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秦相府邸,馬車停下。前一輛馬車,三夫人扶着太夫人下車。後一輛,顧珏下意識的要走前頭,顧琰輕咳了兩聲。如今她也是嫡女又居長,自然沒有走顧珏後頭的說法,給人看到豈不成了笑話。即便是人人都知道她只是個記名的,她也不能自己先墮了氣勢。
顧珏半擡起的身子重新落座,看着自己鞋尖上綴着的明珠不說話。
顧琰道:“十四妹,我們走吧。”說着當先出去,臉上掛着合宜得體的笑,站在地上等着顧珏。
顧珏下車的時候臉上也露出了微笑,“十二姐,咱們過去和祖母、三伯母匯合吧。”她好歹也是受大家嫡女教育十二年的人,現在是在外做客又被敲打過,這會兒自然不會在臉上帶出什麼來。
“好!”
兩人並肩過去,屈膝給太夫人行禮。太夫人滿意的點點頭,扶着三夫人的手往裡走。她們算是來得早的。畢竟秦相府的地位比靖西侯府高,今天要來的人比靖西侯府地位高的多多了。
門口帶着人迎客的是相府大少夫人,正是秦菀的母親。她先上前給太夫人行禮,又和三夫人見了平輩禮。然後拉着顧琰的手問,“你就是琰兒吧,菀兒同我們說起了好幾次了。”
顧琰笑着屈膝,和顧珏一起給秦少夫人見禮,“侄女正是琰兒,這是我妹妹珏兒。舅母看起來跟菀姐姐就像是姐妹一樣呢。”這是一個顧琰很羨慕的女人,秦菀的父親學有專攻,志在輿圖之學,所以帶着妻女優哉遊哉的遊走天下。至於秦府長孫,自然是留在府裡替父母盡孝,被祖父親自調教了。
秦少夫人又伸手拉起顧珏,細細打量,“你們纔是一對姐妹花呢。我啊,年紀大咯。顧太夫人,裡面請。”
秦少夫人領着她們往裡走,把顧家人領到到了秦相夫人跟前,太夫人和三夫人落座,秦少夫人又陪着聊了兩句。直到下人來稟戶部尚書府上的馬車到巷口了她才道聲失陪出去迎客。
顧琰來過秦相府幾回,和這府裡的人比較熟識。顧珏則勝在跟着茯苓縣主出過幾回門,熟悉的名媛貴女和夫人比顧琰多。兩人既然都受了敲打,今日便互補的很好。顧珏還笑着替顧琰引見了一些她熟絡的人。只不過那些人看過來的眼神多少有些探究。顧琰只當不知,客客氣氣的打招呼互相見禮。託百壽圖的福,她如今也是小有名氣了。
顧琰和顧珏的爹顧詢官職是這兩年才升起來的,但也不高,能力更是沒有。和在座這些貴女的父親有些差距,所以這些人心頭都有些優越感。
顧琰腹誹,渣爹真是個拖後腿的。怪不得繼母這些年心頭越來越失衡呢,估計是悔死了。其實如果繼母不針對顧琰,她也不會跟繼母過不去。至於顧珏,就是個小女孩兒,雖然顧琰不喜歡她,但那是因爲兩人立場、個性的原因。她們兩人就是小姑娘間的矛盾,不是非得你死我活的。不過,如果以後茯苓在顧琰手底下吃了虧,就不好說了。
客人差不多都到齊了,跟着在前頭迎客秦菀也就回來陪這些小姑娘了。她領着顧琰和顧珏在她的朋友圈子裡介紹。隨大公主前來的汪翎羽也是秦菀圈子裡的人,顧琰顧珏上前給她見禮。不過,除了三個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尷尬。
汪翎羽看顧珏面對她不像從前那樣熱情還帶點羞怯,便知道她已經知曉了。畢竟,德妃都親自問過母親了。茯苓縣主也不是傻的,肯定是打探出來了。再看顧琰,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唉,看自家大哥的模樣,去了顧府的壽宴一趟,好像是要出爾反爾了。可要說眼前這個顧琰是紅顏禍水吧,還真說不上。人家也是很無辜的。
一羣小姑娘聚在一堆,自然是談論琴棋書畫,蒔花弄草,調香品茗之類,反正不可能公然談論八卦。一來是資訊不如後世發達,誰家有個什麼事蓋子蓋好了,一般出不了大門。二來談八卦,還是公開的,就有些失身份了。
