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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去了清越宮外,葉姝叫了一旁粗使的宮女幫忙折了幾枝臘梅,回頭就看到落櫻披着天青色的斗篷出現在拐角處。
容貌由着幾分相似的兩人遠遠對視了片刻,然後葉姝才迎了上去。
如今四下並無旁人,邱嬤嬤和采薇落遠了些,落櫻身邊的明心也退後了幾步。兩人見面,誰也未曾行禮,只打量着對方。
最後還是落櫻抿脣笑了出來。
“王妃如今倒是愈發明豔動人了。”
“落櫻姑娘倒是與最初相見時有些不同。”葉姝說罷,兩人對視一眼這才笑了出來。
兩人沿着宮牆邊的小道邊走邊說,如今天氣正好,太陽曬在身上倒是褪去了寒冷。葉姝把顧琪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等着說完就轉頭看向落櫻。
落櫻的臉上不喜不悲,沉默了許久。大約是感覺到了葉姝越發奇怪的眼神,她扭頭看向葉姝,苦笑了下。
“王妃不必擔心,我對顧家,並無半分感情。她們是好是壞,與我沒有半分的關係。”這話說的平靜而涼薄,只葉姝聽在耳中卻莫名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她想了想才道:“我一直想要問你,爲何不願意做顧家女。”
顧家嫡長女的身份,怎麼也要比一個舞姬要強。她身在顧府,自然是知道顧家人的薄情和功利,可是落櫻呢?
一個舞姬,哪怕是名滿京城也只是舞姬而已。跟顧家的嫡長女相比,身份上實在是雲泥之別。更何況,一開始落櫻就知道自己是顧家的嫡長女,而葉姝是冒牌貨。
落櫻聞言愣怔了下,迎上葉姝不解的目光,繼而笑了起來。
“顧家人是什麼樣子,王妃應當已經清楚了吧?”她說着嘲諷地勾了勾脣角,眼底的譏諷毫不掩飾。“王妃命比我好,這纔有幸嫁給了昭王殿下。可是,若是當初是嫁給端王爲側妃呢?”
她聲音不高,壓低的同時帶上了輕微的呼吸聲,透着幾分神秘。
“太子……廢太子沈鈺對王妃的那點兒心思,王妃事後也該知道了吧?”落櫻說:“這兄弟兩人之間,骯髒到讓人不齒的事情多了去了,到時候說不得就……”
她扯了下脣角,突兀地把話斷在了這裡。
“不過我命也不算差,雖然吃過不少的苦頭,可如今總歸是沒有落入到那般天地了。如今我那小公主活潑可愛,我只願着她健康平安的長大,就心滿意足了。”
與落櫻的一番談話並未讓葉姝解惑,反而平添了她心中不少的心事。沈鉞見她這般模樣,不由皺眉道:“你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可是那落櫻出難題爲難你了?”
說話間,他語氣中就帶上了不滿之意。
葉姝見狀失笑,搖頭道:“落櫻對如今的生活很是滿意,並未提出什麼要求,也就提不上讓我爲難了。”她說着笑了下,“算了,不過是我自尋煩惱罷了。她究竟是如何想的,如今已經與我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實際上,事到如今知道她身份真相的人早已經不知道在何方了,就算落櫻想要揭穿她是假顧瑾,只怕也沒有什麼機會了。
葉姝放下了心中這樁事情,等其後去了顧府走動拜年之後,新年就過得越發鬆快了。
顧府裡顧老夫人和顧林華雖然對於她支持顧琪跟蔡琢和離而不滿,可是當着沈鉞的面,誰也沒敢把抱怨的話說出來。
過年的時候李氏還是回了京中,她神色憔悴許多,不過見到葉姝還是笑着說話,回頭還尋了機會跟葉姝致歉。
“那一晚是我一時亂了分寸,未曾多想。還好王妃心中有數,並未由着我胡來釀成大禍。”李氏說着嘆了一口氣,“如今琪姐兒倒是精神了不少,王妃年後得空,倒是可以去看看她。”
葉姝笑着應下,等着李氏離去之後就看到了留在顧老夫人身邊的衛楚走了過來。
“巧楚姑娘還在老夫人身邊伺候?”葉姝有些驚訝,當初沈鉞安排衛楚入顧府照應她一二,由顧老夫人改名爲巧楚。她嫁入昭王府的時候還以爲衛楚完成了任務,大約就離開顧府領取別處了呢。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一直留在顧府之中。
之前幾次來顧府,衛楚也未出現過,所以這誤會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衛楚聞言先笑,“王妃說笑了,奴婢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自然是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她說着看了一眼采薇,此時巧燕已經去與往日的姐妹敘舊了,倒是方便說話。
“這些日子,老夫人與蔣夫人走得越發親近了。”
這話讓葉姝愣了下,顧老夫人與蔣夫人是舊相識,兩人原本就親近。當初葉姝能夠入了皇后的眼,也是多虧了蔣夫人這個皇后胞妹舉薦。
只皇后如今被禁閉在宮中,沈鈺被廢去守皇陵,蔣夫人在京中也不似往日那般風光了。依着顧老夫人的性子,竟然還與蔣夫人親近,甚至是更爲親近了。
“老夫人倒是比我所想的梗念舊情。”她若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衛楚只笑了笑道:“之前倒是遠過一段時日,只是不知道年前蔣夫人來與老夫人說了些什麼,之後就又親近了起來。”
衛楚特意過來說起此事,自然不是無的放矢。等着午後從顧府離開,葉姝就立刻把事情說給沈鉞聽了。
“沈鉻!”沈鉞立刻得出了這個結論,倒是與葉姝所想一般無二。她點了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只是,如今蔣夫人或者說是沈鉻,又拿什麼來說動老夫人呢?”
