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5 京城(2)
寧王進來,發現晉王沒有如往日般迎到書房門口心頭有點不虞。自從他的把柄被這素有賢名的好侄兒抓住,私底下就沒再受到過什麼禮遇了。可惡!可是如今要是眼睜睜的看着老九上位,對自己更加的不利。也只能找上老三了。
想到蕭允,寧王心頭就有些複雜。如果從私心裡講,他自然是希望蕭允能過得更好。上次那小子找上他幫忙,他也是很樂意順手幫他一把的。可是,要是晉王把他私下養了酷似卿兒的外室這事兒和皇兄說了,他一家子就得從天上落到塵埃裡。卿兒原本就是他的,皇兄實在是太過霸道。
寧王想起當年的往事,心頭百味雜陳。當年太后給他定下雲卿,他心頭是真歡喜啊。結果轉眼她就被人坑陷,落入強盜之手,還被當時的歐大將軍給及時救了。如此一來,對女子的名聲影響極壞。自然是做不得他的正妃了。可要他就此割捨他又捨不得。於是讓人帶話,他願意納雲卿爲側妃。而且,正妃之位可以因她虛懸。如此一來,她還是王府地位最高的女人。他這樣做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啊。
誰知道雲卿居然直接就回絕,說即便是做正妃,若不是太后降懿旨賜婚她都會回絕,更遑論側妃。還說這件事難道是她的錯麼,她不也是受了寧王的連累,才被想嫁他的女人害的。憑什麼她要爲此被貶妻爲妾,以後出門應酬或是親戚間往來都低人一頭。而且,對他說得以後正妃之位虛懸也壓根信不過。她堂堂將軍府嫡女,豈能淪落到做側妃以色事人的地步?做側妃管理後宅難免名不正言不順,而且若是色衰愛馳,寧王再聘個出身高門的正妃回來,她如何自處?既然根本沒有公佈,而且寧王有所嫌棄,成婚之事不提也罷。
寧王大怒,心頭存了一個心思,你已然污了名聲,我還肯以側妃之位相待,甚至許諾正妃之位虛懸。竟然還敢拒絕我。看以後誰肯娶你做正室。就是想娶,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奪我之妻。誰知道,一轉頭她竟然嫁給歐大將軍做繼室去了。他的身家、地位哪一樣比不上一個武夫,就說年歲也是他們二人相當。何況歐家早就有了嫡長子。在她心底,他就那麼不可取麼?還比不上一個早有嫡長子的中年鰥夫!
當時就把他氣壞了,對敢截胡的歐大將軍恨得不行。哼,當時要不是皇兄把他好一通教訓,說歐大將軍是國之柱石之類的,雲家也是守邊有功,不准他給兩家聯姻之事搗亂還把他軟禁在了宮裡。他肯定不會讓花轎不能順順當當到歐府。哪怕雲家和歐家都派了家將護送。他要搶親!結果,當時滿口大道理的皇兄,事情發生在他自己身上,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太后立即給他另擇了一名出身比雲卿還高的正妃,風風光光大辦喜事。只是他心頭着實是意難平,趁着歐大將軍外出守邊,他還偷偷去見過踏春在附近寺廟歇腳的雲卿。哪曉得被她臭罵一頓不說,還聲稱再敢糾纏就要到太后跟前告他一狀。他知道雲卿便是出閣以後,也每月都會進宮給太后請安。便不敢放肆,而且,真要動手,他說不得還打她不過。
次日,雲卿果然進宮。他得到消息大急,不會真的是告他的狀去了吧?結果沒想到她就是那一次被湊巧在太后宮中陪着聊天的皇兄看入眼了。後來他才知道,她壓根就不是進宮去告狀,就是去請安的。之所以第二天就去,是爲了震懾一下他,免得他再去糾纏。畢竟太后當時已經病重,她豈會如此不懂事。結果沒想到卻惹來了更加不能擺脫的人。
再後來太后過世,連唯一可以約束皇兄的人也不在了。又過得幾年,她難產而亡。當時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哀嘆佳人從此登了仙界、芳蹤杳然。說實話,不是不悔的。早就知道她性子烈,怎麼當時就覺得再聘她爲正妃是委屈了自己,竟想出那樣的解決辦法來?如今弄到她雙十年華就早逝,自己心口也永遠破了個大洞。
到後來在紫檀精舍見到小允,他真是跟被雷劈了一樣。好一個滿口家國天下的皇兄啊!原來,真正奪他之妻的是皇兄。以他的性子,就算卿兒當年妥協做了寧王側妃,他在太后那裡見到了怕是也不會放手。可是,那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皇帝,他能有什麼辦法。
說實話,皇兄消沉的那段日子,他不是沒有過想法。畢竟當時,就連齊王都才十歲呢。說起來卿兒都是皇兄害死的,他要是奪了大位也算是幫她報仇了。憑他對她的瞭解,她肯定不是心甘情願與皇兄私通的。全都是被迫!