顧琰頂了個大才女的名聲,今日自然是衆矢之的。那日在顧家,衆人多多少少需得給主人家一點面子不好當面反駁。但今天這麼好的機會不把她弄得丟一回臉怎麼行。不就是弄出了一幅百壽圖麼,難道你還門門都那麼精通不成。
顧珏看着想用這些來讓顧琰出醜的衆人,心頭忽然涌起好笑來。顧琰要是這麼好打敗,她也不用憋氣憋了足足四年了。不過,當年顧琰還住在三春閣的時候,爲了練字練琴這些,可謂是起五更睡半夜,什麼都不是白白得來的。而且,顧琰怎麼都是顧家人,在外頭她也不能幸災樂禍她丟臉。不過,不得不說,她對顧琰還蠻有信心的,這樣的場面她應付得來。
至於秦菀和李芸兒,對顧琰的斤兩也是很熟悉的,知道根本不需要她們保駕護航她就能應付得很好,於是什麼也沒說沒做。同樣清楚顧琰斤兩的還有一個汪翎羽,她會清楚是因爲孫小丁那日在壽宴上看過顧琰手書的百壽圖,本來就是強制壓抑下去的情感又升溫了。他找人仔細查了顧琰,小舅舅不是說一見鍾情靠不住麼,那他就多瞭解一下。即便,將來這個女子仍然不能屬於他,但至少他可以多瞭解她一些。不再是霧裡看花終隔一層。汪翎羽知道以後便詳細跟他打聽了下,那日的百壽圖給她的震撼也蠻大的。
字,顧琰的字那天有目共睹,自然不會有人挑戰這個,至於畫一般來說字畫,至於畫一般來說字畫不分家,而且這會兒也不好鋪開畫紙作畫,所以最後衆人便決定鬥樂器。當然,這個鬥字不能擺在檯面上來講,話說得很客氣,但實際上就是鬥。而且是羣鬥,算是衆人挑戰顧琰。都是十二三四的小姑娘,家裡也是費心栽培的。畢竟皇帝喜歡有才氣的小姑娘盡人皆知。憑什麼讓你就這麼上位了。
顧珏這會兒覺得情況怕是有些不妙了,她小聲問顧琰,“你行不行?”
“嗯?”
“別跟我說你沒鬧明白這是衆人要讓你出乖露醜。你丟臉不要緊,顧家的臉面可不能丟。”
“這種場合,鬧不出什麼大事兒來。”顧琰心想,看來太夫人幾年的洗腦很不成功啊,就連顧珏都比她有家族榮譽感。不過,鬥樂器的話就算不能拔得頭籌,但是丟臉肯定是不會的了。不然,太夫人敢那麼高調的把她推出來麼。
這會兒小姑娘們正聚在秦菀院子裡,顧琰一直在觀摩秦菀,看她是如何長袖善舞的周旋在衆人中間的。那日在顧家她雖然是主角之一,但還有顧珂頂在前頭。但今日秦菀卻是當仁不讓,得招呼起衆人來。畢竟秦家嫡出的姑娘就她一個。遠道而來的秦茵,也在一旁幫忙,不過終究是和衆人不甚熟絡。這種場合讓庶女出來待客的話,會被人覺得失禮。除非是像李家,如今沒有嫡出的在室女,又有嫡母肯力挺幫扶。
在場的小姑娘們正一一報出拿手的樂器來,秦菀讓丫鬟記下來然後去樂器房取。
汪翎羽報了箜篌,李芸兒報的琵琶,顧珏是古箏……在場甚至還有人報了編鐘。很明顯,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交流了,就是鬥技。衆人拿出來的都是看家本事。
顧琰本意是選琴,可是看這架勢不出奇根本不可能制勝。因爲琴那是基本的,幾乎人人都會,她在這個上頭可沒有像在書法上那樣鑽研過。她本不好勝,但今日擺明衆人是衝她來的了。
這會兒要上場的衆人差不多都選好了,其他的人就只打算當個聽衆看客了。畢竟,這麼明顯的鬥技的場合,沒有幾把刷子不如旁觀了。這可不是能渾水摸魚的地方,沒有把握最好藏拙。
衆人都將顧琰看着,後者道:“我吹壎。”
秦菀看她一一眼,壎可不容易吹好,更別說吹得出彩了,尤其對手還是這麼一羣藝高氣傲的小姑娘了。
“將舅爺送我的那隻古陶壎取來。”秦菀對丫鬟道。
顧琰對秦菀頷首一笑,知道她這是貢獻了好東西。好的樂器和好的吹奏人這是相得益彰的。至於秦菀本人,她是東道主肯定是要下場的,選的是最中規中矩的琴。處在她這個位置,是不需要像顧琰一樣苦心孤詣的想出百壽圖來出風頭的,只需要中規中矩便好。而且,秦菀的琴藝本來就相當的高明,在這個上頭顧琰是甘拜下風的。當然,如果顧琰選了琴,秦菀這個主人肯定會選別樣。
