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日, 晴。氣溫17~26攝氏度,降水概率35%,能見度良好。
此時是下午六點四十分, 一架白色的小型飛機從京都方向駛來, 緩緩降落於東京ATOBE.Inc的私人飛機場內。隨着艙門的打開, 從機內走出了一行穿着黃色鑲黑邊外套、白□□球裙的少女。如果有人持續關注這幾天的《體育日報》的話, 就一定可以認出她們的身份。雖然之前的報導都是夾雜在其他學校版塊當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版塊, 但到了明天早上,一定會在新一期的日報上看到她們的大幅報道。
是的,她們就是三個小時前, 剛剛在大阪舉辦的中學生女網全國大賽中以3-2的總分擊敗關東強隊青學女網、奪得本屆大賽總冠軍的黑馬隊伍——立海大附屬。
雖是黑馬,但誰也不能說她們是一個只憑運氣取勝的弱隊。因爲她們自從進駐全國大賽起, 就頻頻展現了她們那強悍的實力和迫人的氣勢。她們首先踏平了去年的亞軍、最有望奪冠的隊伍名古屋星德, 緊接着一場未敗地擊垮了關東名門山吹中;半決賽, 就連準備充分的冰帝女網也沒有逃過一劫。
立海一勝再勝,越戰越勇。甚至於進入全國大賽以來最被衆人看好的隊伍青學女網, 也沒能抵禦立海那強悍的攻擊。雖然過程非常艱難,但立海終以三勝兩敗摘取了女網全國大賽的錦旗。
再看走出機場登入大巴的立海女網衆人。
在隊伍中最有大姐風範的我妻木桂和冰山美人辻本希的雙打組合,從地區選拔賽起直到全國大賽結束一場未敗。雖然沒有任何華麗的招數和得意技,但是她們如水上芭蕾般的默契的配合和堅韌無比的技術力,造就了本屆大賽中100%勝率組合的神話。
——“表面平淡、實則耀眼無比”, TOKI在她們的資料旁邊寫道。
有“訓豬員”之稱的、平時溫柔無比一但發怒便冷如冰霜的八冢鶴, 和她的“野豬”、單純到讓人無力的熱血少女茂手木真, 雖然在與青學的比賽中負於對方的雙打二, 但完全影響不到她們在全國的聲譽。因爲這個組合的成長速度確實過於驚人, 如同海綿一般的她們,只需要一場比賽便可以得到進化。如果她們再與青學的那對雙打交戰一次, 勝利的女神恐怕就會改變方向、對她們招手。
——“最有潛力的組合”,TOKI這句話說的也不無道理。
怯懦的像一隻小兔子、卻在立海男網部員中大受歡迎的菊地瑩美,在本次大賽中雖然沒有特別出彩的表現,但良好的網球功底與穩定的發揮卻讓她成爲了隊伍中最讓人放心的隊員。因爲菊地不像其他半路出家的隊員,自小從哥哥那裡學到的正統網球教育、再加上在男網部內TOKI對她的悉心栽培,讓她的技術在應對每一招時都有相應的戰法。雖然還有不足,但同時存在的是巨大的潛力、可以繼續發展的空間。
——“不是最強但不可或缺”,這是TOKI對她下的定義。
作爲“女網中的真田”的原涼美,實力自是不用多說。雖然在任何報導中,她都以這個類似真田弦一郎的影子一般的稱號出現;但立海女網的衆人深知,她們這位副部長擁有着更勝於真田的東西。那便是作爲女性而獨有的、對賽局的細膩觀察,和在任何時候都不會失去冷靜、不會被賽局左右思想的理智。在比賽中,如果想看到這位副部長激動起來、不計後果的進攻,那是不可能的。
而TOKI作爲一部之長的時間並不長,但在衆位部員的心目中,她已經完全擁有了一切部長的特質。雖然TOKI並不瞭解她們對她是怎麼想的,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那便是她們信任着她、願意受她的帶領,正如她信任着她們一般。這麼一支互相信任着、具有強大凝聚力的隊伍,纔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走出困境,登上全國的頂點。
這可不可以叫做立海大的傳統呢,或是立海的教育所致?雖然這兩種說法都可以成立,但男網的幸村部長卻有一種更適合的解釋。
——先輩的遺產。
給立海帶來了無數輝煌戰果的前輩們,不光留下了傲人的戰績,更是留下了這似乎刻印在血液裡的凝聚力。雖然大家並不知道前輩們的做法,但這凝聚力自他們進部以來,便成爲了一種本能。足以令人自滿的戰績、競爭中透出的強大凝聚力,這些都是前輩留下的、無法讓人捨棄並願意用盡全力守護的,偉大的遺產。
雖然幸村不止一次的給TOKI講述過關於“先輩的遺產”的事,但此時的TOKI還並沒有想到,她也已經成爲了“遺產”中的一部分。但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也是會和女網的其他部員一起,對明天即將與青學決戰的立海男網部招手,並揮動着小手帕笑容燦爛地呼喚——
“快來加入我們,成爲遺產的一部分吧……”
但是很遺憾,以上的事情完全不會出現在她們身上了。因爲TOKI有了一個想法,能讓爭強好勝的男網部少年們本來就旺盛的鬥志,燃燒的更加迅猛;同時也有可能讓那些一心想着奪冠、成爲“青學的遺產”的立海對手們,小小的鬱悶一下。
“部長,錦旗需要送回學校嗎?”一路上握着冠軍錦旗死活不撒手,就差掛上去蹭兩下的茂手木可憐兮兮地望着TOKI,“那路上讓我再多拿一會可不可以?”
