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僥倖得命,何處來,滾何處去!”宇宙鋒一手做劍指變鉅子,變鉅子依然像剛纔那番逐格倒退。
但我覷宇宙鋒這門神通本身並不能傷害敵手,另一廂的顧天池卻施展了黃泉劍訣:九道絲帶般的土黃sè劍光彎彎扭扭地捲了過來。九道中又分出兩道shè向變鉅子,兩道去毀宇宙鋒開闢的通道。
五道劍光從宇宙鋒另一手五指指尖shè出,抵向五道黃泉劍光。十道劍光還未接觸,顧天池的黃泉劍光忽地化散開去,分出萬千道細密劍絲,繞向我們衆人。宇宙鋒的五道劍光隨之而變,也化散開去,分出萬千道細密劍絲,猶如未卜先知,搶在每一道劍絲的前頭。
這無數劍光道道皆有靈xìng。一方進擊,一方追逐,眨眼間道高一尺塔內到處是劍光縈繞,照得幽暗不見天rì的銅塔通明。可這無數劍光也沒有一道相互交鋒,每一道都是針鋒相對,劍尖相去一寸,凝而不發。
宇宙鋒和顧天池互相出劍,身形或隱或顯,從鎮妖塔底鬥到了塔尖,眨眼升了萬丈。
轟地一聲,顧天池分出的兩道黃泉劍光已經趁隙毀去了宇宙鋒鑿破的通道;變鉅子用白山黑水死命架住兩道黃泉劍光,卻始終無法推開,那黃泉劍光也是如大地沉重,他一時被壓在了鎮妖塔底部。
“小祖師,每次五大神劍對決,都是我劍宗發生了同門相殘的不幸——上一次神劍相拼,還是天落歌以元始之章戰慕容觀天的金目鯛,林道鳴以碧落黃泉戰唐柔的天外劍。我誠不願外人目睹我門家醜,神劍威勢要會損毀鎮妖塔。如你執意要走,先讓我除去這些別宗別派的看客。我們另擇個地方說話。”
顧天池說道,言辭甚是悲愴。我若非見過他真面目,也要被他欺了。
宇宙鋒拍着我的肩膀,笑道,
“小顧,你豈不知道如今天下九人會說了算!我正要與這些宗門門人同去崑崙抗擊蕭龍淵吶,這可是堂堂正正、師出有名的義行,你竟要將我比擬成邪魔!”
他揚聲向鎮妖塔內外呼喊,聲音蘊含天劍雷音,
“嶺頭嶺前的門人聽令,妖宗變鉅子殺害獨孤異人、正義子,已被困於塔底,速速下塔將其鎮壓!”
蛇母面現不悅,向宇宙鋒道,“小祖師,變鉅子爲我兒出力極大,念我面上,何必逼他死路?”
宇宙鋒微微一笑,“他自有辦法脫困。”
我大惑不解,這妖婆與正道水火不容,不知道宇宙鋒何以對她假以顏sè。
顧天池厲喝,“我在九人會居長!你擅自脫離我宗,情勢顯然,九人會豈會認同!”
宇宙鋒望我們。若對答不好,我等立時有殺身之禍
上官子羽搶我先向宇宙鋒稟告,
“九人會原是七人會。但貴宗穆真人不得與會,自度勢力孤單,遂央請顧真人率南荒門人與道兵入主蕩魔院,一道列席旁聽。顧真人則在會上耍橫,強以劍宗蕩魔院主的身份躋入圈子,擴成了八人。八人不成奇數,他又將穆真人硬塞進來。這便成了九人會。不過,九人會仍以天子代表爲首,我輩正是爲他解紅塵之憂而來。顧真人只是年歲資歷最長。”
“顧天池有什麼資歷!萬里雲祖師入滅前他還在竹林打雜,飼養黑白熊吶。”
宇宙鋒顏sè稍霽道,
“九人議事能議出個什麼,rì後我與你們崑崙龍虎一道,將顧天池和穆真人趕出去,恢復七人會便是。”
我們都暗舒了口氣。宇宙鋒撤去幻船,不睬臉皮發青的顧天池,推開塔尖八門的一扇,我們隨之走出去。足下是封魔嶺,我們衆人立在銅樹銅條上,頭頂上五百羽蛇道兵早已蓋住天空,罩定我們。
顧天池從塔尖另一門走出,也運天劍雷音向道高一尺塔內外呼喊,
“探察神塔各處的門人,不必堅守原處了!速速開啓四無礙劍界封禁封魔嶺!鎮妖塔妖邪逃脫!鎮妖塔妖邪逃脫!”
莫大的光輝從封魔嶺谷底一層層漫上來。我原以爲只有七大厲害元嬰合力、天落歌依仗元始之章方能施展,不料今天又見到了這厲害劍界。莫語冰和鍾大俊都率隊從鎮妖塔裡走出,他們帶的蕩魔院人一個不缺,神sè俱是茫然。
樊無解鄭重向我們道,“這是魏祖師留在鎮妖塔中的四無礙劍界,就是防備今天這種不測。我們正道門人和這幾個邪魔爲伍,好像手上塗臭,總是招人嫌惡。”
我瞅蛇母、獠牙、辯口和尚這幾人。辯口和尚居然合十讚歎,“善哉善哉,昔年我空門覺者菠蘿蜜立十萬智慧寶珠頌、儒門聖人朱晦暗據此創理事無礙論、龍虎秀玲真人創華嚴劍訣、劍宗魏伯陽真人又借華嚴劍訣不還,今番竟能親見魏真人的四無礙劍界,實在是小僧福緣。”
宇宙鋒扇了辯口和尚一個耳光,
“小禿子嘴欠。每一種劍訣至劍宗手上不是化腐朽爲神奇,便是發揚得無以復加,怎麼能夠當作抄襲輕詆?”