可是皇兄消沉也只是失去了當年進去的雄心,大權可是並沒有旁落。他在打探清楚後,不得已只好放棄了這個念頭。裝作什麼都已隨風而逝,絲毫不縈懷。只一心鑽到錢眼裡去。如此,才得了這幾十年的平安。
小允那性子太像皇兄,霸道得沒邊了。如果讓他上位,得罪過他的自己斷然沒有好果子吃。所以這一次,就算是對不起卿兒,他也的爲自己、爲兒孫謀一條出路了。
“王叔”晉王在書房等了會兒,沒見到寧王進來,便出來看個究竟。沒成想寧王正對着他院中的一株牡丹發呆,臉上的神色喜樂莫辯。這是魔怔了?晉王便出聲準備將人喊醒。他可沒閒工夫陪着寧王發呆。
好像,當年宸妃挺喜歡牡丹的。父皇還偷偷陪她去過洛陽賞花。就是如今,紫檀精舍也種滿了牡丹。難不成寧王叔至今沒有忘情?真是好笑,當年明明是你自己先放棄人家。以爲宸妃那樣的女人會願意給人做側室?她要是想,父皇當年爲她冒天下之大不韙廢后,然後巧立名目再封她爲後都未嘗不可。父皇就是對不起,那也只是對不起歐老將軍,可沒對不起你寧王。
寧王醒過神來,“一時想起往事,竟然看住了。”
晉王道聲‘無妨’做了個請的動作把寧王引入書房。
寧王收斂心神,當先走了進去。
“王叔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不知今日來侄兒府上有什麼事?”待下人上過茶被屏退後,晉王施施然的開口。
寧王端起茶盞,輕輕撥着茶蓋,“洛陽的事,王叔我已盡知。此來只爲問監國一句話:江山和美人都拱手讓人,你可甘心?”他既然消息靈通,知道晉王和顧琰多年前那一點點幾乎沒起一點波瀾的往事也就不足爲怪了。
晉王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王叔還是直說的好。不用跟侄兒在這裡繞彎子了。”甘心?他當然不甘心。憑什麼江山美人都是小允的?
寧王心頭哂笑,他都不甘心,就不信更有資格的晉王能甘心。不過看來,再用這個話題開頭,這個據說脾氣甚好的侄兒就要毛了。看來他對那秦王妃顧氏的確是不甘心得很吶!如此就好,他此行就算是十拿九穩了。不然,真要是個賢得沒邊兒的,那他不就白來了。
“好,那我就直說。侄兒你也知道,去年的事小允恨毒了王叔。如果不是不能讓他的名聲更加雪上加霜,同時也顧忌王叔手裡的那點力量,依那小子的心性,早就對王叔下毒手了。”
晉王頷首,這話倒是不假。去年小允算是被他和寧王叔聯手涮了一把,沒發作的確是因爲顧慮太多。如果不是想爭儲位,他纔不會有什麼顧慮。但畢竟父皇的的年歲在那裡了,還能在縱着他無法無天多久呢。所以,他也慢慢成熟了,懂得了暫時隱忍。
“所以這一次,這麼大好的機會,王叔自然是要助你一臂之力的。”
晉王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譏諷的幅度,“王叔能令京城的兵馬聽我調動?”對此時的他來講,寧王能獻上的力量有可以添些助力,沒有卻也無礙大局。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瞧他這副能幫着定鼎乾坤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爲他手中掌握了多少堪稱士的高人呢。不過是用了些雞鳴狗盜見不得人的手段竊聽人陰私而已。
寧王一窒,“雖然暫時不能,但是可以推動此事。齊王父子是不可能豁出身家性命幫小允的。只要情勢有變,他們也不是不會動搖的。王叔手裡的力量,再加上侄兒你這些年讓老七等人下的功夫,這京城不是不能翻盤的。到時候再有滿朝重臣的支持,侄兒趁勢登位又有何難?”