“笨蛋,錦旗拿回去也是放在社辦,你每天都可以看個夠。”我妻木桂好笑的斜了茂手木一眼,“而且巴士行駛的方向也完全不是學校,看來部長也沒有馬上送回去的打算。”
“哼嗯嗯,沒錯。”坐在前排的TOKI回過頭對衆人笑了笑,“我們明天在東京還有別的事要做,需要用到這面冠軍錦旗的事。”
“呵呵,原來如此。”八冢鶴輕輕地笑了出來,隨後又有些擔心,“但是我們就這樣拿着錦旗,沒有關係嗎?”
“是啊……”剛剛有些興奮的茂手木一聽到八冢的話,又蔫了下來,“我們這樣拿着冠軍證明亂晃,委員會不會允許的吧……”
“放心好了。”原涼美看了茂手木一眼,抱着手臂出了聲,“這面錦旗在下次全國大賽開幕之前,是屬於我們立海大的東西。”
“耶!太好了!”茂手木聞言大叫一聲,又拿住錦旗蹭了起來。這次可是名副其實的“蹭”了。
衆人看着這位一年級新秀的動作,相視而笑。
巴士將衆人送到了各自的家門口,少女們約定好明天的見面地點後,一個接一個的向大家道別走下了車。一會功夫,車內就只剩下原涼美和TOKI二人了。
“森,把我和涼美載到我家就好。”TOKI對開車的森嵐說道,“你也一起來吧……晚飯,一起吃嗎?”
“很抱歉,TOKI小姐。”森嵐對走到他身旁的TOKI點了點頭表示歉意,“在下還需要到東京一趟,恐怕沒有時間和您共進晚餐了。”
“噢對,你還要去和十二神照見面的。”TOKI頹敗地嘆了一口氣,走回座位毫無形象地癱倒,“那個可惡的大叔,明明知道你難得來一次神奈川還要把你拉去,還說什麼有事要談……他又沒有在祖父的公司幹活,找你哪能有什麼事啊……”
當然是關於小姐您的事,這句話森嵐沒有說出口。只是看着像一堆泥一樣趴在車座上的TOKI,挑了挑嘴角似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知道TOKI很累了,同時十二神照也一樣清楚。所以纔沒有將TOKI一起打包回東京,而是讓她留在神奈川好好休息。
但他不知道的是,TOKI接下來的行動並不能被稱之爲休息。二人在TOKI那獨居小窩前下了車,將行李放回房間、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後,敲響了隔壁柳蓮二家的房門。
“TOKI醬,歡迎回來!”蓮二的母親柳尤加利拉着才三天未見的TOKI走進房門,那感覺似乎是分開了很久,不斷地摸摸她的臉、拍拍她的頭,最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嗯,看來這幾天你過的很好呢!太好了,這樣我就放心了。”
“哼嗯,京都的飯食很合我的口味,而且本家的環境也很好。”TOKI乖巧地對尤加利解說着自己在關西的食宿,對這位母親的好友投以的目光也充滿了溫柔,“我不在這幾天,伯母也過的好嗎?”