辯口和尚忙不迭地賠罪。
“既然請來祖師遺念,我就免於和小祖師兵刃相接,讓親者痛,仇者快了——小祖師,你能逾越光yīn,但光yīn也在事理之中,又豈能脫離祖師包羅了天下事理的劍界呢?”
顧真人向劍界行禮,呼地斂起黃泉劍光。宇宙鋒呵呵,兩人都將互相發出的劍光收盡,交手方纔告一段落,一劍未嘗觸碰。
四無礙劍界充塞封魔嶺,無數劍仙的幢幢影子從虛無中生出,在我們四面八方飛舞。
顧天池持劍旁立,微微一笑,冷眼旁觀。
那劍仙之影俱是一個面目:英姿峻拔,眉目如劍。
宇宙鋒依舊屈指,指到之處,劍仙的影子就如光yīn回溯般倒退,一時無法逼上。但劍界如羅網罩上全山,劍仙的影子源源不斷地冒出,終究會與宇宙鋒正面相搏。
“祖師俗名魏崢嶸,未拜入我宗門庭,就是蜀中的劍道名家,少年英雄,俠義無雙——”
宇宙鋒打斷了樊無解向我們的介紹,
“萬里雲祖師從趙國流落蜀中,未請謁過魏崢嶸,這山大王就率一波江湖亡命徒來砸萬里雲祖師的宮觀。要是鬧得狠了,劍宗還沒出孃胎,就被你們的魏祖師毀了。”
劍宗互黑,聞所未聞,全不似往rì階次分明的氣象。
那劍仙的影子居然笑了,
“我和萬里雲祖師調皮非止一次,宇宙鋒與你們講七rì也講不完——宇宙鋒,這次準定是你鬧。你恃勇自大,輕於去就,若不改過,rì後哪有好下場。”
我們皆是駭然——既然魏祖師早已經雲遊三界,遺留在神塔的念頭與如何與我們生人互動?我饒有元嬰見識,也覺得匪夷所思。
宇宙鋒向那劍仙影子昂然道,
“我爲神兵,乃劫力賦形,要與劫力相伴終始,真人便是頂了,再無法超脫三界,不似你們能與道周遊,逍遙世外。這三界是我施展手段,消遣長生的遊戲場,你不要管!”
劍仙影子嘆息,
“劍宗是門人的事業,我哪一個都不會管。我遺念在此,只爲攔阻邪魔。你要去就去,這三個妖魔留下。”
無數影子劍指蛇母、辯口和尚和獠牙道人。
“這三個元嬰是我去崑崙的班底,你誅殺了他們,我豈非成了光桿。嘿嘿,休想。”
三妖追隨宇宙鋒,只是情勢所迫,rì後收斂噁心與否全是未知。但爲脫身之計,我只好替宇宙鋒背書,我見那魏伯陽的遺念似能溝通,大着膽子向劍仙影子道,
“在下崑崙門人原劍空拜見魏祖師。祖師開明通達,凡後生庸輩所及,何必絕這些妖邪棄暗投明的道路呢?”
劍仙影子朗聲笑起,
“崑崙的人說這話,實在有趣。”
他話裡的意思含糊,我聽不明白。我看殷元元,殷元元側過臉不搭理。
顧天池向劍仙影子道,“祖師在上,宇宙鋒、三妖和這三個別宗門人都要擒拿!”
劍仙影子不樂,“小師弟,我爲本宗攔阻邪魔,自會判斷,你一個蕩魔院主豈能號令祖師?”
顧天池臉sè陡沉,倏地向劍仙影子跪倒,“天池知罪,天池惶恐,再不敢勞祖師大駕!那請祖師誅殺了塔底的變鉅子吧。”
劍仙影子道,
“我可誅殺不了。你開啓劍界前,變鉅子已經跑了。”
顧天池一震。
宇宙鋒道,“變鉅子本來就不是從你苦心偵察的那幾條通道進入。那些都是疑陣。他如何來去,我可不會告訴你這個蕩魔院主?”
顧天池忽而向鎮妖塔塔靈喊去,“將這四無礙劍界撤了!”他也不看那劍仙影子,由其消散。四無礙劍界蕩然無存。
我們衆人愕然,顧天池爲何忽然撤了圍子?
只見蓋住天空的羽蛇道兵分出了一條通道。兩位劍宗真人步虛而至。是小云掌門和穆真人。
“顧師叔,可曾勸回小祖師?”那小云真人見我們和顧天池劍拔弩張的架勢,神sè訝然,“崑崙的原師侄、殷師侄,還有龍虎的上官師侄怎麼都在這裡?——樊無解,你怎麼拿劍指着你的師叔祖?——這幾個妖邪又爲何與你混跡在一道?”
顧天池高聲問小云掌門,
“師侄可帶了尊師的碧落劍!”
小云掌門一愣,從袖中取出一口碧若青天,上刻蛇身男子的神劍。
顧真人已經降到了宇宙鋒之下,封魔嶺地面,向上大呼,老淚縱橫,
“崑崙宗與宇宙鋒勾結,害死了獨孤真人、我徒兒正義子,還要奪取九人會的權柄!你徒樊無解已經失了心智,成了宇宙鋒的劍奴。這夥人手上沾滿了正道的鮮血,我們神劍已全,速將這些叛賊磨成齏粉!”
穆真人應聲催促小云真人,
“顧師叔法眼如炬,宇宙鋒向來反覆無常!師兄莫要遲疑!妖邪就要走啦!”
——我胸血沸騰。顧天池嚷什麼仇者痛親者快,不忍五大神劍對決,原來是等神劍齊全,方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