小姑娘們要鬥技的消息自然是不脛而走。秦相夫人招待的一羣老少夫人們也都很感興趣。那裡頭有自家女兒、孫女、侄女,如果能夠在這個場合技壓羣芳,就算比不上顧琰搞出個百壽圖來那麼令人驚豔,也是很不錯的了。於是衆人不約而同的降低了談話的聲音。
秦菀的院子和秦相夫人的院子隔得不遠,這麼一靜下來就聽到一陣如泣如訴的琵琶聲響了起來。
秦相夫人道:“這是誰家孩子?”這些個好勝的小丫頭。不過,應該不會太過火,菀兒應付得了,就不必她們也過去摻和了,在這裡聽聽就好。
“老夫人,是禮部李尚書家的千金。”
秦相夫人揮手,“去,把她們每個人玩兒什麼都弄清楚,省得每一個都要我問。”
在座有人道:“李家姑娘這琵琶彈得好,不愧是師從過琵琶聖手的人。”
衆人紛紛附議,李夫人在座也很有面子。而且再次贏得不打壓庶女的好名聲,琵琶聖手可是她登門給李芸兒求來的師傅。
這就是鬥技和隨意彈着的區別了,上回顧琰去李府做客,李芸兒就不像今日壓箱底的本事都使了出來。可是今天的表現顯然關係到自己以及家門的聲譽,定是要全力以赴的。而且,今日到場的非富即貴,如果因爲出挑而被選中當兒媳婦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這一場鬥技真的可以說是高品質的現場音樂會了。這一點從秦相夫人院子裡的交談全部停止了,衆人都豎起耳朵,甚至有下人不小心碰到桌角發出不大的聲響同時吃了好幾記瞪眼可以看出來。
這會兒外院的人也差不多都停下了高談闊論,在秦相的默許下,有幾人還站到了外院和內宅交界的地方細聽。裡頭可有當世最優秀最有地位的未婚女子啊。廢話,這種場合各家帶出來的自然都是給自家長臉的。譬如顧琰,那是在顧家十五個孫女裡頭拼殺出來的,這就相當於是先海選過了才能來這種場合露臉了。
這個時候最讓人羨慕的就是掙開了父親的手邁着小短腿往裡去的李意歡了。有幾雙羨慕嫉妒恨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消失在內宅深處的背影。相府下人看到他,聽他問路,自然是立即放下手裡的瑣事引了他去。於是顧琰正聽李芸兒的琵琶聽得起勁的時候便感覺到有人拉扯自己的袖子了。
李意歡一路跑進來,自家姐姐正在場中演奏琵琶,他就奔顧琰來了,“顧姐姐,抱抱”,小正太向顧琰正太向顧琰伸出手來。
顧琰正聽得入神,不小心讓他嚇了一跳,伸手在他小屁屁上輕輕拍了兩下,然後把人抱到自己腿上。無可否認,李芸兒的琵琶技藝相當高明,她得李夫人看重也不是白得來的。顧琰方纔正在想白居易的《琵琶行》呢,原來真的有人能摸到裡頭說描繪的藝術境界。這第一個出場的就出手不凡,看來今天不輕易過關呢。
當然,李芸兒不是針對顧琰要拆她的臺,可是今天她如果不盡力表現也根本不行。一則是她以後在自己的圈子裡容易被孤立,二則誰也不想給人做陪襯。而且有時候對於值得尊敬的對手,最大的尊敬便是全力以赴。李芸兒彈的是《春江花月夜》,這會兒她已經完全沉浸在藝術的世界裡了。連她家小弟中途跑了來都沒發現。所以這會兒想着她留手什麼的,是根本不可能的。
甚至可以說,李芸兒今天是超水平發揮了。一時彈完了,不但震住了一羣聽衆,就連隔壁的李夫人都有些吃驚,不過看到在座幾位夫人感興趣的眼神,她立即在換人上場的間隙和人搭上了話。這個女兒已經虛歲十四,是該說人家了。只是有些人家還是忌諱她不是嫡女,但是有了這層光環無疑對將來的婚配有了好處。
秦菀的院子裡安靜了一陣子之後爆發出讚歎聲,李芸兒也有些激動,站起身道:“獻醜了,拋磚引玉!”