“除了早餐和晚餐做得太多之外,一切很好。”溫潤的男聲在屋內響起,穿着褐色和服的柳蓮二從內室裡走了出來,對身旁的少年們輕輕笑了一聲,“哼嗯,計算之中。”
“呵呵,蓮二的計算從來沒有出過錯呢。”像是專門在此等候似的,他身旁穿着立海隊服的紫發少年走上前來,接替了見狀便進入廚房準備茶水的柳尤加利的位置,將手按在了銀髮少女的頭頂,“TOKI,涼美,歡迎回來。”
“我們回來了,部長!”TOKI頂着幸村的手掌,似乎很舒適地眯起了眼睛,“我們已經按照約定將獎盃和錦旗摘回來了,就差你們了噢!”
“哼,只是一次的勝利不要如此自滿,明年大賽也要奪冠才行!”雙手抄在和服袖子裡的真田輕哼了一聲,雙眼中卻透出了肉眼可見的期待與堅定,“男網的決賽明天就會進行,與青學一戰,立海的勝利勢在必得!”
“果然是青學啊……”TOKI撓了撓下巴,看向了聽見青學二字便面露嚴肅的原涼美,“青學可不是一個好摘的果子,我們這次決賽也差點栽在她們手裡。”
“噢?你們的決賽打的那麼辛苦嗎?”柳蓮二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我很有興趣”,“你們的實力我很清楚,她們居然能將你們逼入絕境啊……”
“不,你並不清楚,蓮二前輩。”TOKI的表情突然變得肅穆,“青學確實比我們想象中要強出很多,也可以說她們的成長速度快得驚人。往年只在關東大賽活動的女網猶是如此,那比女網戰績更差的男網,能夠暢通無阻的取到全國大賽的門票、甚至奪取了關東大賽冠軍,更是說明了這點。——今年的青學,很強。”
“在青學與比嘉中一戰的時候,我、精市和絃一郎有去觀戰。”柳蓮二回憶着當時看到的場景,“青學的越前龍馬已經可以將不規則彈跳的擊球運用自如了,天才不二也有了新的招數;手冢的手臂看來已經恢復,已經可以運用出天衣無縫之極致;其他隊員似乎也得到了進化。”
柳蓮二剛剛說完,視線瞄到真田的幸村精市忽然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呵呵,話雖如此,青學裡能和真田匹敵的也只有手冢了……”眼看着真田的臉色越來越黑,他似乎欣賞夠了似的話鋒一轉,“不過,我們真的要站在這裡繼續討論麼?”
衆人看了看柳蓮二家這一間和式客廳,已經被他們幾個人佔得滿滿當當了,柳尤加利捧着茶盤左看右看,似乎沒有可以插腳的地方。TOKI見狀很有領導氣勢地拍了拍巴掌,端着柳尤加利泡好的紅茶,大手一揮將衆人領到了自家後院。打電話定了晚飯之後,衆人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
“關於青學女網的比賽資料都在這裡。”TOKI拿出了一本筆記本遞給柳蓮二,“雖然和男網有所不同,但它們之間也許有共通之處。——畢竟男網和女網的教練同爲龍崎監督。”
“呵呵,這個我相信。”幸村捧着茶杯笑得燦爛,“前幾次比賽好像有一個隊伍就是男網女網同爲一個監督,球路和攻擊方式似乎都差不多呢。”他舉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吐出的話語讓衆人覺得脊背一涼,“——但是抱歉,因爲他們太弱了,我實在是記不起那個隊伍的名字。”
(只用五分鐘就讓你的對手棄權了,想忘也忘不掉吧!)知情的二人是很想這麼吐槽,但他們自己的比賽用時也慢不到哪去,便只好閉口作罷了。
“嗯咳,言歸正傳。”TOKI輕咳一聲拉回了話題,“大概的情況我已經在下午的比賽間隙,從蓮二前輩那裡瞭解到了。明天上午十點開始比賽,九點半的時候就需要將對戰表交至大賽委員會。關於對戰順序,蓮二前輩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個,是我擬定的對戰表。”柳蓮二早有準備的掏出一張紙,遞給了TOKI,“這個是你來之前,我與弦一郎和精市商量的結果。”
TOKI接過了那張對戰表,低下頭快速瀏覽了一遍。但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微妙。紅色的自動鉛筆在手指中翻飛着,而且轉動得越來越快。作爲TOKI同桌的原涼美看到她的動作,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這是TOKI在學習中思考並尋找錯誤的動作,筆桿轉的如此之快,可以見得她對這張對戰表有着非常重要的漏洞。
“哼嗯嗯,這倒是很有趣。”TOKI停止瞭如同螺旋槳一般的筆桿轉動,擡起頭敲了敲紙面,饒有興趣地眯起了金眸,“弦一郎前輩的單打三我可以理解,恐怕青學也是會讓手冢做單打三的,爲了在第一場震懾對手。但是,爲什麼要讓赤也和蓮二前輩作爲雙打二出場?又爲什麼要讓仁王前輩做單打二?”
