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項羽臉上先是露出奇怪之色,旋即便顯得有些落寞……
“霸王何須如此,不提你自封九成腳力,只說最後,葉某也用了些不足爲道的小伎倆,否則,連你一成的腳力都勝之不過,若霸王戰力全開,這天下,恐怕無您一合之將！”
葉斌這句話倒不是恭維,實在是項羽太可怕了,那如淵一般的氣勢自不必說,只提他只是一成功力,便可以達到此等速度,一旦真正出手,別說他力大無窮,就算毫不着力,又有誰能夠看清他的動作?
“呵呵,敗就是敗了！這天下本王都輸得起,又何況是區區小比……”
項羽難得的話多了起來,自從他出道以後,每戰必勝,從無敗績,可此次十面埋伏,終究是敗了……這一敗便輸了整個天下！再也沒有了崛起的可能……
葉斌默然,他也知道,項羽之所以感慨,絕不是因爲他這個素不相識之人,只是他生平從未敗過,而今,一敗便是兩次,這讓有我無敵的他,顯得有些落寞。
葉斌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在什麼立場之上,夕陽斜下,千軍齊至,他們彷彿感受到了大王的落寞,一個個昂首挺胸,似乎在告訴項羽,江東人猶在,他們還在！
這……便有希望！
項羽雙目微凝,城牆之上,出現了一個紅裙藍衫,腰間繫着紫色裙帶,長髮在空中飄舞,猶如精靈仙子,風姿卓絕,勝過人間無數！
那隱約可見的絕色面容,讓人不由得怦然心動,在這垓下城上,深情的一笑,彷彿是最豔麗的花朵,綻放出她平生最美麗的笑容。
葉斌在讚歎的同時,也有一種哀然之感,若歷史沒有改變,這朵本應該傾絕天下的鮮花,恐怕就要凋零了下來……
“虞……姬！”目光在這一刻,彷彿膠着了起來,霸氣無邊的項羽,在這一刻,竟然也展露出少許的溫柔,連他臉上剛毅的線條,都柔軟了一些,那稍顯落寞的雄姿,也變得昂揚了起來,他……似乎不想在自己最愛的女人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虞姬叫什麼名歷史沒有記載,沉默也不想給她起名,畢竟,不會佔據太大的篇幅,大家就不要追究了……)
“入城！”
項羽哈哈一笑,似乎驅盡了心頭的陰霾,方天畫戟一指,大門轟然打開。
當葉斌隨着項羽進城的時候,赫然發現,城門兩側跪滿了百姓,一個個激動而又崇拜的看着項羽,彷彿他不是狼狽而逃的敗將,反而是得勝而歸的威武將軍,這一刻,葉斌突然有了莫名的震撼……
項羽到底是何等樣人?
歷史的記載應該不會偏差太大,他雖有不世之勇,萬夫難當,以一己之力,可讓整個天下都顫抖起來,可政治上,卻有着難掩的缺陷。
他不會重用人才,對待祥卒,手段之狠,讓人聞風喪膽,可惜,越是如此,背叛過他的人越是不敢投降,畢竟,投不投降都是死,誰不想奮起一搏?
歷史上的項羽更是不聽人言,終於導致自己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仍舊被有着賢能輔助的劉邦擊敗。
可是,眼前的一幕又作何解釋?
百姓們的眼神是做不得假的,葉斌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非但沒有絕望,甚至還有這深深的期待,似乎只要項羽還在,便能夠逆轉乾坤。
項羽沒有停留,一騎絕塵,直奔校場……
當來到校場之後,大家紛紛下了戰馬,可他們穿着的鎧甲,卻仍舊沒有脫下,甚至手中的兵器也死死的握着,就彷彿不知疲倦一般,但有任何風吹草動,便可瘋狂的爲了他們主公血戰。
“將士們！”
下了戰馬的項羽非但沒有減少他的霸氣,反而更加讓人心驚動魄,他只是站在那裡,四周便黑壓壓的跪下了一片,寂靜無聲！
“你們……起來！”
冷風蕭瑟,他將方天畫戟插在地上,單手虛拖,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一個個神情堅定的看着項羽,彷彿是一塊塊頑石,任憑再打的風雨,也無法將他們衝倒。
“將士們……”
項羽的聲音有些低沉,他看着一個個跟隨着自己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幾乎從不卸甲的士卒們,雙目之中,竟然閃過一絲愧疚。
“漢軍已經佈下天羅地網,垓下無糧,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們便會餓死在這裡……”
三軍齊齊沉默,即便項羽不說,他們也知道,恐怕剩下的口糧都不夠一頓吃食……縱然他們曾經戰遍天下,無人能擋,可重騎兵對糧草的需求太大了……再過半日,他們的戰鬥力至少下降三成,再過一日,他們的戰鬥力最多隻剩下一半,三日之後……就只能成爲代宰的羔羊……
若是在沒有反抗能力被敵軍所殺,若是不能在戰場之上,力竭而死,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侮辱！
項羽之下,爲首的那員虎將轟然跪倒在地,雙目赤紅,嘶吼出聲:“鍾離昧願保大王突圍！”
三軍齊跪,士卒們瘋狂的喊叫着:“吾等願保大王突圍！”
這一刻,他們的信念凝結成了實質,天空之上,雷音滾滾,瓢潑大雨,轟然而落,將他們身上的血跡沖刷乾淨,露出一個個真誠的面孔。
葉斌神色微變,他能夠感受到,項羽心中的不甘,他也能夠感受到,這些士卒們的誓死追隨之心。
這一刻,他忽然想到,若是自己與項羽替換位置,若是老兵和野人們與那些鐵騎替換位置,或許也是如此吧?
