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酒肆所在的小巷時天色已黑盡。
今夜黑空無雲,一道彎月掛在空中揮灑着淡淡的光芒,清理大街的京城百姓都已散去各自回家,昏黃的燈光從各家門戶的縫隙中射出來與月光交織在一起讓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種朦朧的昏黃色中。
我揉揉因喝酒過度有點麻木的臉龐,看着眼前的萬千燈火生出一種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孤獨。
在覺醒之後我已是這座城市的主人,也是清風王朝事實上的掌控者,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與能力,我想要什麼都可以輕易得到,想做什麼幾乎無人可以阻擋。
只要我願意我可以立刻找到酒量最好的人陪我喝酒,找最漂亮的女子來陪我過夜,找文采最好的人來爲我寫詩,找畫功最好的人來替我作畫……
他們每個人都會對我笑容有加用最謙卑的語氣說着最恭維的話,沒人敢對我有絲毫不敬。
只要我願意,整個東方大陸都可任我予取予求!
可我爲什麼會感到孤獨呢?
以往在賭場裡輸光後站在寒冷的街頭我有太多可去的地方供我選擇,那時的我雖身無分文可一點都不會覺的孤單,大哥的淳樸二哥的不羈,三哥的嘮叨四姐的埋怨,每個人都會讓人感覺到心中的溫暖。
如今他們全部躺在冰涼的棺材裡沉睡在永恆的裡暗中,卻留我一人活在世上面對萬萬年的孤獨。
這對擁有了長生之道的我何其殘忍?
我舉步走向大哥的府邸,我的行動並未受大腦的指示而是下意識的行爲,多少個夜晚我站在夜色籠罩的街頭就是這麼做的。
今夜無處可去,大哥雖已不在但他的家還在,只是不知他的王府是否已毀於戰火?
他的家人是否還平安?
大哥的王府依然矗立在大街的盡頭,只是昔日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的景象已不復存在。
夜風中整座王爺安靜蕭索黑的如同鬼域,整座王府不見一絲燈火,更別說看到一個活動的人影。
滅國王子不如狗,何況大哥在之前已戰死在西域,今日大哥府上落魄至此已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負手走進王府大門,王府厚重的大門悄無聲息的開合間我的身影已消失在大堂上。
在大哥府中我不願動用任何神通,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用腳步去丈量一遍大哥領着我走過的每一處地方。
現在的我立身在大哥王府內院的一幢很別緻的小樓前,這幢小樓是大哥成親那年自己一手一腳自己修建的。
因爲這裡是他的王妃李顏牧的住所,所以大哥纔會自己親力親爲不讓其他人插手。
小樓主體由清風山上一種罕見的樹木構成,整體算不上精緻甚至帶有一絲粗獷之風。
這符合大哥的風格。
在走進王府大門那一剎那間我感應到了這幢小樓裡有三個人存在。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只感覺到了兩個人的存在,第三個人暫時還不能稱之爲人。
這其中有一人的氣息我非常熟悉,她是我的大嫂李顏牧,而另一人卻很陌生。
什麼時候清風王朝王爺的府邸也可任人進出了?
“嫂子,清風深夜來擾還請見諒”我對着小樓輕聲道“還請嫂子現身一見”
我的要求有點過份,哪有小叔子在大哥去世後深夜前來求見嫂子的道理?
不過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我必須弄清楚樓內另一人的身份,也必須搞明白樓內發生了什麼事。
“清風來了”樓內傳出一聲驚喜的呼聲,一道無限美好的身影出現在二樓打開的窗臺處,一張憔悴卻又端莊秀麗的臉龐出現在窗邊臉上帶着驚喜的笑容。
她就是大哥的王妃李顏牧!
大哥的性格與父皇一樣不喜美色,所以只娶了一個王妃並未納妾。
“快,雲風快替我打水來”大嫂縮回頭吩咐樓內那個陌生人“讓我梳洗一番下樓招呼我家小弟,哦!對了,你打好水後下樓把燭火點上請小弟進來坐,我稍後就下樓”
我等在樓前凝立不動,我很好奇大嫂身邊這個叫雲風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在清風王朝即將毀滅之際還敢入王府聽差?道難他就不怕異族人入城後與王府的主人一起死在屠刀下?
小樓的門戶在一陣雜亂的響動後緩緩打開,一張絕美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映入我的眼中。
“小王子請進樓小憩,王妃梳洗過後就下樓”女子的聲音略顯低沉,雖然沒有女人嗓音的清脆卻也讓人聽着很舒服。
“天象?”我怔住,這個拿着燭火站在樓門口一副楚楚動人的女子居然是崑崙頂的護法真人天象!
在鬼市與天象擦肩而過的我雖然沒跟他照過正面但一暼之下對他獨有的女子形象印象深刻的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你爲何在此?”我很奇怪他的怪異舉動,從王大川口中得知我大哥柳清陽就死在此人手中,雖然他只是接下大哥耗盡精元的一擊並未出手殺人,可大哥的死就是因爲他擋在驍騎營撤退的路線上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我的聲音很淡,淡到聽不出一絲感情的變化。
“天象已死在鬼市與劉將軍的一戰中”天象的聲音同樣很淡“今日留在此處的只不過是雲城孤兒蔣雲風罷了”
藏身在京城中的他當然將我與天道一戰的情景盡收眼底,他知道我要殺他也是易如翻掌,不過他卻一點也不在乎,這個世界對他太不友善,活着也是一種苦難,能死在我手中也是一種解脫,至少他也算是還了大哥柳清陽一命!
“你還沒有回答我”我再次問道“你爲何在此?”
“我來,是因爲我想見見大王子的家人”天象的聲音充滿蕭索之意“雖然我抱着使命而來卻對他們沒有一絲惡意,雜胡聯軍和金狼軍攻破你們的京城後我就留在了這座陷入恐慌的王府裡,希望能爲大王子的家人做點什麼。現在,其他人都跑光了,就剩下了我”
我能感受到天象的落寞卻未感受到他的敵意,或許他真的是爲了贖罪而來,不過這一切對我來說不重要,他的命在我眼中跟螻蟻沒有區別,取與不取全在我的一念間。
“王子殿下”在我正在思慮如何處置此事時天象開口了“你知道嗎?王妃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