一個和她交好的千金小姐道:“這還叫獻醜,還讓不讓人活了?”
然後接下來,汪翎羽的箜篌、顧珏的箏等等也非常的出彩,尤其是汪翎羽的箜篌。場中的氣氛漸漸變了,上過場的幾人彼此看着,眼底露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意。甚至連看到現在還沒有下場的顧琰,一時都少了許多之前的敵意。如果她在音律上造詣也不凡,她們就認同她才女之名。
方纔抽籤決定出場順序,顧琰很歹命的抽到最後一個。她極度懷疑是被人坑了。因爲,她根本不可能在這麼多人珠玉在前的情況下,技壓羣芳。她畢竟才十二歲,回到顧家才四年。今天哪怕是金手指全開,她主角光環加身怕是也沒辦法在技巧上勝過衆人。
認清了這個現實,顧琰也就不再緊繃。而且現在場上氣氛這麼好,她也許可以換個方向去思考。從前在顧家只想着如何脫穎而出,可是她不可能永遠都可以一往無前披荊斬棘無往而不利。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應該早早認清這一點。如果今日能夠化解這些貴女們對她的一部分敵意,那就是很大的成功了。她對於做公敵實在是沒有什麼興趣。
衆人在演奏的時候她一直很投入的聽着,臉上不時出現讚歎、驚豔等表情,這些都是發自內心的真誠,一望便知。不驕矜不忐忑,很是大氣。這個態度無形中消去了一些人一部分對她不好的看法。
李意歡安安分分的坐在顧琰腿上,小臉上也是笑吟吟的,還不時點頭。母親和姐姐愛在家裡吹拉彈唱,他愛在旁邊聽着,別看年紀小,倒還真被薰陶出了一定的鑑賞能力,一副聽得極爲陶醉的樣子。方纔李芸兒要將他抱回去,他也不依,死活賴在顧琰懷裡。
秦菀上場了,她琴技嫺熟,雖然並無爭勝之心,但穩定的發揮依然贏來陣陣讚歎,盡顯大家女子的雍容氣派。接下來便輪到顧琰了。有人看好戲一樣的看着她,也有人擔心的望過來。到了這一步,誰都知道她是不可能再獨享那日那樣的榮耀,甚至有可能今天真的要出醜的了。
方纔秦菀的丫鬟已經將壎拿給顧琰了,精工細作的雕花紫檀匣子,揭開蓋子,素錦上躺着一隻古樸素雅、做工精細的陶壎。的確是好東西!顧琰方纔拿在手裡熟悉了一會兒,在間隙裡又試了試音。所有樂器裡她最喜歡的便是壎,玩得最好的也是這個。說不出來爲什麼,樂器師傅第一次當面吹響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了。
顧琰把壎放到嘴邊吹響,她半閉着眼,整個人的神情透出一絲空靈之感。壎聲的穿透力極強,嗚咽響起,似能把人心洞穿,在胸腔內反覆衝撞上幾個來回勾動無端心事。因是喜慶的日子,自然吹得是喜慶的曲調。太夫人微笑着喝茶,琰兒的壎聲,那回把她的老淚都給勾了下來,聽完了還沉浸在這半生的往事裡出不來。如今這喜慶調子吹着,也很能打動人心,讓人無端就歡快起來了。
顧琰前生長年遊走在外,眼界見識都不是如今這些小姑娘可比的。且又經歷過生死,很多感悟自然深了一層。曲由心生,所以,雖然她的技藝並不是那麼完美嫺熟,但心境不同,已是上了一個層次。這份心境,在座的小姑娘也就只有從小隨父母到過許多地方的秦菀可以相較一二,但也比不上她。而且,她修習內功已有三年,別的不說肺活量就比人強了不少。所以,才能將這壎吹奏得如此之好。
場中衆人自然不乏音律上甚有造詣的,能夠聽出她技巧上的一些瑕疵,但也不得不承認以顧琰的壎來爲這一場鬥技收官是當之無愧的。所以,這一場鬥技,顧琰雖然不如汪翎羽李芸兒的技藝精妙嫺熟,卻也贏得了在座人的認可。而且,她的壎聲裡有一股平和,就如同秦菀方纔的琴聲,是將勝敗得失置之度外了的。因着這個心境,到曲子的後半段技藝竟是提升了一個臺階。
