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實話,劍慧現在心裡很糾結。
如果說他現在不知道有《奪天造化寶典》這回事的話,那他會毫不猶疑地答應,因爲除此之外他沒有更好的選擇,但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他有更好的選擇,而且這個選擇就在眼前,那就是雪心和她的《奪天造化寶典》。
只要雪心願意施展《奪天造化寶典》,那無名的傷就可以全部轉移到她的身上,安然無恙地醒來。在這種情況下,要劍慧退而求其次去選擇雪心的辦法,去冒險,這實在是有些困難。
和神醫還有李察不同,他對於雪心的性命並沒有那麼看重,李察剛剛在青衣樓總部大樓外說的一句話並沒有錯,在他心裡,雪心只是一味靈丹妙藥而已,一味可以治好無名的靈丹妙藥。
雪心適時開口道:“劍慧前輩身爲無名前輩的師傅,他現在的情況您也應該清楚,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最終的方案既然都是我用《奪天造化寶典》,那何不在此之前讓我試上一試,我的毒就算起不了作用,也不會立刻毒死人。到時候真的不起作用的話,只要無名前輩還有一口氣,我用《奪天造化寶典》也能將其救回來。”
“說句不好聽的,您就當這是死馬當活馬醫,而我也爲自己搏一搏,看能不能搏得一線生機。”
李察和神醫聞言眼神微微一動,兩人沒有說話,看着一言不發的無名,眼神裡流露出來的神色已經將他們心中的想法表露無疑。
說是優柔寡斷也好,說是聖母心也罷,在李察心裡,並不希望雪心這麼白白死去。
這姑娘前半生受盡了苦,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頭,在東瀛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大好年華剛剛開始,她不應該在現在死去,她應該再活上精彩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讓老天爺把前二十年欠她的都拿回來!
劍慧看了看神醫,視線在李察身上稍加停留,與他對視一眼,最終看向重症監護室內躺在病牀上的無名,以自己這個傻徒弟悲天憫人的性子,如果他醒來要是知道自己的性命是拿另一個人的性命換回來的,應該也開心不起來。
劍慧悶聲道:“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你該知道後果。”
雪心笑着點點頭道:“自然。”
艾水水爲她打開了重症監護室的大門,神醫給她拿來了無菌服,雪心親自取來了一大包的藥材,穿上無菌服抱着藥材和器具走進重症監護室。
她站在門口突然扭頭看向李察,笑道:“西門瓜,等無名前輩康復之後,你陪我回趟維夷族怎麼樣?我可不敢一個人回去。”
李察笑着點點頭,雪心伸出左手小拇指勾了勾,“一言爲定,拉鉤。”
她隨即關上了重症監護室的門,拉上了窗簾。劍慧見狀突然有些急了,“她這是何意?”
神醫解釋道:“調配毒藥的過程向來是毒師的秘密,更何況是像這樣的獨門毒藥。”
劍慧聞言撇了撇嘴,不再說話,退到一旁默默等待。與此同時重症監護室內,雪心將器具和藥材放在地上,走到無名的病牀前細細診斷了他的情況,小聲嘀咕道:“這情況果然夠糟糕的,不過…意料之中,也只有這樣,才配得上我的《奪天造化寶典》嘛。”
她從裝着種種藥材的包裹裡抽出紙筆,坐在牀邊看着手中的信紙,簽字筆頂着下巴,自言自語道:“要怎麼開頭纔好呢?西門瓜,見信如唔?這樣好像太正式了,李察,你好?這弄得又和第一次見面一樣,算了,還是寫個李察親啓吧。”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睡着了。你說說你,好歹也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怎麼連漂亮女人的話不能信這種事都不明白?我今天啊,騙了你兩次,哈哈,我厲害吧,要是被江湖上的人們知道我一天之內居然騙了小劍聖,逍遙派掌門,無雙城守護者,青衣樓總瓢把子兩次,我東瀛毒後的名頭,一定會更加響亮的。”
“其實啊,從來都沒有什麼毒藥。師叔醫術那麼厲害的人都沒有辦法,我又怎麼會有辦法呢?毒藥是拿來殺人的東西,不是拿來救人的。我不想讓師叔和你爲難,所以就用了這麼個辦法。”
“李察,我偷偷告訴你啊,其實決定來中原的時候,我就做好了這個準備。我的這條命,是你和師叔給的,三年多前你與帝釋天一戰讓江湖世界和現實世界融爲一體,讓我有爲自己報仇的機會,你讓我從櫻木家族的傀儡和工具這個身份中脫離,讓我變成了一個人,一個可喲憑自己意願行事的,活生生的人。”
“但我更感激你的,是在江湖世界中你跟我過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你讓我漸漸意識到人要爲自己而活,當率性而爲,所以說,是你救了我的靈魂和精神。”
“兩年多前,要是沒碰上師叔,我現在應該早就被自己的毒給毒死了,所以說,師叔救了我的性命。師叔那邊我是沒辦法還了,他和師傅的恩情,我只能下輩子結草銜環相報,不過你的人情,我倒是可以還。無名前輩對你來說,不僅僅是忘年交吧?我能感覺到你對他的尊敬,他對你來說,不是師傅勝似師傅,你救了我,我救了無名前輩,這樣我們兩個,就算是扯平了。”
……………………
信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在信的結尾,雪心咬着筆頭想了很久,最終寫下一行小字。
“西門瓜,我喜歡過你。”
她隨即將這行字飛快塗去,俏臉微紅,一個人嘿嘿嘿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我本來還說藉着七情合歡散能放倒你的,誰能想到你百毒不侵的體質居然有這麼厲害。不過有些遺憾說不定纔是正確的結束方式吧。吶,就當我對你說過這句話來,你身邊紅顏知己那麼多,我就不給你製造修羅場,讓你爲我費心了。”
雪心擡起頭來看向窗外,視線彷彿穿過厚厚的窗簾看見重症監護室外那道焦急等待的身影,眼神有些迷離,嘴脣微動,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