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依然還是不高卻連綿不絕的羣山中,垂頭喪氣的小鈴鐺身後跟着無精打采的卓不凡,兩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跟兩個叫花子差不多,小鈴鐺的頭巾也已不見蹤影,金髮碧眼的叫花子在大華恐怕還不多見。
翻過一個山頭,前面又是一個山頭,爬上了半腰,兩人都感到了疲累,找了個大樹靠着休息。小鈴鐺休息了半晌,忽然看見卓不凡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幅畫來,也不知道是如何保存的,居然沒有被水泡壞,上面的畫清晰可見,居然是一張美人圖。
“咦?這是什麼?”,小鈴鐺奇怪的問到,同時,看到流着口水的卓不凡心中有些氣惱。
“嘿嘿,美,美人。”,卓不凡搖頭晃腦的道。
不知怎麼的,小鈴鐺心中就是火起,一把抓過去,口中怒到:“一點都不美。”
卓不凡這次反應很快,一側身躲了過去,不過,手中的美人圖卻是一不留神被風從手上吹走,抓了兩把沒有抓到,被風裹着,飄乎乎就翻過了前面山樑。
“啊,美人,美人!”,卓不凡口中焦急大叫,兩忙追了上去,小鈴鐺站起身,惱怒的跺了跺腳,也是連忙追了上去,心中卻在暗罵卓不凡這個見異思遷看到張美人圖就忘了自己的小色鬼。
一路跟着他跑過山脊,兩人卻同時站住了腳步張大了嘴巴,眼前卻也沒有了起伏的山巒,一馬平川,潔淨的空氣能見度很好,依稀可以看到極遠處一座城池的輪廓。
熱淚從小鈴鐺的臉上止不住的滑落,已經記不起來在山裡跋涉了多少天,一種恍若再世爲人的感覺讓她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和激動,還有一些憂傷,這這山裡,她還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女人,單純的少女時代已將永遠告別了自己。
忽然耳中傳來卓不凡遠去的叫聲,這個現在只有七歲心智的傢伙,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再次追着美人圖往山下跑去,那張奇蹟般保存下來的圖畫,有如蝴蝶般越飛越遠。
小鈴鐺跺了跺腳,再次跟了上去,自己,一定要對傻相公負責到底。
驛道上,兩匹馬兒從東向西行去,一男一女分別策馬而行。左手邊,男的一身潔白勁裝,秦簪束髮,腰間一副暗花腰靠,身背一柄古樸寬刃劍,好一個玉樹臨風的英俊男兒。右手邊,女子一綹秀髮迎風飄舞,峨眉美目,瓊鼻香腮,櫻脣嬌靨,身姿玲瓏,身穿煙霞般淡紫色羅裙,身背三尺青鋒劍,一縷劍穗跟飄舞的秀髮相得益彰,好一個仙子一般的佳人兒。
忽然,一個白色的物件迅疾飛來正迎上策馬前行的女子,這女子眼疾手快,並指如刀,一接一引,手中出現了一張工筆秀麗的美人圖來。
“咦?”,那女子忽然發出一聲驚詫,立刻勒停了馬兒,拿着那畫仔細端詳起來,那男子也是連忙停住,詫異的靠了過來。
“這,這是......?”,女子驚訝的自語道,可不正是卓不凡曾經朝思暮想的,用劍狠狠抽了自己一記的冰美人。
“春風撫柳落櫻花,美人仗劍蹙額眉。”,身邊的男子首先瞥到的是角上的那兩句詩,不由得念出了來,但看到那畫上的佳人兒,面色忽變,說到:“咦?這,這不是師妹你嗎?”
女子也是習慣性的蹙起了眉頭,一邊思索,一邊奇怪道:“也許,是長的相似吧,真奇怪。”,說着,就四處張望起來,想要看看這奇怪的美人圖來自何方,正好看到衣衫襤褸好像叫花子的一男一女一前一後的從旁邊的小山上飛快奔下。
“我的,我的~~~”,卓不凡跑到距離女子不遠的地方已經是氣喘吁吁,一邊急促的呼吸一邊艱難的喊道。
“咦?”,這女子卻是又發出一聲驚奇的聲音,雖然這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好像叫花子一般,但是卻很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卓不凡跑到跟前,就要去抓美人圖,不過,在旁人看來就好像是要騷擾馬上的美人一般,一柄帶鞘寶劍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一擋一挑,卓不凡立刻身不由己的轉了半個圈,反而跟也剛跑到身後的小鈴鐺面面相覷起來。
卓不凡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小鈴鐺看個明白,怒道:“汝爲何打人,欺負小孩子,沒本事。”
打人?馬上的女子和那男人不由得輕笑起來,這麼大的男人,還小孩子,真可笑。卓不凡卻是聽明白了小鈴鐺的話,才知道自己被人打了,當下就委屈的撇起嘴來,小鈴鐺雖然失身於他,但是這幾日依然將他當小孩子看,失身後反而更加的關心他,見狀兩忙抱住他安慰着,馬上的兩人直看得目瞪口呆。
“師妹,走吧,別理他們了,不是流民就是瘋子,咱們還要趕着回山呢。”,那男子有些不耐煩了。
女子點點頭,勒馬就要行去,卻是忽然被卓不凡攔住馬頭,聽他叫到:“還我的美人,還我的美人。”
愕然的美女看了看手中的美女圖,搖頭笑着就要遞給張開雙臂螳臂當車的卓不凡,可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驚訝道:“是你?!”
