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裡鬧成一團, 探頭進來的桃城說了聲“大家好”,倒把他們嚇了一跳。“大家在討論第一雙打的戰略嗎?”桃城問道。
“算……是吧,問題是關鍵的情報提供者不在啊。”忍足開着玩笑。
說曹操曹操到。
“你們是在說我麼?”紫從桃城身後走出來, 笑眯眯, “幹嗎這個表情?是我順便帶他們進來的, 有什麼不對?”
因爲是國際級別的比賽, 警衛工作也是相當嚴格的, 要不是她正好經過,就算是選手的同學也不能不經通報進入。
“沒什麼……啊,我們剛剛說起了美國的那對兄弟。”
“託姆和特利啊, 他們很受歡迎的,後援團可是要比冰帝的那些可怕多了, 現在大概在接受雜誌取材吧。”紫不在意地說着, “他們兄弟倆默契很好, 平常雙打都用手勢暗中交流,他們連這個都不用。”
“他們難道會比忍和智更厲害?”真田插話道。
“那倒不至於, 忍和智跟他們打過幾場,全勝。”
房間裡的人們明顯鬆了一口氣,只有真田還是一臉凝重。
“你們可別放心得太早,忍和智是青少年賽的四連冠,參加錦標賽也都是全勝, 被稱爲最有希望成爲職業世界第一的雙打組合。錦標賽你們可能還沒概念, 青少年賽單打的四連冠以及今年的冠軍不都在這裡嘛。”紫的語氣有些衝, 明明都是光榮的戰績, 她說起來卻沒有炫耀驕傲的感覺。
“誒——要是你們沒回日本, 他們也可能加入美國隊嗎?”菊丸驚訝地叫着。
終於有人想到這個問題了。
“不會。這次美國選拔隊的七個人都是以職業爲目標的。”紫搖搖頭,微笑着說道, “你們準備吧,我先出去一下。”
輕輕掩上門,紫卻沒有走遠,她背靠在牆上,低着頭,長長的黑髮掩住了側臉,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還沒到比賽時間,走道里空無一人。
“你這個表情,我可是會嫉妒的。”跡部也同樣披着運動外套背靠在牆上,可動作更多了幾分瀟灑不羈,他說話時帶着笑,將紫垂下的頭髮分開,露出她白皙姣好的容貌——人偶娃娃一樣面無表情。
“不管是真田幸村還是越前,尤其是那對雙胞胎,能夠和你從小一起長大,夠讓人羨慕的了。你看,你對他們笑的比我多,說過的話比我多,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多……”
“……你這是耍賴!”紫的臉板不下去,被他這近乎無賴的話逗得笑了起來。
“只要你開心,我耍耍賴又有什麼關係。”跡部不在意地輕笑,拉住了紫的手,“他們兄弟倆都不在乎,你一個人在這邊內疚什麼啊,真不知道你祖父是怎麼教出你這樣心軟的孫女來的。”
“那是你沒有見過祖父和祖母在一起的樣子,藤原家的傳人只對敵人冷酷。”對這樣的評價,紫不滿地晃了晃手腕,和跡部一起沿着選手入場通道慢慢走。“要是他們沒碰上我,大概也能像託姆和特利那樣,作爲美國代表隊的成員,向着世界發起挑戰吧。”
“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要不是碰上你,他們倆早就死在路邊上了吧,命都沒了還談什麼夢想?還有那個葛利斐兄弟倆,你什麼時候又招惹了這兩個人?”
“……什麼招惹?不過是普通朋友。”話題一下子轉向了別的方向,紫真不知道跡部他都在想什麼,明明是認真嚴肅地談論着雙胞胎,和那對兄弟又有什麼關係?“五六年前見過一面,可惜被貝克帶走了。”
還可惜?說不定他們就會成爲又一對死忠於藤原紫姬的兄弟!
“你在想什麼?不一樣的。忍和智是遇到我之後纔打網球的,託姆和特利在之前就表現出網球上的天賦了,我不可能浪費人才讓他們轉行研究經濟政治。”談到關於人才培養工作方面的問題,紫回答得很認真,認真得有點不分場合。
“……”跡部停下腳步,很是無力地看着紫,然後搖搖頭拉着她繼續走。
那麼多年都沒能發展出什麼,想來這對兄弟也不足爲懼。
“昨天晚上你說……”跡部又舊話重提,還沒等他說完,紫已經轉向另一個方向想要再次逃之夭夭了,幸好兩人是牽着手的,跡部忙將她拉回來,“比賽可馬上就要開始了,隨時會有人經過,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很願意在這裡親你的。”
反正,他是不會介意的,越引人注目,就越能宣告他的佔有權。
“你!”紫氣急,但她也知道跡部絕對說得出做得到,別人也就算了,要是被弦一郎和龍馬看到,她以後就不用見他們了……
“再說一遍,否則就……”
“居然對女孩子用上威脅,跡部少爺不覺得太沒有格調了麼?”紫做着垂死掙扎。
“不覺得。”以前他哪需要費這麼大工夫啊,自然有成羣的女生趨之若鶩,直到碰到藤原紫姬這個劫數,沒格調的事他做的還少麼?
