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大小姐,”丫鬟小廝們幾人競相跑來,滿臉焦急,爲首一人是大哥謝子駿的貼身小廝祿兒,急得一頭汗結結巴巴的嚷着,“大-小姐,老爺-大-公子,快,去看看!”
倒是隨後而來的丫鬟緗羅口舌伶俐的解釋:“大老爺要向皇上保舉沈公子去替了大公子河南賑災的差事,說是沈公子少年老成堪當重任,不似大公子少不更事行事毛糙。大公子急了眼,同大老爺爭執起來,姑太太眼見攔不住,喊人去請老夫人來勸說,也讓大小姐速速去規勸幾句呢。”
流薰一聽,霎時間血涌上頭,平日裡哥哥對爹爹雖然心有不滿,但顏面上倒都是唯唯諾諾的恭順,忍辱負重不敢當面齟齬造次,如今哥哥這可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流薰不容分說就隨了祿兒引路去尋哥哥,身後緊隨着十二皇子景璨跑跑顛顛的跟在她身後不肯錯離半步,渾然不覺流薰心頭焦急,還嬉皮笑臉的執意地問,“妹妹可是要去看那出《鬧天宮》的大戲?可巧,本王的車轎就停府在門外,不如等會子捎了表妹一道入宮去?”
流薰兀自上前也不理會他,景璨便快步緊追着寸步不離,不時搶步擋去流薰跟前,側頭打量眼前這小女子動人的容顏,眉目如畫生動,氣惱焦急時眸光裡閃動光芒如火焰灼灼直直逼視他一眼。
“媳婦你真俊!”景璨咂砸舌頭又犯起了花癡,張開了口,癡愣愣的樣子傻笑着,讓流薰想到了展顏養過的一條吐着舌頭圍着人團團轉起膩的哈巴狗。頓時間,心頭的嫌惡生起,還不等她開口,一旁的丹姝生怕流薰性子上來得罪了這位天潢貴胄,忙提醒一句,“殿下若要趕去看戲,就先行回宮吧,沒見我們姑娘急着去勸架嗎?”
人家的家事,他來湊什麼熱鬧?偏偏這景璨渾然不懂人事,一臉認真道,“不妨事,不妨事,若是宮裡的戲趕不及,留在謝府湊湊熱鬧也是好的。”
流薰的火氣被他撩起,狠狠瞪他一眼,忽然心頭一動,這十二皇子人前做戲,誰也不知他那深抹脂粉掩人耳目的假面後是人是鬼?於是她定定神停了步子應一聲道,“也好呀,多謝殿下成全,不如殿下此刻帶流薰入宮去御書房去面見皇上給哥哥求情。聽聞御書房外有一株海棠樹,入了夏忽然盛開了。”
“海棠嗎?那西府海棠開在父皇的御書房……不得去的呀。”景璨尋思着,一臉緊張的搖頭,揉揉身後低聲神秘道,“亂闖御書房,父皇要打屁股的。”
“這點事兒都辦不妥,真無趣了。殿下請回吧。”流薰故作氣惱的繼續向前。
景璨撓撓頭尋思片刻,忽然追上她的腳步叫嚷,“妹妹你慢些,我依你,我全都依你!”
十二皇子景璨緊隨她幾步急趨上前,拉扯她的衣袖央告,“好妹妹,莫去惹那閒氣,咱們入宮去看猴子可不比看你哥哥捱打要有趣?謝家的家法好羞辱人呢!子俊他還去討打!”
一句話反窘得流薰面頰赤紅,想是那日哥哥被打,這十二皇子也得知了。
這惹人嫌的十二皇子總如影隨形的糾纏她,竟然放肆的伸手去拉她的手臂,氣惱得流薰用臂肘用力一撞嚷一聲,“閃開!”
她不過順勢一推,想甩開這紈絝的糾纏,竟不成想這一撞,猛然間就聽那十二皇子驚惶失措的大嚷一聲:“哎~哎~哎呀呀~救命~”
話音未落,景璨的身子就向九曲欄杆石板橋下的湖水裡跌倒而去,只那瞬間,流薰回眸還不及看清究竟,忽覺手臂一沉,被人緊緊抓住向外一拉,一股勁力帶得她身子失重般飛騰起來,徑直撲去石板橋下的湖水裡。
“噗通”一聲巨響,耳邊就剩汩汩空泛的水聲,彷彿人蒸騰在飄渺的雲霧裡,一片冰冷茫然。
落水的瞬間,流薰本能的長憋一口氣,隨着那無賴皇子如懸了一塊巨石被帶沉入水底,耳聽了汩汩的水聲在腦旁轟鳴,身子下沉一陣子後就飄飄的開始向上浮。她雖然不諳熟水性,但前世裡沈孤桐曾經帶她去郊北練泉別院泡溫湯,小夫妻戲水嬉鬧恩愛時,沈孤桐曾耐心的教過她一些憋水的功夫。只是她那時嬌貴矜持,學不多時就忍不了這份辛苦撒嬌做嗔的不肯學,依偎在了沈孤桐懷裡,二人做了一對兒真正的戲水鴛鴦。誰想應急時,這點三腳貓的本領反是救了命。
驚措上浮時,她身子被人緊緊抱住一道向上而去,她奮力掙扎要推開他,用腳丫去想也猜出這人是十二皇子景璨那無賴。
寬闊的胸膛,那水浸溼的了衣衫透貼肌膚,如此相擁如無隔物,他一手環了她的胸,一手攏了她他臀,那冰涼細潤如玉的面頰就緊緊貼在她的粉頰般,驚亂中也不顧她的捶打掙扎,雙腿夾水就浮出了水面,直待將頭露出水面瞬間,流薰纔在朦朧中看清暮色沉沉的湖面四周景物,板橋上驚叫指點的丫鬟婆子們,水面慌亂游來了幾名小廝,流薰張大口長長吸一口空氣,死裡逃生的慶幸。
耳邊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薰妹!莫慌!”
噗通一聲巨響,濺起四下水花,波光瀲灩的湖水裡,一人奮力游來,寬闊的臂一把攬過她到懷裡,就在水面貼緊她驚魂未定的面頰安撫着:“薰妹,莫怕,有我在!”
不容分說就扶住她小心的向岸上劃去。
“珏哥哥~”流薰無力的呢喃一聲,極力平定下心神,她認出他的瞬間,忍不住哭出聲來,無數委屈賭在喉頭,任由他摟着她劃去水岸。只她眸光掠過的瞬間,見那十二皇子在水裡抹一把臉上的水,愕然地望着她們的背影,滿眼落寞。
景珏奮力將流薰拖上石板橋,丫鬟婆子們驚做一團將流薰拉上岸,七手八腳的爲她捶背用衣袖擦了頭臉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