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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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跡部宏治隔着人羣向着這個方向遙遙舉杯, 紫從人羣中走出,來到會場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跡部宏治早已坐在那邊等她,這種地方通常都是私下談事情用的, 很少有人會來打擾。

“景吾這幾天在參加一個網球集訓, 聽說你也在那裡。”待紫坐下, 跡部宏治與她碰了下酒杯, 笑着說道。

對話內容倒很像是一家人拉家常, 但紫知道沒這麼簡單。聽說?若不是有了十成把握,跡部宏治纔不會提起這件事。

“這孩子從小就對這個運動熱衷得很,這麼多年也沒有厭倦。”唯一的聽衆對他的話反應不大, 跡部宏治似乎也不在意唱獨角戲,“還當上了網球部的部長, 手下有兩百多的部員, 也算是不錯的歷練方式, 不過,愛好終歸只能是愛好, 我這話的意思,你不會不懂吧?”

“您的意思是要景吾放棄網球,專心於事業,是不是?”紫斂眸看着杯中澄澈的酒液,臉上看不出表情, “這話您爲什麼不去和景吾說?”

跡部宏治沒有忽略紫那隱隱的不悅, “我以爲你明白……別告訴我你真的是因爲廣雄的反對才放棄網球這條路的, 中國有句古話,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還真是熟悉的言論, 紫還真想問問他和智是不是約好了一起發難。“那您想要我怎麼做?”

“去勸勸景吾,國中畢業後也該收收心了, 他難道還想成爲職業球員不成。”

“一個網球選手的職業生命只有數年,這並不影響他成爲您的繼承人。”

對紫的堅持,跡部宏治只覺得好笑,“你居然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這還真是我沒想到的。我知道你在美國的時候帶着那對雙胞胎打了不少勝仗,在事業上也發展得不錯,但是——你覺得一個區區的分公司可以和整個跡部財閥相提並論嗎?”

當然不能。紫很清楚這一點。即使是跌到谷底,能夠收購藤原集團百分之二十股權的流動資金,可不是隨便哪個財閥都能拿出來的。藤原集團已經是掌握日本數項經濟命脈的經濟勢力了,跡部財閥的實力簡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跡部宏治也知道,不能說服紫,就更別提要讓自己那個唯我獨尊的兒子低頭答應了,“跡部家的男人要做就做最好,世界頂尖的網球選手和跡部財閥的掌權人,無論哪個都不是三心二意能夠做好的,你能保證景吾絕對能做到?尤其是後者,這可不是認個輸就算的事,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紫將嘴脣咬得慘白,倔強的脾氣上來了,“那麼您認爲,跡部家的男人在還有戰鬥沒有結束,還有對手沒有打倒的時候,會臨陣脫逃麼?”

很明顯自己的回答會成爲紫反駁的武器,跡部宏治沒有回答。好勝是他們家人的共性,就像藤原家族固執地堅持自身血統的高貴一樣,跡部家的男性固執地追求勝利,如果在還沒有決出勝負之前離開戰場無異於逃跑。

“看來我們是很難達成一致了。”將酒杯放在矮桌上,跡部宏治攤攤手。

“您是商人,開門見山地說吧,要怎樣的條件,景吾纔可以在完全接手跡部財閥之前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以雙方的身份來說,作爲父輩對兒子的未婚妻提要求也算是聞所未聞了,但在這個一切向利益看的跡部宏治身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妻子、兒子,沒有什麼不可以作爲籌碼。這隻老狐狸特意找上自己,絕對不會沒有企圖。

“說實話,現在的你還沒有和我談判的價值,藤原家的本業你好象不是太感興趣,兩家的婚約也只有你從中獲利了。”

藤原家的本業指的當然不是商業,跡部宏治也是最近才知道,藤原家族萬分排外,特權也只適用於有着藤原姓氏的族人,以爲娶了藤原家的女兒能帶來許多好處那可是大錯特錯了,的確,對不知情的人可以拿着“藤原家的女婿”唬唬人,可核心的權力還是接觸不到。想到這裡,跡部宏治免不得對故去的藤原道隆恨得咬牙切齒,鬥了半輩子,最後還輸了一城的感覺絕對不好受……

不自然地清清嗓子,跡部宏治看向紫,“道隆大人所允諾的幫助,要何時兌現?”

原來如此,是碰了釘子了啊?這也難怪,所謂的藤原家的權力其實是集中在族長手中,藤原家控制官場自有其一套手段,這就不是發家才數十年的跡部家能夠模仿學會的了。紫自從落座以來第一次笑了,“我記得允諾的雙方分別是我和景吾,怎麼,伯父決定要退休養老了麼?”

