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十四章

自從合宿結束回到神奈川后, 沒過幾天橘桔平便來了電話。TOKI和部長打了個招呼後,便出發到了東京。TOKI下了車與在車站等待的橘桔平會合後並沒有直接到賽場,而是掛着網球袋在街上逛了起來。因爲他們……還沒有找到對戰場地。

與橘桔平的對戰本身並沒有什麼可遮掩的, 但是TOKI爲了要讓他覺醒以往那種野獸般的氣勢, 所以必須在比賽中用自己的氣勢壓制他、用攻擊性強的球風逼迫他。爲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嚇到圍觀的羣衆, 他們便需要選擇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觀看比賽的場地。

位於十二神宅內的運動場不失爲一個安全的地方, 但是不動峰的衆人從合宿歸來後便每天的在那裡訓練, 所以二人首先便將這個場地否決掉了。人多眼雜的街頭網球場顯然更不可能,俱樂部的話也沒有一個完全封閉的網球館。二人在東京晃來晃去,始終都沒有一個合適的場地。雖然拜託母親或者外公便可以完美的解決, 但是TOKI始終不願意因爲自己的愛好而動用到家族的特權。她無奈之下只得掏出手機,拜託了在合宿期間“因路過不小心聽到”而知情的冰帝部長。糾結的場地問題在TOKI一個不到五分鐘的電話之後便輕鬆搞定了, 但是這位部長的小小要求還是讓TOKI稍微困擾了一下。

“怕看比賽的人被嚇到所以想找個沒有任何觀衆的場地?這種小事本大爺當然能辦到。”貴倨的少年輕輕的轉動着手中的玻璃杯, 而後優雅的將它擱置於桌面, 並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揮手讓捧着一疊“ABC網球公開賽男子組決賽”入場券的女僕退下,細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在桌面上。

“——不過, 不會被嚇到的人去看就沒問題了吧,啊嗯?”

TOKI的眉間動了動,轉過頭詢問了一下橘桔平的意見。出乎意料,橘並沒有出現TOKI想象中的猶豫神色,當下就爽快的答應了。TOKI對他輕點了一下頭後答覆了跡部, 細碎留海下的面部看不出一點波瀾, 但被手機遮住的脣角還是不可抑止地微微勾了起來。

(青學的全國之路看起來不太好走啊……)

結果毫無意外的, 來接二人的是一輛豪華的大巴;大巴上毫無意外地, 坐着八個穿着冰帝隊服的少年。

TOKI本以爲只有跡部和樺地會來, 沒想到那個華麗的冰帝部長居然會一個響指就把一車正選全部拉來。自己和橘桔平的區區一場練習賽居然會讓冰帝如此重視,看來冰帝也正式地將不動峰列爲觀察隊伍之一了啊……“太郎他們新生的不動峰, 終於讓全國級的對手認真起來了……”,她如是想着。

但TOKI如果知道了冰帝衆人改變了本來的行程,只是爲了一睹實力在冰帝曇花一現的十二神時與不動峰部長的較量;如果她知道了這場比賽會爲自己今後的“某些”事情帶來極大不便,恐怕就會仰天長嘆“早知道……的話,就……”了。

但是TOKI沒有出門前看黃曆的習慣,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她目前還是一臉喜色的站在門口掛着“停業一天”的豪華網球俱樂部裡。她並不是爲能在如此豪華的網球館裡打比賽而高興,而是因爲能和部長級的選手較量而開心。——雖然那個部長曾是她手下敗將的手下敗將。

她在興奮着,一年的英國培訓和三個月的監督工作讓她完全墜入了監督狀態,對除除草澆澆水之類的果農行爲十分有興趣。她真想看看被雨水沖刷、洗清泥塵的果子上,究竟會發出什麼樣的誘人光彩。而今天需要她沖刷的,便是一臉沉靜站在場對面的橘桔平。

TOKI從網球袋中取出一副銀色的網球拍,用手抓了抓網線後又放了回去,在跡部興味的眼光中拿出了一副70磅拉力的黑色描金邊的網球拍。稍稍擡頭迎上跡部的視線,眯起金眸對他勾脣一笑走上了球場。

跡部的視線從她那不明意義的笑容上滑到了她手中的球拍,挑起眉梢兀自的“噢~”了一聲,隨後擡起右手扣了個響指。

“樺地,去做裁判。”

“USU!”