不是說葉姝看不起沈鉻,只是如今皇后一派等於完全倒臺了。相比之下,她倒是覺得睿王更有可能說服顧老夫人。
“讓人查查就知道了。”沈鉞笑了下,伸手輕輕用兩手拇指抹開葉姝皺着的眉頭,“如今正是新年呢,你這般皺眉可不對。”
葉姝被他這般輕柔的動作給逗笑了,拉下沈鉞的手道:“衛楚特意尋我說了這件事情,王爺還是放在心上纔好。”
沈鉞點頭,認真道:“謹遵王妃之令,定然不敢有半分疏忽。”
之後葉姝懶散了幾日,這才挑了風和日麗的一天,在沈鉞赴宴時出了城去溫泉莊子裡探望顧琪。顧琪在莊子裡住了半個月,之前李氏還在這裡陪了她數日,加上身邊的丫鬟盡心,倒是養得精神了些。
葉姝見着她的時候,覺得她反而比臨盆之時還要圓潤一些。
顧琪見着葉姝就立刻迎了上去,“大姐姐!”
葉姝拉着她坐下,又左右看了看,這才道:“精神了不少,氣色也好了。”
顧琪笑了笑,“這裡吃好喝好的,巧梨帶着丫鬟們伺候的也好……”她頓了下,轉而又笑着道:“大姐姐要來,怎麼不提前讓人過來說一聲,我也好準備準備。”
“你好好坐月子就是了,還準備什麼。”葉姝搖頭,“你如今且安心在這邊住着,三五月的是絕對沒有問題。之後究竟要如何做,還是要與母親好好商量一番纔是。”
顧琪點頭,“大姐姐說的是。我之前已經跟母親商量過,實在不行我就回顧家在蘄州的老宅。離京城遠了,也就少了那些嚼舌根的人。到時候我安安心心過日子,也是不錯的。”
這話顧琪說得真心實意,葉姝原本也是這般想法,只是怕李氏與顧琪有什麼誤會未曾開口。如今聽到顧琪這般說,倒是鬆了一口氣。
“你也不必怕,蘄州那邊……”她說着頓了下,“到時候多帶些人過去,把老宅規整一番住着也比京中舒心。”
顧琪點頭,低頭沉默了半響然後才遲疑着看向葉姝。
葉姝見顧琪自她來就幾次三番這般模樣,還有什麼不明白了。
她嘆了口氣,這才道:“等你離京之前,我尋個機會,讓你見一見你那孩子?”
“……我……”聽到這話,顧琪先是臉上一喜,轉而又咬着下脣露出掙扎之色。葉姝倒是沒有不耐煩,只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等着她。半響顧琪才咬牙搖頭,“還是不見了,只大姐姐能三不五時告訴我他的消息就好了。”
她說着淚就滑了出來。
葉姝伸手摸了摸顧琪的腦袋,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葉姝在莊子裡與顧琪敘舊,而昭王府外那道巷子裡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的聞芳正跟借住在她家中的李玉一併曬被子。今日天氣晴好,這用了一冬的被子也當翻曬一番纔好。
兩人這邊拿着樹枝敲打被子,讓裡面的棉絮蓬鬆起來順帶還能聽到牆外聚在暖陽處的婆子們在說話。
這條巷子裡住的人,都是在昭王府做事的。因爲,他們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完,話題就不由說到了王府裡面的事情。
李玉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側耳聽着外面那些婆子說起顧家二姑娘的事情。
這樁事情因爲兩家合力的緣故,並未鬧得沸沸揚揚。李玉之前只聽人略微提起過,其中內情卻是不知道的。如今再聽那些婆子說話,心中就有了計較。
“……也不知道咱們王妃是怎麼想的,好好的妹子,嫁得可是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啊,日後說不得就是承恩伯夫人了!再說,連着孩子都有的,怎麼就和離了呢?王妃怎麼不攔着……”
“誰知道呢!這權貴人家的事情,咱們誰說得清楚?”另外一人砸吧了下舌頭,很是帶着點兒嘲諷的意味。
“我倒是聽過一些細節,說是咱們王妃堅持之下,顧家二姑娘纔跟承恩伯府的大公子和離的。如果不是王妃堅持,只怕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說是王妃——”前一個人聲音猛然提高,然後戛然而止。
偷聽的李玉嚇了一跳,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從心口跳出來了。
“你且小聲點,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咱們在這兒說閒話嗎?”之前說話的婆子捂住了那驚叫人的嘴,旁邊的人催促道:“好了好了,快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咱們王妃和那顧家二姑娘雖然都是嫡出,卻不是一母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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