談判中,掌握主動權的纔會是勝者。

“……我只是覺得,你有放棄那股勢力的傾向。太過正直可不是件好事。”跡部宏治這種人精怎麼會看不出,那種偏於陰暗的控制力,紫在心理上就很難接受。

“個人喜好不是問題。”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紫,在家族利益面前,個人永遠只能排第二,“我可以提前兌現我的承諾,那麼,您的誠意呢?”

“只要能夠完成我交付的工作,我不會干涉他,對他我也會這麼說。”雖然達到了目的,跡部宏治卻有種輸了的感覺,“沒想到你願意爲他做到這個地步。”這種政治聯姻之中,爲了對方無條件地付出,能夠毫不留情地將妻子的孃家吞併的他是無法理解的。“如果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走那條路呢?”

“我當然也會履行承諾。”紫摸了摸隱藏於袖中的小型錄音機,混跡於商場的人都知道什麼叫口說無憑,“有需要的時候請聯絡我。”

“誒?一定要聯絡你嗎?你應該也很忙吧。”如果對象是藤原紫姬,只能拜託一些大事了,怎麼想也不能讓藤原家的族長給他跑腿吧……

“我們藤原家是絕對的集權主義,我也還沒有成長到像祖父大人那樣光是亮出名字就可以辦事的程度,除我以外的人您就算吩咐了,他們也是什麼都做不到的。”紫將手上酒杯裡的酒喝完,放下酒杯,臨走時像是剛想起來一樣補充道,“還有,您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可不是爲了景吾才這麼做的,只是如果他不打網球了,我的樂趣可是會減少很多。”

無論是龍馬還是精市弦一郎他們,紫都可以爲他們動用手上所有可以動用的權力,這纔是紫真正的意思,不過以跡部宏治的思考方式,大概會把紫當成和他一樣自我中心的人吧,這樣的人弱點更少更難對付,紫就是在那麼誤導他。憑着一切以利益優先的價值觀生活了那麼多年,這麼簡單的事,跡部宏治是不可能想得通的。

對有些愣怔的跡部宏治報以微笑,紫動作優雅地斂裾起身,腳步輕快地走向會場的中央,很快匯入了一羣官僚之中,相談甚歡。

藤原家每天都要收到成打計算的請柬,雖然紫想通了要能夠心安理得跑去看比賽就得把本職工作做得滴水不漏完美無缺讓人說不了閒話,她也不可能對所有邀請一一赴約——就算她能將“少量多餐”實踐到底,光是應酬的飯局就能把她撐死,還得考慮吃太少主人家會不會多心以爲她嫌棄飯菜。

索性,紫將日程表丟給智和秘書軍團,反正每天只有午餐晚餐可以拿來利用,嚴正聲明瞭這一點後,讓他們去研究對方的重要性決定行程。

就當蹭飯吧,不蹭還不行,紫只能苦中作樂這麼安慰自己,可是當一男一女一保鏢一秘書雄赳赳氣昂昂立於面前,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早就該這樣安排了,你也得對自己的身份有些自覺。”智選擇性忽視紫的苦瓜臉,“特殊情況,習慣習慣就好了。”

能習慣纔有鬼,再說要是那些熟人看到她身邊粘着兩個跟屁蟲……“智,要不換成你?反正你的功夫也不錯,就像以前一樣。”

像以前一樣。這對藤原智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但是……再也回不到以前三個人形影不離的日子了。

看智一猶豫,紫就知道有戲,她直接做了決定,“就這樣吧,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智也只好贊同紫的決定,這倒無關激將,只是他從小就受着這樣的教育——不自信的人,能贏的也會輸了。

紫閒下來抱着一杯清茶,對着窗外藍天發呆,也免不得想起那些在選拔營裡的傢伙們,倒也不是連去看一下的工夫都沒有,只是她發現智的緊迫盯人跟以往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說起來也不能怪他,但是與其出去引人注目,倒還不如乖乖呆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亂跑更加省心,於人於己都是……

雖然不能出門,紫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比如說選拔營裡每天進行了哪幾場練習賽——因爲每天都有的來自立海大正選們的電話粥,還有就是又有哪幾所學校被不知名的美國少年打得全敗——這當然就是憑藉藤原家族無孔不入的情報網了……

“叮鈴鈴——”

傍晚,接近下班時間了,紫整理好桌子上的文件,正要回樓上自己的房間,手機響了。

哦呀呀,原本只有五個人知道這個手機的號碼,幾天也未必會響一次,現在卻變成了熱線電話了,這麼想着的紫拿起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

……這個號碼?

即使詫異,聽筒裡傳來的的確是手冢國光那清冽冷徹的聲音。

“……在樓下?……我叫人去接你,不,我下去一下好了,反正也沒什麼事。”

按掉通話鍵,紫向電梯口走去,合金門閉合的時候,隱約聽到內線電話的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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