“王叔這幾十年的確攢了不少財力、人力,這些可都是在父皇的縱容下才能有的。他老人家一失蹤,你就上躥下跳的,這樣好麼?你就不想想,他老人家一旦平安無事的回來,會怎麼處置你?”說到這裡晉王一凜,“王叔,你在洛陽那邊可是有什麼安排?”洛陽府尹是寧王的人,這一條晉王是清楚的。如果皇帝失蹤的事和寧王有關,那這就是叛國的大罪。他可不能和這樣的人爲伍。
寧王也聽出晉王言下未盡之意,忙擺手道:“沒有這回事。王叔這一輩子看起來風光無比,其實過得窩囊啊。小時候得討好太后,做出完全無害的模樣才能平安活下來。後來封衙建府,也只敢沉浸於風花雪月之中。我哪敢挑起這樣的大事。這一切都是順勢而爲。”
晉王盯了他幾眼,“沒有最好。此時父皇纔剛失蹤,難道你就要本王迫不及待的站出來?再等等吧。”
寧王頷首,他就知道晉王這裡有戲。這樣的機會,不把握的是傻子。他從袖袋裡掏出一份絹帛,上頭有一些按照官職分列的人名。
“這是王叔的誠意。王叔知道侄兒你是坦坦蕩蕩的賢王,但很多時候小人比君子更容易成事。這些人你看看,有用得上的說一聲。”
晉王瞥了一眼,“這皇家哪有什麼君子小人之分。既然王叔如此有誠意,那侄兒也不藏着掖着。我懷疑父皇爲小允留有後手。所以,等等看。”
“但暗地裡該做的也不能全都不做,不然真到了那一步,怕忙亂中出錯啊。”
晉王笑了笑,端起茶盞,“王叔,喝茶。”
寧王定定了看了晉王一眼,“嗯,你做事不用王叔教。那王叔就回去了,有事你就吩咐。”端茶送客,還真是沒把他太當回事啊。可是,沒得選啊。本來是可以不偏不倚繼續當富貴閒人的,可誰讓他把柄被人拿捏住了呢。不過看來,這個侄兒做事果然老辣,暗中已經在派人行事了。還真是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呢。這樣就好!唉,他如今求的,也不過是兒孫平安,家族延續罷了。果然他就是卿兒說的極懦弱膽怯的人。要不然,當年就利用掌握的力量從消沉的皇兄手裡奪了江山。今時今日又何須投靠他的兒子才能保全自身。
寧王走了兩步,“王叔手裡這些力量來得是有些見不得光。可如果侄兒要想事成,有時候也是不得不借助這樣見不得光的力量的。”他就怕晉王回頭翻臉不認人。反倒要拿下他來收買人心。那些人的秘密只有他掌握着,如果他被弄死了,那些人也就能安心了。要是晉王藉此收買人心,那可是把這股力量接收得漂漂亮亮的。
晉王道:“我與王叔又沒有什麼仇怨。如果真的能成事,王叔與你的兒孫只需一切照舊就是。王叔說得沒錯,有時候做事是得有些暗地裡的手段。我不方便出面的,有王叔出面不是正好麼?”
寧王放下一半的心,“老三,王叔再多一句嘴。有些時候,該出手就出手。不然,一時擦肩而過就是一世的錯過。悔都悔不過來的。美人如此,什麼都如是。”
晉王抿抿嘴沒有再說什麼,這寧王對宸妃還真是記掛了一輩子啊。那當年又怎麼會幹出那樣的蠢事來?哦,他是認定宸妃當時沒有什麼好的選擇,也沒想到歐老將軍能那麼有擔當吧。他這樣的錯過,只能說是活該了。不過,自己也是小看了琰兒的脾性剛烈到那樣的地步。還真是和他有幾分同病相憐呢。不過如今,倒真是有了一個挽回的機會呢。只要江山在手,美人也可在懷。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激動。
晉王活到如今而立之年,八歲那年發生的事是他的一個心結;皇帝的偏心也是他一個心結;再有一個,便是當年原本優勢滿滿這幾年卻只能看着顧琰站在蕭允身畔巧笑倩兮。如今的情勢只要運作得好,這三個心結可以一起去掉。只要他掌握了無上的權勢,就再沒人敢欺辱他重視的人,也就不會再那樣介懷父皇的偏心,同時也有可能失而復得。
只是,母妃還作爲人質留在洛陽。所以他一定得好好運作。不然真到了那一步,爲了不成爲他的負累,母妃會自行了斷的。他爭這個位置的初衷就是要讓她過上好日子,再不必向任何人卑躬屈膝,不必被人生殺予奪。哪怕能令她如此的只有兩人也不行。
此時,往京城的航線上一隻巨大的船隊正在乘風破浪的前行。不知情的衆人只到皇后突然下令加速是體諒大家歸心似箭,她自己也歸心似箭。全然不知她急於回京是了能對當前的形勢出力。就連十六公主都不知道。因爲皇后收到皇帝失蹤的消息後,問明只要七天內到達可以不是必須再補給,便下令加速前行,不再停靠。除了心腹的女官,也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這個消息。
隔壁船艙裡,大球小球因爲船行甚快風大,不得上甲板看風景,依依哦哦的抗議着。顧琇推着搖搖車道:“就快到家了,忍一忍哦。風太大了,着涼了可不成。”
耳聽得兩個小傢伙不依不饒,她只得命人打開一些窗戶抱他們在窗口看看,還得給他們把小臉遮住。
顧璽在一旁嘎嘣嘎嘣的啃着水果,坐了這麼久的船,他也覺得好悶哦。好在還有兩天就可以回到家了。
兩日後,晉王親自帶人到碼頭迎接皇后一行,執禮甚恭。他和皇后只對視一眼便知道彼此都還把皇帝失蹤的消息瞞着,不然此時肯定不是如此其樂融融的場景。來迎接的百官以及同船歸來的人肯定都會是一片驚慌,哪能如此淡定。
彼此客氣了幾句,晉王便奉了皇后上馬車。看到後方十七公主和顧琇各自抱着一個半歲左右的小男娃,他微微駐目,還真是兩個小肉球。名兒沒有取錯!
何皇后是讓顧琇帶着大球小球以及一干下人先隨她回宮,等顧琰回來了自會進宮來接人。就連顧璽都被一併帶去了。回頭再遣人送回顧家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