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烈陽高照,長街擁擠。
夏言在這頹然之時,驀然見到江雪,心中當真驚喜交集,心中的激動和喜悅,筆墨已不能描述。
只聽他大聲叫道:“江雪!”
江雪回眸一看,雙眼卻四周顧盼。
夏言皺眉,又叫了一聲:“江雪!”
江雪這才擡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向夏言道:“你叫我麼?”
夏言連忙過去拉住她的手,激動的說道:“我不叫你叫誰?我找得你好苦,終於讓我找到你了。”
江雪目中卻透着一種詭異而複雜的神色。
她把手從夏言手中抽了回來,問道:“你認識我?”
夏言一陣奇怪,道:“我當然認識你,難道你不認識我了麼?”
江雪果然瞪着一雙疑惑的眼睛,瞧着夏言問道:“你是誰?”
夏言一怔,從江雪頭上看到腳下,這般上上下下端詳了半響,方纔說道:“你是不是江雪?”
結果江雪接下來的回答更讓夏言吃驚,只聽她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夏言目瞪口呆,無言以對。
他怔怔的看着江雪,江雪一雙美目也在他身上游離。
突然聽她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夏言只好點點頭。
江雪道:“我是誰?快告訴我!”
夏言仍是半信半疑,問道:“你真不知道自己是誰?”
江雪點點頭!
這是怎麼回事?
江雪怎會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失憶!
這兩個字猛地涌上夏言的腦海!
江雪爲什麼會失憶?
她這段時間到底經歷了一些什麼?
夏言看着她的眼睛,但見那一雙明亮的美目,晶瑩如珍珠,清澈之中隱隱透着一股詭異的幽怨。
那靈動、聰敏的眼神之中又透着一絲呆滯。
夏言越看就越覺得她不像江雪。
可是這一個大活人明明白白的就在這站着,她不是江雪是誰?
突聽江雪又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啊?你知道我是誰是不是?快告訴我是誰!”
夏言看着她,看着她一副欲知自己身份的憂悶,心裡卻不知是一種如何滋味。
他說:“你跟我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於是兩個人就坐在了客房之中。
夏言把紫雲寨經歷的一切直到她如何被李雲天挾持帶下山,然後又神秘消失,在之後就是他和江城如何來鳳城找她,江城之後又怎麼失蹤的,都一一給她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江雪眉頭緊鎖,雙眼之中竟有一絲痛苦。
她極力的在腦海之中思索着自己的過去,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在想到一點點過去記憶的碎片的時候,頭就會隱隱作痛。
這實是一種痛苦,一種痛苦的折磨。
她看着夏言道:“我……我真的是那紫雲寨主麼?爲什麼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夏言看着她道:“你在想想,你一定記得的。”
江雪滿臉痛苦之色,道:“我……我想不起來,一想到過去我就……就頭疼。”
“你難道連自己怎麼被別人抓走的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
“那你記不記得那中年男子把你帶到什麼地方?之後你經歷了一些什麼?”
“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自己在哪裡?”
“我不知道!”
“那你……”
江雪突然雙手抱頭,哀求着說道:“我求求你不要在問了,我……我的頭好痛!”
夏言雙眼之中充滿了憐惜,說道:“好,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心想:她是失憶了。師父曾說人之記憶,乃是靠腦中神經來回憶的,故此稱之爲記憶。然若是在某種情況下嚴重損傷了神經,腦中記憶便會隨之破碎,若強制回憶,神經就會傳來無法想象的疼痛。
想到這裡,夏言不禁唉聲嘆氣。只因子虛還在世之時曾跟他說了這失憶之治療之法,
但他卻沒有好好記住,以致如今對江雪的失憶束手無策。
江雪這一躺下休息,就躺到了第二天早晨。
夏言就爬在桌子上睡了一宿。
直到紅日金光從那窗櫺之中照射進來,落在他的身上,他才惺忪的醒來。
轉頭看向牀上,但見江雪直挺挺的躺在牀上,就如一塊木頭一般,長長的睫毛一上一下,不停眨眼,原來她竟早就醒了。
夏言連忙來到牀邊,說道:“你什麼時候醒的?”
江雪眸子本是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夏言過來與她說話,那眸子仍是直直看着天花板,說道:“我一直都醒着!”
她竟一晚沒睡。
夏言道:“爲什麼?”
江雪道:“睡不着!”
夏言道:“爲什麼?”
江雪道:“不知道!”
當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換做是誰也會睡不着的!
夏言柔聲安慰道:“你不要多想了,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江雪那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珠終於轉動過來,瞧着夏言,道:“你說我有一個乾哥哥!”
夏言道:“嗯!”
江雪道:“他怎麼會消失的?”
夏言皺眉道:“我也不知道。”
兩人沉默了半響,夏言道:“餓了麼?”
江雪點點頭。
夏言下樓來讓夥計端了一些飯菜上來。
兩人這般過了幾日。
這一晚,仍是銀月高照,繁星滿天的一個晚上。
夜晚的風在長街之上穿梭,此時已是深夜。
月光輕悄悄的透過窗櫺灑落在客房之中。
夏言仍是爬在桌子上休息。
睡夢之中被一聲輕微的開門聲驚醒。
一被驚醒,全身便提高警惕,連忙來到牀邊,一摸,更是吃了一驚。
江雪竟沒有在牀上!
看向門口,房門正開了一條縫。
皺眉沉思,心想:剛剛開門的莫非是江雪?
當下連忙出了客棧,來到了沉睡在深夜之中的長街上。
但見青石板路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一盞盞燈籠中的燭火若隱若現。
極目望去,長街盡頭有一個婀娜身影。
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見一身紅衣,長髮在微風中輕輕飄揚,正是江雪。
如此深夜,江雪一個人要去哪?