TOKI看着高大的少年登上了裁判席,向對面的橘桔平歪了歪腦袋。得到對方肯定的眼神後,指了指自己示意樺地比賽開始。

“——十二神VS橘,一局定勝負,十二神發球局,Play!”

銀髮少女習慣性的將球拍在手臂上轉着圈,走到了發球區準備發球。

“哼嗯,要開始了噢……”她將小球在地上輕彈了幾下,擡起頭眉眼彎彎地看着對面的橘桔平,溢出一抹流光的柑橘色薄脣慢慢開闔,“一定要集中精力,不然可是會受傷的。”

“來吧!”

橘桔平舉起球拍彎腰屈膝,對這個溫柔淺笑的少女提高了警惕。雖然她周身散發着“人畜無害”的氣場,但是他的本能還是感覺的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少女拋起了網球,雙膝放鬆腰部卻暗自使力。待小球即將抵達最高點時縱身躍起,以漂亮的姿勢扣發到了橘桔平的場地內。

很普通的一個發球,既沒有過多力度也沒有驚人的速度,就這麼平平直直的落入了橘桔平的半場,被他輕易的接起。但橘桔平也沒有迅速進攻,他只是擊出一個正手平擊球,就和TOKI的發球一樣平淡無奇。而回應他攻擊的TOKI,似乎十分有默契地將球以同樣的速度和力度擊了回去。

一球、兩球……

小球就這樣不緊不慢的在網線兩端彈跳了十幾個來回,彷彿初學者的平打練習一般沒有任何可觀賞性。她不進攻、他也不進攻,就這麼對峙着。在跳動了二十個來回的時候,芥川慈郎首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瞳中似乎有水霧瀰漫;而其他的少年雖然沒有芥川那麼明顯,但頭上隱隱也有青筋爆出……五分鐘過去了,仍然沒有什麼變化。

好脾氣的鳳看了看自己的搭檔,露出了疑惑的眼神;宍戶也不明所以,坐在休息席上撐住了下巴,百無聊賴的看着場中還不如熱身來的精彩的“比賽”。

橘桔平此時也鬱悶不已,不知道面前的少女究竟做的是什麼打算。明明說好是幫助他找回過去的感覺,但是如此軟弱的進攻確實……沒有一絲一釐的氣勢。這樣怎麼能算是比賽?只能算平打練習啊……十二神難道,就準備這樣“逼出”自己的氣勢來嗎?

十二神時,你究竟在想什麼?

馬上就要全國大賽了,如果再不抓緊時間的話就會……

全國大賽高手如雲,參加過前年全國大賽的他十分清楚。比如青學、比如冰帝、比如獅子樂,又比如立海大。自己身爲不動峰的部長,已經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浪費了!不動峰,不動峰,這三個字如同烙入他心頭的一個刻印,無時無刻不提醒着他要前進。他是知道的,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打入決賽。但是就算如此,他也會爲了隊友們拼盡全力;就算有一點點的希望,他也不能放過。

因爲他是如此的愛不動峰男網部,如此的熱愛網球……

“!!”

“15-0!”

橘桔平呆愣了一下,摸了摸有些發涼的臉頰,吃驚的看着對面的TOKI。但TOKI並沒有看她,兀自走到發球區拋起了第二個小球。

仍然是那樣軟弱無力,讓人黑線的發球。

但那一瞬間的感覺是什麼?就像是……掠過自己耳邊的風?但是自己卻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球就這麼到了自己的身後。

“哈欠……侑士,剛剛怎麼了?”向日揉着眼睛看向賽場,“怎麼就得分了,我完全都沒感覺啊……”

“說實話,我也沒有注意到。”忍足推了推眼鏡有些黑線的答道。

其實和幾乎睡着的向日一樣,不知不覺就望向天空的忍足似乎也精神渙散,沒有注意比賽的局勢,因爲實在是——太無聊了。

但他們口中的“太無聊了”的比賽忽然有了轉變,腦袋一點一點眼看要衝向大地懷抱的芥川忽然感覺到一陣陰冷的氣息,激得他一個激靈,慢慢張開了因睏倦而完全閉上了的的眼睛。而在他渾身打了一個抖的時候,場內的橘桔平又感到了剛剛那陣風。

“30-0!”

“橘前輩,鬆懈下來可不是什麼好的習慣噢!”

