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保鏢不應該有多餘的情緒,可是不知道爲何,從他口中說出這句話時她極其不服,又或許是他那高高在上的態度讓她也非常不滿這個主顧,當下便反駁了他:“女的又如何?只要能保護顧客周全就是好保鏢。 ”
“你知道我是誰嗎?若是有閃失你又承擔得起嗎?”他脣角漸漸勾起一抹弧度,語氣不似方纔那般不屑。
她抿了抿脣突然擡起手,在周圍的小保鏢防備的眼神中摘下了墨鏡:“若是有任何閃失,我會以命抵命。”
保鏢爲了自身安全也爲了不被人看見自己眼底的情緒,所以不能摘下墨鏡,可是她依舊做了,目的就是爲了讓她知道,她不怕死,如果他有任何閃失,他周圍的人都看見了她的長相,自然可以找她尋仇。
她的膽識讓他不由震驚,卻也覺得甚是有趣。而她以爲完成了那個任務之後就不用再與他聯繫,誰知道他而後的日子裡三天兩頭都來找她,更讓她惱火的是,他竟然查到了她的地址靦。
她以爲憑她的毅力不會因爲他的行爲而動搖,可是她小瞧了他,他的毅力遠勝於她之上,這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終究還是被他給感動了,他們也就正式開始交往,而他更是爲了她跟家裡鬧翻了。她曾幾度放棄,他卻義無反顧,她終究還是沒有拗過他。而莫先生、莫太太這樣稱呼也成了他們之間的暱稱。
可是有一天,他說要出國幾天,爲了拿回一件流落在國外的古董。
十天後,他的嬸嬸突然找到了她,說他當天要回國,讓她去機場接他,她原本有些好奇,因爲他的嬸嬸是最反對他們在一起的人,而他嬸嬸見她懷疑,便和她談了個條件,說如果她能保護這個千年前的古董回來,他們就答應她進莫家大門揍。
當時她一口答應,但是並不是因爲這個古董,也不是因爲進莫家這個豪門,而是覺得他嬸嬸的神色不對勁,她擔心他有危險,所以義無反顧地跟公司要求自己去了機場保護他。可是老闆卻說莫三少下了指示,這一次不準派她前去,她更是覺得情況不對,也不管老闆再三阻攔,穿上制服就朝機場趕去。
當他下了飛機第一眼就看見她時,立刻就衝她發了火:“是誰讓你來的?”
“是我自己。”她沒想到他的情緒會這般緊張,支吾着回了他一句。
“馬上回去。”他轉頭對身後的人吩咐,“送她回家,到了之後別離開,等我過去。”
“發生什麼事了?”以她的敏銳,不難看出他今天的神色有些異常。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推開:“別問,回去等我消息。”
看到他這樣,她怎麼可能離開,固執地站在他面前:“你說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要一起面對的。”
“但是今天很危險。”聽了她的話,他的語氣柔了幾分。
她卻不但沒有害怕,反而笑着道:“那我更要保護你了。”
對於她的固執,他一向無可奈何,而看見她這般對他笑着,還有隻有在他面前時纔會展露的一對小虎牙,他更是沒轍,只得讓她緊跟着他。
在車上,他問她怎麼會知道他今天回來,原本他是想要完成任務再去找她,她身子一斜靠在他肩上:“你嬸嬸說,等我完成了保護這個千年前的古董的任務,你家裡人就同意我嫁給你。”
他聞言眸光一道寒芒乍現,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你不需要跟他們交換什麼,我一定會娶你。”
她微微一怔,擡頭看了看他,垂頭之際止不住熱淚盈眶,心中暗暗低語:謝謝你,我的莫三少。
可是誰知道他再怎麼小心也逃不開敵人暗中的埋伏,在回去的途中終究還是被伏擊了,然而更加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些人不但是要那個古董,還要他的命。
爭奪之中,那個裝古董的箱子被搶了過去,而對方怕落空,當場用槍開了鎖,箱子被打開的那一刻,原本陰沉沉的天空被瞬間照亮。
是夜明珠,而且是裡面有游龍的夜明珠,它的透亮程度是在場的所有人都見所未見的,而且游龍在夜明珠內,這該是多麼罕見的一件珍品,也難怪這些人拼了命地要搶奪。
“快走。”不知道誰開口說了一句,一個人將夜明珠放入箱子後準備離開。
她見他還在和那些人打鬥,就拼了命地去奪回,等他反應過來時她正好被一腳踢開,他急忙跑上去接住她。
“小影。”看着她嘴角的血跡,他嚇壞了。
她站穩了身子搖了搖頭:“我沒事,快,東西被搶走了。”
他朝前面看了看,在確定她沒事之後立刻追了上去,可是他沒跑兩步,突然聽到她叫了他一聲,緊接着就是一聲槍響。他的心驟然一緊,等他回頭之際,她的身子朝他的方向仰面倒了下來。
“小影!”他一聲嘶吼上前接住她的身子,舉起槍就對面前的人連開了好幾槍,而那個人還沒來得及開第二槍就倒在了地上,滿身是血。
“小影!”他不停地叫着她,看着她胸口不停地冒着血,立刻打橫抱起她朝車子奔去。
“你……沒事吧?”她顧不得自己生命垂危,伸手撫上他的臉。
這一刻,他的眼淚決堤了,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哭,而且哭得好大聲,彷彿天要塌下來了。
