正在這個時候, 天台的門咔嚓一聲, 又有人上來了。來人似乎沒有想到天台上已經有人了, 腳步微微一頓, 繼而往這邊走來。
雲輕狂收起笑容,心情從未有過的輕鬆愉快,甚至於對這個突然打擾了他興致的人也心存了一份好感。轉過頭, 入眼的是一個眉眼精緻的……少年?藍紫色的半長頭髮,微卷, 略顯寬大的藍色病服穿在他的身上, 平生出一股羸弱的美感。蒼白的臉上掛着淡漠的微笑, 隱隱有着隔絕一切的疏離。
即使是穿着醫院最簡單的病服,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從容氣勢卻是騙不了人。這個人, 怕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雲輕狂突然對他有些好奇。
見雲輕狂打量他,那少年微微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和雲輕狂並排站在一起, 卻沒有說話。天台上的風很大, 少年身上略顯寬大的病服被風吹得凌亂鼓動, 脆弱的樣子彷彿馬上就會被風吹走。可是他卻沒有動, 固執地站在護欄邊, 透過鐵絲網的格子,朝下面醫院來來往往的路口望去, 像是在等什麼人。
雲輕狂能感覺得到,這個少年雖然在笑,可是卻僅僅是一個弧度,沒有笑意,只是僞裝起來的堅強。到底是什麼樣的遭遇,纔會讓一個驕傲的少年變成這副摸樣?
“初次見面,你好,本少爺叫雲輕狂!”優秀如同雲輕狂,從來都不需要他主動去和別人結交,然而這個人卻打破了他一向的慣例。也許是因爲他剛好想通了某些事情心情好,也許是這個驕傲的少年眉宇間隱隱流露的脆弱情緒讓他好奇,總之他出聲了。
那少年有些詫異地轉過頭,很快又掛起了完美的笑容,雖然蒼白,卻依然掩蓋不住他眉眼間的風華,他說,“初次見面,我叫幸村精市。”
“真是太不華麗了,不想笑就不要笑,這樣子很難看~”看到他的樣子,雲輕狂脫口而出,才反應過來,這語氣,竟是和跡部十成十地相像。果然是和他相處久了麼?不過這句話說起來感覺果然很華麗!
幸村嘴角的笑意僵住,有些無措,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會這麼毫不客氣。
作爲立海大的部長,立海大的學生會會長,家族裡的長子,他們需要的是神之子幸村精市,所以他不能,也允許軟弱。自從發現生病以來,即使知道手術的成功率很低,即使知道即使手術成功,以後也很難再拿起球拍,即使他的內心同樣惶恐不安不甘心,卻不能表現出分毫,還要微笑着反過來安慰別人。
連醫院的護士們都說幸村精市是最溫柔的病人,可是誰又知道他內心的苦楚,無人的時候,他甚至想任性地撲在牀上大哭一場。可是轉眼,笑容幾乎變成了一種本能,他是神之子,即使是生病了,也不允許自己狼狽。
也許真田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他說偶爾也可以依靠一下他們。可是怎麼辦呢?他一點都不想在他的面前露出脆弱的情緒,他希望自己在真田的心目中,永遠都是哪個光芒萬丈的神之子,而不是神之子落下神壇狼狽地樣子。
“是嗎?”幸村努力想再起牽起嘴角,卻發現太過僵硬,面前這個人的眼神太犀利,一切的僞裝在他的面前似乎都無處遁形。
看出了他的不自然,雲輕狂也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轉過頭,透過護欄看向醫院來往的路口。
“幸村是在等人吧?戀人?”他隨口猜測道。生病了還要來天台等的人,對他來說一定很重要。
等了一會兒,幸村沒有回答,雲輕狂奇怪地轉頭,發現幸村蒼白的臉上竟有一絲不自在的紅暈。
害羞?不是吧?!
“不是,我在等我的隊友。”
“隊友?”雲輕狂挑眉,等隊友你臉紅什麼?
“嗯,我是立海大網球部的。”幸村點頭,張開手,模仿着握拍的姿勢握了握,卻是頹然地放開,嘴角嘲諷地勾了勾。“以後可能都沒有機會了吧……”
也許是壓抑得太久了,也許是雲輕狂給他的感覺很可靠,幸村突然有想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傾訴出來的衝動。
“你的病,很嚴重嗎?”雲輕狂看着他渾身散發着悲傷的氣息,意識到幸村的病也許並不是那麼簡單。到底是什麼樣的病,才能讓一個驕傲的人變得這麼絕望……難道是,絕症?心倏地一緊。
“急性神經根炎,手術成功率不到30%……”幸村突然笑了,雲淡風輕。
30%……
也就是有70%的可能性會死……這個少年,他還這麼年輕。雲輕狂突然有些心疼:明明該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紀,幸村精市卻要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痛,上天對這個少年何其不公平。
“雲君不用這麼看着我,我不怕死……可是我卻怕再也見不到他,再也沒有機會和他一起打網球……”幸村精市又走近了護欄兩步,雙手抓着鐵絲網,瘦弱的手,骨節突起。
“他?”
“是啊,雲君會覺得噁心麼,我喜歡上了一個同性?”幸村偏頭看他,藍紫色的眸子沒有波瀾,彷彿那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雲輕狂搖搖頭,也退後一步隨意地背靠在護欄上,“喜歡是自己的事情,別人的眼光與我何干?”語氣囂張而張狂。
幸村精市笑了,眼睛眯起,顯得特別真實,“雲君真是個有趣的人!我覺得也許我們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我也這麼認爲!”雲輕狂也笑,一點也不客氣,兩人竟像是相處了很久的老朋友。
“可是他不喜歡我……”幸村突然眸含春水,語氣幽怨地說,嚇得雲輕狂一個激靈。再看幸村的樣子,實在是不像一個會單戀的人,直覺他應該是和他一樣,想要什麼,不折手段都要得到。
“輕狂是不相信我嗎?”幸村繼續無辜地說。
雲輕狂狐疑地看了他兩眼,似笑非笑地說,“實在看不出來你像是會單戀的人!”
醫院的門口,一羣身穿土黃色校服的少年們正往裡面走,幸村的眼底倏地閃過一道精光,“沒想到輕狂這麼瞭解我,那麼願不願意幫我一個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