“我做雙打,是因爲……”柳蓮二低頭輕笑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爲貞治前輩會是雙打,對麼?”TOKI一語道破了柳蓮二的心思,“青學的手冢前輩傷愈迴歸,三個單打必定會是他、不二和越前。單打實力雖然沒有那三人強,但收集資料和綜合技術一點也不弱的貞治前輩一定會作爲雙打出場。除卻個人感情,只有蓮二前輩對戰他纔是萬無一失的做法,這個我十分清楚、也不準備反對。但是,爲什麼要讓一直作爲單打選手而培養的赤也,出戰雙打?”
“我做過計算,青學的餘下成員可以作爲雙打出場的機率。”柳蓮二似乎早就知道TOKI會問這個問題,便做出瞭解釋,“河村對戰四天寶寺時所受的重傷未愈,所以不可能出賽;桃城和海堂的搭檔雖然會出其不意,但青學不會捨棄貞治這一名比他兩人都要優秀的隊員。而與貞治搭檔的人,90%以上的機率會是與他曾有配合經歷、擁有一招‘龍捲蛇球’的海堂薰。海堂的技術雖然很強,但過強的好勝心與自尊心卻是他的致命弱點。有赤也在一旁的激怒和挑釁,我就會更好的收集到數據並打壓他們。”
“激怒和……挑釁?”TOKI眉間動了動,“赤也這一個月的努力訓練,就爲了在場上做這種事?”
“TOKI,你知道蓮二不是這個意思。”幸村難得板起了臉,對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快的TOKI說道:“赤也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沒有任何人否定他在球隊中的重要性。”
“不,我並沒有懷疑這一點。”TOKI扯起了嘴角,在衆人認爲她就要發怒的時候露出了詭異的笑容,“赤也這一個月的陪同特訓是我做的,我自然清楚他的實力。只是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能將他們激怒的更加徹底。不過我首先要知道,仁王前輩做單打的原因。——不會是因爲他的‘那個’練成了,所以專門用他來對付不二吧?”
“你猜的沒錯,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的。”柳蓮二和TOKI之間沒有任何芥蒂,所以他很快地恢復了正常,“他的那個技能,我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哼嗯,因爲我是立海的監督。”TOKI鼻間哼出一個音階,顯得有些愉快,“自從知道仁王前輩的那招,我就想讓他試試了。”她伸出一根指頭,直指着微閉雙眼的柳蓮二,“……和蓮二前輩的雙打。”
“呵呵,聽起來似乎很有趣。”幸村瞬間理解了TOKI的意思,紫瞳中閃過一絲興致,“仁王一定會很喜歡這個安排的。”
“幸村,爲什麼仁王會喜歡……”聽得不明所以的真田剛開口想問,就被幸村一個“噓”的手勢硬硬打斷了。
“哼嗯嗯,弦一郎前輩,你就贏了第一局後,仔細的觀看他們的表演吧。”TOKI扣了一個響指,獻寶似的對真田呲出一口白牙,又望向了柳蓮二,“蓮二前輩,沒有問題吧?”
“嗯,確實很有趣。”柳蓮二輕笑一聲點了點頭,“看來最可怕的是你啊,時之介。”
於是,在TOKI、柳蓮二和幸村瞭然地微笑,和原涼美與真田莫名的問號中,“快樂”的討論繼續進行了下去。比賽名單敲定後,TOKI便給仁王打電話簡要說明了一下他明天要出賽的位置,仁王也十分給面子的說出了柳蓮二那句“我們的監督真是可怕喏”,看來已經完全理解了TOKI的用意。
其他的出場陣容便是切原赤也出戰單打二、丸井&胡狼出戰雙打一,幸村部長毫無疑問地坐鎮單打一。雖然涼美對TOKI的安排不知所以,在之後的晚餐中幾次的提出了問題,但都被TOKI以“知情就不好玩了”的理由搪塞掉了,只能懷着滿腹的好奇回家,大概晚上也會睡不踏實的。
當西沉的太陽再次從東邊升起之時,一場硝煙瀰漫的決戰便會開始。
TOKI在被窩裡看着窗外的明月,將胸口的鈴鐺摘下來放在了牀頭。嘴脣翻動了一下,變閉上眼睛帶着笑容沉沉睡去。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