“誰讓你替我擋槍的,誰讓你替我擋槍的!”他不停地質問,聲音嘶啞中帶着顫抖,除了這一句他說不出其它話來。
知道他沒事,她終於笑了:“要是你死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是本市最頂尖的保鏢,無父無母孤身一人,自八歲起便被人訓練成極高警覺行動如影之人,故而取代號若影。自從遇見他,他就是她的全部,如果這個全部沒有了,她該如何是好?
他低頭看着她,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聽了她的話更是哭着訓她:“如果你死了,你讓我怎麼辦?”
她斂住了笑容,鼻尖一酸,眼淚自眼角滑落。
突然,一聲槍響,他腳步一頓,她心頭一縮,就在她支撐不住的那一刻,他緩緩跪倒了身子,而他的雙手卻緊緊地抱着她。她自他的肩後看見有個人躲在暗處,那個槍口所指的方向就是他……
“莫凱……”她蒼白了臉看向他,而他則氣若游絲地撫着她的臉笑着開口,“爸爸說……如果我能把這個夜明珠帶回去,他就……他就答應讓你成爲……莫家的媳婦……我就可以娶你了……”
他知道她沒有家人,所以他想要彌補她的遺憾,希望在家長的見證下娶她,讓她這輩子都能幸福。
她真的很想哭,可是發現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越來越黑,直到他的容顏消失在黑暗中。而最後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他吻了她,沒有再放開。
伸手撫向心口,那一顆心還在跳動,可是她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得到當子彈穿過胸膛的瞬間感覺,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後悔爲他而死。
可是他……究竟還活着嗎?而她又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又怎麼會出現在了那顆古樹上?
“在想什麼?”
突然一聲低沉的聲音響起,她驟然拉回思緒,轉眸望去,竟然是他去而復返。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時間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眼前的莫逸風和莫凱長得像極了……不,應該說除了穿衣打扮之外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那麼他究竟是穿越後的莫凱,還是莫凱的前世,又或者兩人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如果他是穿越後的莫凱,他絕對不會裝作素不相識,更加不會與別的女人糾纏不清。經歷了生死,他們更應該珍惜彼此,可是面前的人心裡裝着誰,她比誰都清楚。
眼淚不受控制地慢慢滑落,也不知是失望還是絕望。
“怎麼了?”他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淚水,忽然想起大夫曾說,一個人失憶是因爲受到了極大的刺激,而尋回記憶就等同讓她再記起不願回憶的事情,更何況她在尋回記憶的同時還經歷了可能比之前更大的刺激,心不由自主地一緊。抿了抿脣輕嘆一聲,聲音不由地低柔起來,“如果記憶是不堪回首的,不如忘記重新開始。”
若影一怔,而後又搖了搖頭:“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過去,更不會忘了他。”
“他?是誰?”莫逸風眸光一斂,一道寒芒乍現。
早就做好了她失憶可能爲情所困的準備,可是當真聽到她親口說出,一股無名的火在胸口越來越烈,幾乎要將他整個胸膛燃燒起來。
若影再次愣住,與他四目相接之時,她的心竟是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攢緊。
他們兩個在生氣時的眼神實在太像太像,若不是他穿着一身錦衣華服,她幾乎以爲是千年後的莫凱坐在她面前。
記得有一次,公司裡的一個男同事過生日,其他人都有任務,所以買禮物就成了她的事,當莫凱去她那裡吃晚飯時看見她給那個男同事買的生日蛋糕時,頓時火冒三丈,氣得他差點就要把蛋糕砸了,也幸虧他的性子本就屬於隱忍型,也就等到了她的解釋,看他才釋然笑開。
而眼前的莫逸風,就連生氣時的表情和微眯的雙眸都如出一轍。
一瞬間她似乎忘了呼吸,就那樣靜靜地看着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找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究竟是誰?”直到他帶着慍怒的聲音再次傳來,她才漸漸回到了現實。看着他有氣無處發的模樣,她淡淡收回視線,眸光定在帳頂輕啓朱脣:“跟你有關係嗎?”