下意識地摸了摸被網球擦過的臉頰,卻意外的感到了一些和剛纔的不一樣氣息。但他很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因爲被網球擦過的臉,有點痛……

“我說過,不集中精神的話會受傷的。”TOKI依然一臉微笑,但金眸中卻沒有透出一絲一毫的笑意,“確實很鬆懈的攻擊是吧?不過很快就會結束的。”少女走回了發球區,將小球在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指關節中逐漸收緊。隨着她的用力,小球竟慢慢的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橢圓形狀。

“經過剛纔的觀察,我已經確定要用什麼方法了……畢竟,橘前輩確實已經‘溫和’到這個程度了啊……我想,橘前輩你也不會在意的吧……”

TOKI鬆開了小球,同時將它高高的拋起。網球受到大力的擠壓後,在TOKI這看似不經意的一拋下竟強烈的旋轉起來!那發出的噝噝聲,那詭異無規則的旋轉方向,無不透露着一個信息——

危險!

“——喝啊!”

隨着比賽開始以來第一聲發力的爆吼,那浮動着暴戾氣息的網球就這麼被她用70磅的大拉力網線擊打了出去,似乎發出了箭羽離弦一樣“嘣”的一聲。橘桔平在TOKI用手指握住網球時便皺起了眉,因爲一個月前的比賽中,他確確實實的用身體感受過這種球,這種似乎環繞着陰暗氣息的發球……

“——切原的不規則發球!”

不知道誰爆出了一聲大喊,冰帝那剛剛還睡的七七八八的少年們呼的一下全部站了起來。看過關東大賽決賽的他們知道,這便是立海的紅眼惡魔切原赤也的獨創發球,彈出方向完全無法預測的危險發球!青學的不二就在那場比賽裡,被切原赤也一次又一次的擊中身體,最終連視力都暫時失去了……這樣危險的球,居然從那個一直微笑着的十二神時的手中發出?!

雖然說這個球的彈起方向完全不可預測,但是以橘桔平的水平並不是無法解決的。他只是微愣了半秒後就緩過了神,迅速跑到球的落點想在它剛剛彈起不到十釐米的時候發起半截擊。就算是彈起的方向不同,但向上彈起的動作一定是必不可少的吧!

他可是久經沙場的九州雙雄之一的橘桔平啊!在切身經歷了那種發球後,那種球已經對他構不成威脅了,已經無法將他的身體擊中了。

——但也僅僅是如此而已。

“40-0!”

樺地的聲音響起,橘桔平保持着擊球的姿勢眼睜睜的看着那顆小球從自己的雙腿之間穿過,撞到了身後的鐵絲網上。TOKI看着橘桔平的動作微微低了頭,銀色的留海遮擋住了此刻的眼神。看來橘桔平已經對赤也的不規則發球沒有恐懼了,那麼她接下來的行動……便可以毫無顧忌了吧。

“鳳,冷靜點!”宍戶拍了拍瞬間抓住自己衣袖的鳳。

“抱歉,宍戶前輩。”鳳放鬆開了緊抓宍戶的手坐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看過切原的發球後,他一瞬間也以爲十二神會將球擊打在橘的身體上,有些緊張、更有些不可置信。但看到那顆球平安無事的從橘桔平腿間穿過後便鬆了一口氣,有些自嘲的笑了。也是,十二神助理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攻擊別人身體呢,自己還真是太過緊張了。

但這只是鳳的想法,TOKI此時卻正打算用鳳所想的“怎麼會”的那種方法來攻擊橘桔平。當然,她是不會讓他受傷的,但驚悚效果是一樣的。氣勢少一些、血腥多一些,不巧的是,她很久以前就想試試這種感覺了呢!

“看來你已經沒事了啊……雖然我已經說過兩次了,但還是有必要再說一遍……不集中的話,會受傷的!”TOKI習慣性的眯了眯貓瞳,挑起詭異的笑容,“哼嗯嗯,這場比賽,好好的感受一下吧橘前輩……”

TOKI將小球在手指的關節中握緊,將握着球的手舉在胸前,擡起臉龐毫不掩飾的向橘桔平露出了那深埋在記憶中的笑容,猛地放開將球高高的拋起……

“——用你的身體啊!”