那馬上的男子聞言面色大變,眼角不由得跳了跳,呆在一旁看着同伴和馬下雖然衣衫襤褸但依然透着一分不凡的卓不凡神色不定。
小鈴鐺這時候嚇壞了,怕卓不凡有危險,沒看見,這兩人都帶着兵器,即便被馬衝到,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於是她連忙將卓不凡拉到了路旁,劈頭一巴掌,怒到:“想死啊,汝,都傷成這樣,看見美女就更傻了,氣死吾了,跟我走。”
說着,小鈴鐺連拉帶拽,硬是將鬧着要拿回美人圖的卓不凡拉走,沿着驛道向東慢慢行去,前方,就是那座巨大的城池。
馬上的女子愣愣看着手中的畫像,如果這人真的是那天打的那個輕浮子,那這畫裡的人,應該就是自己了。沒想到,這個紈絝闊少還有這個本事,只見了一面居然畫的如此傳神,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自己畫像。春風撫柳落櫻花,美人仗劍蹙額眉,這不正是那天見到行荒唐事的他的場景麼。想到這裡,女子居然沒來由的面色一紅。可是,爲何他變成了現在這麼悽慘的樣子,是家中變故還是遭遇劫難,又爲何有一個美貌西域女子陪伴,如同孩童般的神態又是怎麼回事。女子擡頭想要詢問,這時才發覺兩人已經走遠,張了張口,卻是沒有發出聲音,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一切都落在那旁邊的男子眼中,男子眼中浮現一股惱色,但是很快裝作若無其事的問到:“師妹,你認得他?”
女子從思索中驚醒,連忙略帶驚慌的說道:“不,不認識,不管他了,我們走吧。”,說着,策馬當先行去,不過,手中的畫像卻收入了懷中。
她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男子的眼中,男子狠狠注視了卓不凡兩人的背影一會,看到同伴已經走遠,有些不太甘心的策馬加速向師妹趕去。
卓不凡居然沒有認出這美人圖上的美人,而小鈴鐺也是匆匆一瞥,並沒有看得清楚,如此,卓不凡兩人結伴向着東面的京城行去,而那仗劍蹙娥眉的美女與他的師兄一道打馬向西,消失在遠方。
望山跑死馬,何況,卓不凡和小鈴鐺連一匹馬都沒有,這一走就是大半日,直到日頭偏西人困腿乏才入了京城,沒成想,這一入了京城就立刻被繁華喧鬧所包圍,原來,今日正是夏至。
夏至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農人甚至可以根據夏至到來的時日估算出今年大致的收成,而農作物收成,在這個時代自然是頭等的大事。所以,這一日,皇家往往會舉行隆重的祭祀,祈禱上蒼保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文武百官也是放假一天無需早朝和處理公務,有些個衙門部司還會有專門的類似現代的聯誼活動。至於民間,在這北方一般都要吃麪烙餅,吃飽喝足自然就是娛樂休閒,而大姑娘小媳婦則開始準備香扇粉囊,並且要好的姐妹間互贈香囊走往玩耍。所以,這大街上雖然暮色已臨,但是,現在才正是晚間歡慶節日的開始。
卓不凡是忘記了過往,小鈴鐺是未見過如此的喧鬧繁華,兩個人就跟兩個鄉巴佬差不多,張着嘴傻乎乎的在街上走着,目不暇接。不過,很快,兩人的注意力就被空氣中飄蕩的濃郁食物香氣所吸引。要知道,兩人可是在山裡呆了不少日子,每日以野果充飢山泉解渴,這人都瘦了一大圈。今日一聞到這打滷麪和烙餅的香氣,如何還能無動於衷。於是,兩個衣衫襤褸的人終於站在一個麪攤前再也挪不動腳步了,狠狠瞪着那飄香四溢的麪碗,狠狠的吸着鼻子,彷彿這樣可以聞飽了似地。不是他們不想吃,而是一個銅板都沒有,小鈴鐺的金珠,早都不知道丟在什麼地方了。
那麪攤老闆看到兩人的模樣就知道這是兩個一碗麪都吃不起的窮鬼,吆喝着讓他們走開,但卻沒有惡言相向。好在兩人雖然衣衫破爛狼狽,但是一張臉倒還算潔淨,比那乞丐好些,不然,他們恐怕也進不了這京城。
忽然,小鈴鐺身側一個色迷迷的男子聲音響起:“嘿嘿,小美人,想吃麪嗎?跟爺走,別說面,山珍海味管夠,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