莫逸風一怔。
是啊,她心裡有誰跟他有關係嗎?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立刻否決了她的話。
當然有關係,她是他的人,他們都已經……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是也同牀共枕了不是嗎?難道她恢復了記憶他就可以讓她去找自己的心上人了?
失憶的若影有時候經常讓他心口添堵,可是沒想到尋回記憶的若影更能讓他心口堵得慌,而且她那種冷漠的態度更是讓他惱火。
若影也不再看他,心裡一片紛亂理不清思緒,乾脆閉上眼睛睡去,希望一覺醒來她還是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可是耳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而後身側的牀微微一沉,她心頭一驚猛然睜開眼,果然他躺到了她牀上。她反射性地從牀上坐起,看着他一副若無其事地樣子睡在她身邊,她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正想問他爲什麼睡在她牀上,可是而後一想,她記得在她失憶之時是她要求他與她同睡的。心裡一陣懊惱,可是又不得不開口,“請你回自己房間去睡。”
莫逸風微眯了眼眸看她,她這是利用完了他就將他一腳蹬了?之前是誰死活都要賴着他同睡的?
見他不動,她心裡也很是惱火,乾脆語氣也生硬了幾分:“如果我沒記錯,王爺應該不會沒地方去,那雅歆軒是你的臥房是嗎?”
莫逸風淺淺勾脣,帶着一抹譏諷:“記憶不錯,還知道我是王爺,那整個王府都是我的,哪裡我去不得?”
若影一時語塞,看了他半晌也不知該如何反駁,沉默頃刻,她突然哼了一聲後從牀上爬起,而後又穿上鞋披了衣服朝門口走去。
莫逸風一驚,立刻下了牀追上去,一把扣住了她的肩:“去哪兒?”
看着她那堅決的樣子,他的臉色越來越沉,指尖微微一緊,突然沉聲丟下一句話:“好!我出去!”
房門嘭地一聲響起,看着他摔門而去,若影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實她即使離開三王府,這整個朝陽國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而以他的身份,她以爲他定然不會妥協,而她也沒有真正做好離開的準備,只是不想在沒弄清楚他和莫凱之間有何關聯之時理不清情感,可是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離開了。
垂眸輕嘆一聲,她轉身朝牀邊走去,可走到牀邊時她整個人再次怔住。他竟然沒有穿鞋就出去了,剛纔他拉住她時究竟走得有多急?
在牀邊呆立了好半晌,終是晃了晃頭不讓自己多想,她絕對不能將他當做是另一個人,他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或者說根本還沒確定是不是。
翌日
莫逸風來到月影閣時她已經不在房間,以前這個時候她還在睡,就像是孩子一般永遠都睡不夠,即使是以前去書院,很多次都是他親自去拉着她起身,後來他親自給她上課後,她更是會賴着牀不願起身,可是現在……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早上他起身時,紫秋親自將他的衣服和鞋子送了過來,而秦銘則是帶着一抹同情之色看着他,他簡直是有氣無處發,只能憋着一口悶氣去上朝。
就在這時,紫秋回到了月影閣,見他在此,立刻上前行禮:“王爺。”
他蹙了蹙眉開口:“若影姑娘呢?”
“回爺,若影姑娘在東園。”紫秋見他滿臉寒霜,怎麼都不敢擡頭看他。
“誰讓你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的?”他頓時惱了。
紫秋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爺,是若影姑娘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然後把奴婢打發回來了,說給她準備幾道點心。”
話音剛落,眼前人影一閃,在紫秋回過神來轉頭望去之際,他早已經走出了月影閣。
莫逸風急急地朝東園奔去,秦銘以爲出了什麼狀況,立刻緊緊跟上他的腳步。
來到東園,莫逸風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就是不見若影的身影,只有那古樹邊上的鞦韆靜靜地在風中輕搖。
“爺,發生何事?”秦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以爲是有人闖入了三王府。
莫逸風沒有回他,只是一步一步地朝鞦韆走去,直到在鞦韆前站定,伸手撫上繩索,心開始一點一點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