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雪,雪如劍光。
這把劍已在這密室之中沉寂了千年,千年古劍就如千年乾屍,一出世,必定要驚起一場軒然大波。
“看來這把劍找到了主人。”天劍目中露出一絲嫉妒之色,“現在它已屬於你,你隨時都可以拿走。”
夏言看着手中長劍,只覺一股寒氣侵入肌膚,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
這把劍在這裡沉寂了千年,今日卻被他拔了出來,這種感覺實在令人說不出的舒服。
不僅天劍覺得這把劍跟他很有緣,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把劍實在跟他很有緣。
“它有沒有名字?”夏言問:“這麼好的劍,應該擁有一個名字。”
天劍道:“它已是你的,現在你要給它起什麼名字,都與別人無關。”
夏言想了想,說道:“它既然已在這裡沉寂了千年,那麼就叫它‘千年’。”
他看向天劍道:“不知君主你覺得怎麼樣?”
天劍道:“好。”
夏言道:“你覺得很好?”
天劍沉默,沉默就是一種回答。
又是一間密室。
這是一間很寬很亮堂的密室。
天劍道:“這是我經常練劍的地方。”
夏言道:“想不到到了君主這樣的境界,竟還需要經常練習劍法。”
天劍臉色深沉,目光看着一面牆上一個大寫的“道”字,說道:“我練習的不是劍法,是劍道。”
劍法和劍道雖都是劍,但相差卻很大。
劍法是一種形式,劍道卻是一種領悟。
夏言道:“那麼你今天你教我的是劍法還是劍道?”
天劍走到密室一個角落,轉過身來看着夏言道:“今日你得古劍,且先舞一段劍法讓我看看它的威力。”
嗆的一聲,劍光飛舞,劍氣縱橫。
夏言身隨劍走,劍隨身走,一道劍光已與人合二爲一,在這間即大又亮堂的斗室之中游走。
劍光如匹練驚鴻,時而輕靈敏捷,時而排山倒海。
滿間斗室都被這股劍氣籠罩,突然繁複的劍光化作一道驚鴻,沖天而起,當要衝破屋頂的時候,劍光去勢一轉,轉而向下。
但見一人一劍都化作了一道光,有如流星雷電,直墜下來。
尚離地面三尺,劍氣已把地面上的飛塵激起,滿間斗室都瀰漫了無數塵埃。
天劍站在角落,面色好似也變了變。
“噗”的一聲悶響。
劍光消失,劍氣消失,飛塵落地、
一人一劍,站在斗室中央。
夏言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只覺體內有一股無形之力量在體內每根血管之中跳動,他自己也十分興奮。
他能感覺到丹田之中那玉龍珠的**。
這一股力量絕對是玉龍珠的作用。
天劍突然道:“你劍法很好。”
夏言道:“多謝君主誇獎。”
天劍道:“但你並沒有發揮出此劍的威力,你需要在練。”
夏言道:“是。”
說練就練,他閉上眼,回憶了一下無風在天南山告訴他的劍道最高境界。
他一閉上眼,已進入了一種無我無他狀態。
這種狀態正是劍法之中最高境界。
天劍見到夏言此刻狀態,他已能感覺到這青年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氣。
這種劍氣與長劍散發出來的劍氣不一樣。
這種劍氣是無形的,靠世間萬物幻化出來的。一種在無形之中都能置人於死地的劍氣。這種劍氣是最爲致命的。
這種狀態只有一個悟出劍道的最高劍士纔能有的狀態。
天劍當然也能激發出體內的劍氣,當然也能達到這樣無我的狀態。
所謂無劍勝有劍,意思便是自己變成一柄劍。
人若本身就是一柄劍,一柄鋒利無比的利劍,不管是誰,碰到這樣的劍,都會受傷。
天劍十分驚訝,不,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已不能用驚訝來形容。
在九重天之上,能達到無劍勝有劍的人只有他和凌天天主兩個人。
然而此刻眼前這個新來的青年、只在凡間修煉過的青年,他的劍道竟然以達到巔峰。
他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雖然劍法已算是很有成就,但達到這樣的巔峰也是在十幾年前。
沒想到眼前這青年看起來如此普通,劍道竟然已如此了得。
這簡直是千古難遇的奇才,更是千古未聞的奇蹟。
夏言已進入無我之境,他此刻全身都變得堅硬,站在斗室中央。
天劍只覺斗室之中的劍氣越來越逼人,他相信此刻若有人要去偷襲夏言,絕對接近不了他,因爲此刻只要有人向他走近一步,那股劍氣就已能把人逼回來,假若那人執意要偷襲他,那麼他只有被劍氣穿身而死!