此時外院也安靜得很,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見。不過,不是被顧琰吹壎的技巧震住了,而是因爲外院來了爲外院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負手站在廊下,聽着內院傳出來的壎聲。旁邊站着劉方和今天的壽星翁秦相爺。來客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皇帝手背在身後,輕輕轉了一下指上的碧玉扳指。上面的山水隨着這一下轉動,竟有了動感,活了一般。這位戴在手上的東西,自然不是凡品。不過,可沒人敢去細看。
劉方倒是有些猜到了皇帝此刻微露驚訝的緣由。當然,衆人都是站在皇帝身後,就連秦相都在半步之後。只有他爲了照應到一切所需是微微靠前看到了這流露的驚訝的。如果說曲由心生的話,顧家小姑娘這個壎聲裡可是透着一股子展翅欲飛的意味,越到後頭越明顯。而且,這個飛不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是短笛牧歌閒雲野鶴想要的飛。
當然,當世能從曲子裡聽出這個意味的一隻手就數清了。所以整個相府,怕是隻有他與皇帝聽出來了一些。原來顧家小姑娘想過的是這樣的生活,這就難怪一直不接受小爺了。不過,她家祖母那樣野心勃勃不服老的一個女人,會容得精心調教的孫女飛出自己的掌心去?唉,也是因爲她祖母心頭只有權勢,所以才聽不出來她的異心吧。看來她果然是有幾分像顧大姑。
一曲終了,皇帝轉過身對秦相道:“愛卿倒是好福氣啊,府裡這麼一場以樂會友,讓一衆賓客都能飽了耳福。”
皇帝來的時候汪翎羽正在彈箜篌,技巧與之前的李芸兒不相上下,可謂二姝並豔,技壓羣芳。不過聽到後來,反倒是秦菀的大氣雍容和顧琰的平和不爭更入了皇帝的心。不過顧琰的不爭中透着對外面大千世界的無限嚮往,她不屑在內宅爭。秦菀的大氣雍容裡露着一絲在外遊走留下的活潑。二人於心境上與旁的閨秀迥異,倒都有那麼幾分男兒氣魄。難不成這就是兩人交好的緣由? ωωω ⊕ttKan ⊕C○
皇帝是一時興起來到秦府的,這會兒興盡便打算回返了。秦相親自送了出去,他六十壽辰皇帝親至,這實在算得上殊榮了。
外院種種內宅此刻不得而知,最多也就是秦相夫人聽下人稟報了。所以秦菀院中這會兒還在熱熱鬧鬧的要評高下呢。
首先是看技巧,這一項汪翎羽還李芸兒並列第一。但論打動人心,似乎顧琰的更妙些。最後評了她三人爲最佳,不分高下。
顧琰聽着衆人的討論,心頭舒了一口氣,這些小姑娘們倒也還算公道。之前雖然不忿她一副百壽圖出了大風頭要稱量稱量她,但在評定上倒是顯出大氣來,並沒有刻意要打壓她。
其實今日衆人對顧琰也是微微有些驚訝的。原本以爲她從外室女身份能爬到記名嫡女,必是心機深沉之輩,今日看着實在不大像。不是太能裝了,就是人其實不如傳聞中那樣狡詐張揚,這些有待觀察。但這些小姑娘們都有自己的驕傲,不如人就是不如人,不會硬是要強詞奪理踩人兩腳才甘心。
不過,原本這些大家閨秀鬥技就不會讓人當面太過下不來臺,就算今日顧琰真的出乖露醜了,她們也只會在背後嘲笑,然後將她列爲拒絕來往戶。尤其今日還是秦相壽宴,所以這件事還算平和的過去了。顧琰還同幾個上場的姑娘熟絡了許多。衆人發現她言談之中言之有物,倒也願意同她交談。等到秦府下人過來讓秦菀請衆人過去擺宴席的廳堂用飯時,還有那麼一兩個人願意同顧琰一道走過去,邊走邊聊。
小姑娘們單圈了一桌,顧琰和顧瑾緊挨着。顧珏也是有分寸的人,從前即便在人前提一提,也不會往深了去說。所以在兩姐妹有志一同的粉飾太平下,看着倒也還親近。