夏言正想開口叫喊,突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硬生生的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寂靜的長街之上,一個紅衣少女滿臉陰沉,眼神呆滯,腳步緩慢地走着,這是一件多麼詭異的事?
夏言遠遠跟在身後。
江雪直走到了那靈虛觀的所在地,然後轉身走進了那片陰沉的林子。
夏言心想:江雪深夜來這樹林幹嘛?
當下悄悄地跟了進去。
林中雖有夏風,但仍是帶着一股寒意,森森寒意,讓人不禁毛骨悚然的寒意。
夏言一走進這林子,便已不見江雪的身影。
她怎會一進林子就消失了?
夏言在林子中找尋了良久,仍是找不到。
思忖良久,決定在林外去等她自己走出來。
當下走出林子來到了那棵槐樹下。
槐樹依然繁茂,白色的花依然如那雪花一般一片片落下來,鋪滿一地。
明月漸漸隱沒在霧中,大地變得更爲黑暗。
霧氣漸漸瀰漫,樹林中更是濃霧大起,讓人看不清路。
不知等了多久,但見一個紅色身影從林子中走了出來。
腳步依然如此緩慢,身子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神情依然呆滯。
夏言躲在樹後,看着江雪從眼前走過。
然後他又緊緊跟在身後。
直到各店門口,江雪才頓了頓腳步,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夏言從後面躍上屋頂,從窗口滑進了客房,爬在桌子上裝睡。
腦海中,思潮起伏。
江雪走進客房,轉身關上門,上閂
,回到牀上,直挺挺的躺了下去,一雙靈動漂亮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的盯着天花板。
第二天,破曉。
初陽升起,夏言已忍不住醒來,來到牀邊,看向江雪,道:“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做了什麼?”
江雪面無表情,一雙眸子一動不動的盯着天花板,問道:“我做了什麼?”
夏言道“你真的不記得麼?”
江雪點點頭。
夏言皺眉沉思,這是怎麼回事?江雪昨晚莫非是夢遊麼?
她難道有夢遊的習慣?
在紫雲寨的時候怎的絲毫沒有發現?
他心中疑惑不解,但又找不出原因。
江雪自己也說不記得,他還能怎麼辦?
這天,夏言想着可能江雪消失的那段時候受的刺激太強烈,導致如今神志不清,於是想帶她在鳳城逛一逛,希望能讓她放鬆放鬆。
街上人流涌動,這一條接永遠都是那樣擁擠,那樣喧譁。
江雪看到街上各種買賣的玩意,玩得高興不已。
在人流中東竄西躲,夏言一直緊緊跟着,深怕她又突然消失。
直到夕陽西下,他才帶着她來到一湖邊。
此湖在鳳城已成爲人人心目中的爛漫之地。
夕陽血紅,一片火焰般的紅色倒映在湖中,波光粼粼。牽着情人的手,緩步行走在這湖邊,或倚坐在湖邊欣賞那夕陽最後留在世間的美麗和絢爛。
微風自湖的另一邊吹來,吹在兩人幸福的臉龐之上。時不時在耳邊蜜語,時不時歡笑親吻。
這將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多麼美麗、爛漫的時刻?
此時夏言和江雪就坐在湖邊,看着那即將落山的夕陽。
他們沒有牽着手,也沒有倚身而坐,更沒有甜言蜜語。
他們有的,均是滿臉的憂悒和煩惱。
沒有煩惱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但人怎麼會沒有煩惱呢?
正在他們享受着這片刻的平靜時。
左邊一排柳樹之下站着三個男子,均是手中有劍,身穿長衣,在那裡交談。
只聽其中一人說道:“你還不知道吧?聽說衛城有人要挑戰那古劍派古天道人。”
另一人道:“誰這麼不知好歹,竟然敢挑戰古天道人?”
第三人道:“不管是誰,我覺得那人死定了。”
第一說話之人說道:“嘿嘿,我也這麼覺着呢,聽說那挑戰之人還是一名少年。”
二人微微吃驚,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不僅他們吃了一驚,就連夏言也不禁吃了一驚。
花天語去衛城解救小花,事已過了半個月之久,怎的他仍毫無音訊?
此時聽那修劍者說一名少年要挑戰古天老道,那少年莫非便是花天語麼?
只聽那兩名男子,道:“不是吧?這少年難道活得不耐煩了麼?”
那第一說話之人嘿嘿冷笑一聲:“不管如何,反正這少年我想已死定了,但這一場好戲不得錯過,縱然知道那少年必敗無疑,但能見見古天老道的尊容以足矣。”
另一名男子道:“此話不錯,卻不知挑戰之日是哪日?”
第一說話之人笑道:“三天之後。”
另一名男子道:“既然如此,我等事不宜遲,現在就趕去衛城看看熱鬧。”
說着,三人轉身便去遠了。
夏言心想,這次來鳳城本是爲了找到兇手救出江雪,然後帶着那兇手去衛城向古天老道請罪。
不料情勢不在自己掌控之中,那兇手已死,江雪已找到。
所謂死無對證,如何向古天老道解釋?
沉思半響,仍是毫無辦法,嘆息一聲,心道:只能帶着江雪去向那古天老道解釋了,若是他不信,那也毫無辦法,只能與花兄聯手一起解救小花了,縱然得罪他古劍派,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總之不能讓花妹成爲他門派之中的罪犯。
想到此處,也立馬跳了起來。
江雪疑惑道:“怎麼?”
夏言道:“我們去衛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