所以一個劍士已達到無劍勝有劍的時候,在與敵人對戰時,完全可以不用動一根手指頭。
天劍雙眼閉上,也已進入了一種忘我之境。
他要試試這青年的修爲,是否真的已達到了他想象的境界。
兩個人身子都僵硬在原地,身外不管有何動靜,都不能入他們耳。
他們對外界一切事物都已沒有了意識。
他們的意識在另一個世界裡。
這個世界只有劍!
一個黑暗無比,卻到處有劍氣縱橫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他們就是世間所有劍器的主人。
天劍一進入忘我之境,身上一股無形的、無色的、卻能致命的劍氣便瀰漫開來,與夏言的劍氣鬥在了一起。
沒有聲音,沒有波動,沒有驚天動地的決鬥。
但無形之中,兩股劍氣已纏鬥得十分激烈。
夏言兩邊太陽穴上滑落下兩滴汗珠,濃眉緊皺,臉色突然變得有些慘白。
劍氣雖無形,但斗室之中的所有塵埃卻是有形有色的。
但見地面上的灰塵又重新被劍氣激盪起來,在空中盤旋飛舞。
光線下看來,宛如一粒粒星辰在浩瀚的宇宙之中形成一個大旋渦。
劍氣中也有風,風已把兩位劍士的長衫都激得獵獵舞動。
突然間,塵埃停止盤旋飛舞,長衫也垂了下來。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天上地下,又都安靜了下來。
兩位劍士睜開眼,夏言連忙上前單膝跪在天劍面前道:“君主劍法之高,在下望塵莫及。”
天劍臉上神色卻十分奇特,目中更是閃爍着一種奇異的光。
他實在想不到夏言的劍道竟然已到了一種登峰造
極的境界。
但他好像還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劍道已進入瞭如此境界。
適才兩人在無形之中已經過了一場驚天動地的激鬥,天劍已摸清了夏言劍道的程度。
他顯然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到了一種無劍勝有劍的境界。
雖然剛剛他輸了一招,但那也只是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劍道已達到巔峰而已。
他看了夏言良久,才說道:“你知道你的劍道已到了什麼樣的程度麼?”
夏言搖搖頭道:“不知道。”
天劍盯着他的眼睛又看了良久,似乎並不相信夏言說的話,但良久之後,他又說道:“我本以爲你的劍法還只是初成,沒想到竟已達到了一種最高境界。”
夏言顯得有些詫異,道:“君主,我不懂。”
天劍的目光突然變得十分銳利,道:“你的劍法是教你的?”
夏言被他劍鋒一般的目光逼退了兩步,道:“沒……沒有人教我。”
天劍道:“據我所知,在九重天之上,只有我和凌天天主才達到這樣的境界,除了我們二位之外,以前也還有一位,但那一位已經死了。”
夏言眸子中略過一絲讓人不已察覺的神色,問道:“那一位怎麼死的?”
他目光直視天劍。
天劍卻沉默不語,良久之後,說道:“在凡間更沒有人能修煉到這樣的境界,而你雖然天賦異稟,但不管多麼有天賦的人,若是沒有名師指點,絕不會在你這個年級就能練到這樣的境界。”
夏言沉默。
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回答。
天劍道:“所以,你在來九重天之前,即沒有得到我的指點,更不會得到凌天天主的指點。”
夏言仍沒有說話。
天劍接着道:“唯一可以指點你的人,就是第三個人。”
夏言道:“可是你剛纔說第三個人已經死了。”
天劍道:“不錯,死人是絕不會指點你的,但若那個人沒有死呢?”
夏言心中已在顫抖,因爲他看到了天劍那逼人的目光,這目光已變成了一把劍,一把無形之劍,抵在夏言咽喉,逼問着他。
他本來是要潛伏在天劍身邊,但沒想到此刻纔來一天,竟好像已被他發現了身份。
他心裡顫抖,臉上卻顯得十分平靜,說道:“那個人死不死我想應該只有君主你自己知道。”
天劍身子一震,臉上略過一絲狠毒。
夏言目光一直在看着他,當然看到了他臉上那一抹不易察覺的狠毒之色。
他已能確定,他確實是殺死無風的兇手。
他既然是殺死無風的兇手,那麼無風說的一切當然也都是真的了。
天劍突然道:“真的沒有人指點過你?”
夏言不能暴露身份,他只有隱瞞,說道:“沒有。”
天劍沉默,目光閃動。
——他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劍道已達到登峰造極之境。
——難道他真的沒有得到奇人異士的指點?
他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今日到此結束,你去休息,明日在繼續練劍。”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夏言看着他堅挺的背影,心中像是送了口氣。
——他的目光比真正的利劍還要逼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