三夫人今日算是回孃家,不過因爲她寡居的身份不便出面幫着待客,於是一直和母親在屋裡說着話。等到午後,幫忙待客的嫂子閒了下來,三夫人便和她商量着顧珉和秦茵的婚事,看是不是跟着就定下來。她這會兒可不知道自家兒子心頭正翻江倒海呢,恨不能進來抓着顧琰問個清楚,那個歐公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可不要說她不知道。
三夫人的嫂嫂在進京前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兒了。婆婆和夫婿都表露了這層意思,這個小姑子沒有親生的兒女,所以嫁一個秦家女兒過去給她的嗣子勢在必行。而且要嫡女,不能拿庶女打發落了小姑子的臉。這一點她無從拒絕,但其實心頭是有些不情願的。畢竟,丞相是夫婿大伯父,攀着這層關係,她的女兒明明可以嫁得更好。這份不甘一直到進京見了顧珉本人才作罷。十六七歲的侯府嫡孫,長得俊,看着也是知道體貼人的,而且婆母是親姑姑,日子自然比嫁去別家好過。而且,顧珉已經是秀才了,聽夫婿說這一科考中舉人的機率非常大。平常在晉王府走動,也很受晉王看重。於是,她便不再排斥。
顧珉直到離開秦相府回去也沒有機會單獨問一問顧琰,畢竟是男女有別。即便他進了內宅拜見外祖母、舅母,也沒可能把顧琰單單拉到一邊問。
路上顧琰不知是吃了席上什麼東西起了反應,脖子發癢,顧珏替她瞧了瞧,是起疹子了。於是遣跟車的下人去對前一輛車的太夫人三夫人說了。
太夫人今日應酬一日,已是很累了。聞言皺眉道:“十二姑娘能等得及回去麼?”
“十二姑娘說癢得很,忍不住想撓。她自個兒看不到,聽十四姑娘描述也不能確知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
這就是等不到回府再請大夫了。太夫人想了想,這裡離呂太醫家不遠,今日他該當是休沐的。於是讓顧珉護送顧琰上門求醫。有這幾年半師的情誼,這麼上門倒也不算莽撞。太夫人又發話讓顧珏陪着顧琰一道去,除了撥給顧琰的兩個家將,又另添了兩個,再加上跟着顧珉出來的幾個精壯小廝,而且呂府離此地不遠,就在街尾,街上也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巡視,安全想來是無虞的。
三夫人道:“娘,要不讓珏兒同您回去,媳婦兒陪着琰兒去求醫吧。”
“不用,讓她們姐妹多相處相處。今兒瞧着兩人也還處得不錯。”
三夫人想了想,倒也是。琰兒同珏兒說起來是嫡嫡親的姐妹,可關係一直以來還不如她跟瑾兒來得親密。
顧琰聽到讓顧珏陪她一道去求醫,便知道太夫人也是防着的。有顧珏同往,安全係數是高些。再看顧珏,顯然是有些不情願的,但也不能反駁,只能應了。說實在的,這一天折騰下來,她肯定也疲倦了,而且兩人感情真說不上好。
據此看來,這次要做什麼繼母應是沒有告知顧珏的。不然,她現在怎麼都要露出點馬腳來。回頭如果真的要做什麼,繼母的人肯定會想法子把顧珏摘清。自己如果不想出事,死死地把顧珏拽住就是。不過,這回她是想順一下繼母的意,把事情給鬧大的,所以就不必了。
第二輛馬車便改了道往呂府的方向去。顧珉到車窗旁掀開簾子看了看,看顧琰滿臉懊惱的樣子道:“忍一忍,很快就到呂府了。”其實路邊也有小醫館,可是顧府的女眷總不好拋頭露面的去讓那些不知根底的大夫看脖頸。呂府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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