橘桔平目光一凜,心底升騰出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很陌生但又很熟悉。和切原眼底充血時的氣勢很像……暴戾、嗜血、好戰,但是比起切原發出的氣勢,更加的強烈!橘桔平現在隱隱有些後悔,後悔看到了TOKI發球前的那個眼神……

溫暖的金色瞳孔,此時變的十分刺眼;那熟悉的上挑的嘴角,也帶着些許嘲諷的意味,甚至還有藐視。這樣的氣勢,這樣混亂的負面情緒怎麼會在平淡如水的十二神時身上出現?那個熟悉的十二神時,不應該是個溫潤淺笑的女孩子嗎?不應該是個有氣勢卻不乏禮貌的女孩子嗎?怎麼會……

正當橘桔平的內心震驚之時,那顆帶着強烈雜亂旋轉的網球已經破風而來了,橘桔平擡了擡眼便被震在了原地。

(糟糕,速度太快,已經彈起來了!目標正是……)

他的眼睛。

在他意識到球路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小球已經離他的眼睛不到十釐米了,他就算有再優秀的反射神經也躲不過這幾乎190KM的兇猛發球!!冰帝的少年們除了仍在雙指抵在雙眼之下的跡部,全部都捏緊了拳屏住了呼吸,似乎已經預見了結果。

橘桔平已經僵硬了,任由那顆衝着自己眼睛直直而來的球擦過自己的眼角,咣噹一聲卡到了鐵絲網的縫隙中。

摩擦的力量是不可忽視的,摩擦加速度產生的力量是強大的。一絲鮮紅順着橘桔平的眼角流了下來,猶如血淚一般。

“——十二神助理!!”

“——十二神時!”

幾聲驚呼出現在冰帝坐席中,向日嶽人和鳳長太郎急急站了起來,似乎馬上要翻越欄杆阻止這場荒唐的比賽。這還能是比賽嗎?這簡直是暴力!居然直接攻擊對方的身體,而且還出血了……十二神時居然,是這麼冷血的傢伙嗎?

“你們幾個傢伙想幹什麼,啊嗯?”磨砂金屬質感的冰冷聲音攔住了他們的腳步,帝王一般的冰帝王者沒有絲毫驚慌,反而擡起了下巴瞪着剛想翻越欄杆的二人,“本大爺不記得要你們來阻止比賽,都給我下去!”

鳳和向日不甘的挪回了座位,面容嚴肅的看着場上的二人;宍戶意外的出現了毫無任何感情波動的眼神;日吉更是用“下克上”的眼刀射向了場內的TOKI;芥川雖然沒有什麼驚慌,但睜得大大的眼睛和緊緊抓住鐵絲網的動作卻顯出了他的心情;而忍足卻依然的沉靜,一如既往沒什麼變化的微笑,微笑。

“哎呀,流血了耶……還能繼續嗎?橘·前·輩?”

“嗯,繼續比賽。”

——“1-0十二神領先,橘發球局,Play!”

“哼嗯嗯,這樣纔好……”TOKI咧開嘴角笑彎了眼睛,紅嫩的舌頭輕輕的撩過貝齒,彷彿剛齧噬過獵物的動脈、品嚐了香甜的血液一般意猶未盡,“接下來,換哪裡纔好呢?”

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TOKI,冰帝少年們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戰,一股寒意順着脊樑骨攀升,汗毛幾乎根根的豎了起來。這個時候的十二神時是那樣的陌生,陌生到他們都不想多看一眼。

這不是人類應該有的表情!

但是站在最後的日吉,卻緊緊的握住了拳,輕輕顫抖的身體正在隱忍着,牙齒也緊緊地咬在一起。似乎生怕一張嘴,那沸騰的戰意便會從胸腔內噴出……

——沒錯,他想和她打一場!

而這邊站在發球區的橘桔平卻笑了,不似恐懼崩潰的大笑、也不像戰意澎湃的狂笑,只是低下頭髮出了兩聲沉靜的笑聲,似乎還有一點點的……釋然。

“呵呵,眼睛嗎……謝謝你,十二神……”

他再擡起頭來時,已然換了個眼神。

犀利的眼光如刀一般劃過了空氣,平時略微下垂的眼角挑起了銳利的線條;短短的寸發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此時看來卻是根根豎起,直直梗起的脖頸直到面部都緊繃了起來,全身發出的氣勢似乎可以具現化出向上蒸騰的黑炎。

他還沒有動作,只光憑一個眼神發出的氣勢,便讓人不敢直視。

——正如那被放出牢籠的野獸一般,渾身都叫囂着戰鬥!

他挑起了脣,如同高傲卻不允失敗的黑豹一般,立下了戰鬥的誓言。

“——我們繼續吧,不集中精神可是會受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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