你自己不是也從來沒說過什麼甜言蜜語麼?雖然要是真說了她可能會起一身雞皮疙瘩,紫小聲嘟噥着含混的字句。
“什麼?”跡部聽不清,湊近了問道。
“我……你……”紫故意將音拖得極長,看到通道里有人走進才一口氣將句子補完。“最討厭你了!”她逃到了真田身邊,小鳥依人去了——當然,“依”的不是跡部景吾。
一對笨蛋情侶,在他的比賽前玩什麼呢!忍足看着他們笑鬧,忍不住要吐槽。
隨着葛利斐兄弟的出場,歡聲雷動,還夾雜着尖叫。他們就像兩個超級偶像巨星,向着周圍的觀衆揮手微笑。
“好厲害的人氣哪。”不二笑着讚歎。
“這就是貝克的劇本,哼!”紫看向對方教練席時頗爲幸災樂禍,笑吧笑吧,再過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
“他們……笑得好假。”一針見血的評價,跡部和紫都是看慣了別人以笑容爲面具的,哪會看不出那兩兄弟看似親切的表情只是習慣性戴上的面具罷了。
“他們要以此謀生,也沒辦法。必須平等親切地對待每一個Fan來保持自己的人氣。”見葛利斐兄弟倆注意到這個角落,紫揮揮手,放下手臂時眉頭輕蹙。
的確,他們一直很平等地對待所有的Fan,但兄弟倆在知道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之後,都改變了態度,她本來以爲那是因爲自己並非他們的Fan,才能得到他們真心相待……
多心也好,自作多情也罷,桃花運這種東西,她可是不想再沾了。忍孤獨的背影,智落寞的笑容……三個人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並非一點責任都沒有。
如何獲取部下的忠誠,本也是她的必修課程之一。當初祖父察覺到雙胞胎的感情時也提醒過她,只不過那時她認爲自己不可能會對異性動心——同齡的人,她看起來都幼稚的很。雙胞胎即使出色,也是她一手培養出來的。那時,她的判斷是——他們的感情是忠誠的保證,不說破不回絕,這是她的處理方式。
事實上,她也得到了兩個絕對忠誠的部下。
也許,她還是太年輕,沒有足夠冷血到能夠漠視忍和智的心情。
“景吾。”紫朝着跡部勾勾指頭,神秘兮兮。跡部挑起眉,很是屈尊紆貴地彎下腰來,“託姆和特利的比賽我早就研究透了,你們自己看吧,我出去透透氣。”她親了下跡部的臉頰,轉身向通道的另一邊走去。
其他人都看着球場,沒有注意到這個角落,唯一正對着這邊的就是那一對兄弟。他們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過來,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向周圍揮手。
看來……還真不是空穴來風。跡部若有所思,不過……
誰愛着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紫選擇了誰。
“藤,你怎麼在這裡?”
一聽到這樣的叫法,紫就知道是美國那邊的人,她結束了手機的通話,揚了揚手裡的奶茶杯,回頭笑道:“口渴,出來買飲料。”
買飲料,用了一整場比賽的時間?明顯的謊言,特利卻不戳穿。他在紫身邊的座位坐下,淡淡地笑着,但並不是那種用來籠絡Fans的笑容。“也就半年不見,你的變化好大。跡部景吾……你的未婚夫?”
“是男朋友。有婚約的男朋友。”她剛滿十五歲,未婚夫這個詞聽起來像有二十五。
男朋友麼?未婚夫還可以說是政策婚約,男朋友的話,肯定是感情很好……特利覺得心裡有些發苦。十歲那年的一面之緣,十二歲時的重逢和慘敗,十六歲時的夢想破滅……當年,在貝克教練和她之間,他們更想選擇她的,可惜身不由己。
“那裡……你遇到我們的地方,其實在不遠處就有銀行的。”小時候他們吃不飽穿不暖,哪會有零花錢,更不會知道銀行是什麼東西。
這件事,她倒也問過,信用卡和支票找家銀行就可以證明了,區區一個網球教練還不至於比她更富有。不過當時忍的回答是“沒有”。
沒有銀行的證明,一個小女孩開出來的支票,的確像個玩笑。
“今天的比賽,我們第一次違逆了貝克先生的意思。”
沒有叫“BOSS”啊,理查德•貝克頂多算個球商,雖然他眼光不錯這點紫承認,不過就從他要求選手們叫他“BOSS”上就可見其功利。紫向着特利豎起了大拇指,“幹得好!”
“我們以後會以自己的方式打球,絕對不會再輸給凱瑞他們了,你們……什麼時候回美國?”
這個問題紫沒細想過,或者是故意不去想,在美國要比日本自由得多,那裡她可以穿熱褲背心大步走路,在這邊還得隨時注意形象,鬱悶得她只好拿損人來遷怒,火氣是噌噌噌地上竄。
“暫時回不了了,準備過幾年再到那邊去讀書的,現在麼……我走不開。”廣播裡播放着午間休息的通知,“不說這個了,你難得來一趟,走之前可得好好玩玩,想沒想好要去哪兒?”
特利望着紫,好一陣沉默,才緩緩開口說道:“……想去嚐嚐壽司,涉谷啊銀座都準備去逛逛,還有些別的名勝古蹟,也不知道哪裡好玩……”
“簡單,我找個人給你們當導遊。”紫答得爽快,“住的地方我來安排,想留多久都可以,難得我也作一次東道主。”
特利靜靜地聽,臉上的神采慢慢黯了下去,“你……很忙麼?”
紫本是玲瓏心竅,怎不知這少年話中之意,卻還是語氣輕鬆地回答:“平時還好,這幾天分公司的階段性結算彙報送來了,我大概要忙上幾天。”
這說的,倒真是實情。
“那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們,我們也是隨便玩幾天就走的。”以慣常的笑容掩住失望,“我要回去了,你呢?”
“出去吃飯唄,想必貝克準備的大餐沒有我那一份。”就算有,她也不想去。道了別,紫走出體育館,繞了個彎又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