“起來！”
項羽一聲大喝,雙目一厲,凡是被他掃過的人,皆站了起來,可他們這一次,卻沒有迴避項羽的眼神,反而十分堅定地對視着……
“李大憨！”
只見項羽望向了軍中的一個青年,那人頓時站了出來,聽項羽說道:“你跟隨本王六年零七個月,還記得當初,你只有十四歲,抓着本王的褲腳,求着本王帶着你上陣殺敵！”
項羽微微一頓:“你並沒有辜負本王的信任,也沒有辜負江東父老的期待,這些年裡,你殺敵七百九十二人,斬殺敵將三人,奪敵帥旗一次,爲吾大楚,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嘆息了一聲,這才說道:“還記得你是家中獨子,如今老父已然年邁,身旁並無人照看是吧?”
那被稱作李大憨的青年突然跪倒在地,就算是曾經被敵軍砍了十三刀也沒有坑一聲的他,這一刻,淚流滿面:“沒想到大王還記得……”
項羽的目光又轉到了另一處,看着那左臂空懸的士卒,低聲說道:“王麻子……”
他沉默了片刻:“還記得那一年,吾率軍攻打秦國,不慎遭遇埋伏,左衝右突,是你,一直跟在本王的身邊,爲本王擋了無數明槍暗箭,甚至連左臂都在那一戰被砍落了……”
見王麻子有些呆滯,項羽呵呵一笑:“你家中沒什麼長輩,可卻有一個失明的妹子,是也不是?”
王麻子喉嚨乾澀,狠狠的點了點頭,卻見項羽再一次將目光移到了別處,看着一個稍顯老態的將士,低語道:
“洪嘮叨……”
他抿了抿有些乾澀的嘴角:“三年前,你兒子隨本王出征,戰死沙場,你淚流滿面,第二日,便斬殺了二百一十七顆敵軍的頭顱,聽說,後來你又和一個婆娘,生了一子,可有此事?”
項羽如數家珍,不厭其煩的點着一個又一個士卒的名字,每每話音一落,那人便如同擊中了心中最脆弱的防線,痛哭失聲……
整整八百三十六人,沒有一個例外,沒有一個記錯,直到深夜,才終於說完,三軍痛哭,他們似乎感受到了主上的堅決。
“你們每一個人……本王都記得清清楚楚,本王只想,有朝一日,稱帝之時,與爾等同富共貴！”
整整一個下午,葉斌只是站在一旁,每一次聽項羽點一個士卒的名字,他的心,便震顫了一下……沒看到項羽之前,他自問在對待手下方面,無人能出左右,可卻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將自己手下的名字和事蹟,記得一點兒不差……
“所以,你們不要想去瞞着本王……”
項羽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突然大喝了一聲:“爲人獨子者,出列！”
在他的威壓之下,那些家中獨苗的將士,不自覺的站了出來,旋即便有人猜到了項羽的想法,想要悄然退縮回去,卻被項羽目光一掃,呆立當場。
“家小隨軍者,出列！”
四周寂靜無聲,將士們渾身顫抖,一個個邁着僵硬的步伐,默然而出……
項羽掃視了一圈,見沒有什麼遺漏之後,才突然笑了起來:“本王征戰,從未言敗……可這一次,卻和以往不同,我們真的敗了！”
真的敗了！
真的敗了！
這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擊打在衆人的心房之中,他們早就知道敗了,可有着霸王,他們還能一戰,可有着主公,他們還能復起,怎能言敗,在他們心中,他們的楚王,從來沒有失敗,從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還是如此！
“哇！”
李大憨突然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大王不敗！”
“大王……不敗！”三軍齊動,黑壓壓的跪倒在地,瘋狂的嘶吼了起來。:汗……來晚了,崩潰……灰常不好意思,你們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