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號彈一放出,所有潛伏在黑夜裡靜觀其變的虎嘯人,動了。
他們涌上前,而那正是錦添王朝目前最薄弱的地帶——軍隊最前方,冷亦寒不知道睡着之後被殷六兒下了什麼藥,睡得死死的,渾然不覺。
大部分士兵都在後面抗擊偷襲者,前方就沒了主力,更何況最有殺傷力的幾個人都不在場,情況危急至極。冷亦冥和夜閻忙着攻打偷襲者都不佔上風,夜暉雖然焦急卻不能不聽主人的命令,依然鎮守儲糧處,所以從前方打來的虎嘯士兵一出手,沒防備的弒龍軍士兵就死了好幾個。
更何況,是殷六兒親自帶頭殺過來的,虎嘯軍心更是振奮不已。
偷襲本來就開始得晚,後方幾個時辰還沒有分出勝負,雙方死傷相當,持平,但是前方就不這樣了,錦添士兵的血已經流了一地,虎嘯人踩着敵人的身軀繼續衝殺,眼睛都殺紅了。
殷六兒大喊:“兄弟們,爲死去的大家報仇!我們拼命了!”
“拼了!”響徹天地,如雷炸響。
轉眼,天矇矇亮了。
此時殷六兒已經帶隊衝到了後方,這一下一加入,弒龍軍更是招架不住,眼看幾乎就要傷亡更加慘重了。冷亦冥邊幫夜閻當着刀劍,邊拼殺着,他的身上已經出現了好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墨發緊貼在面頰上,顯得好久沒這麼狼狽過了。
雖然有冷亦冥擋着,但敵人的刀劍來得太多太快太迅猛,夜閻也受了幾處皮外傷,不過倒是比冷亦冥好多了。
“現在怎麼辦?”夜閻問道,再這樣下去,弒龍軍連全軍覆滅都有可能,該死,都是她之前沒有考慮到一切可能性,殷六兒怎是一個那麼好對付的人。
冷亦冥危險地眯起早已因爲殺戮而變得血紅的眼睛,冷笑:“還能怎麼辦?撤!”
弒龍軍是他精心培養多年的軍隊,他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兄弟們一個個慘死,就像夜閻不允許別人傷害她的朋友一樣!
虎嘯軍隊逼了過來,就在這危急關頭,冷亦冥突然大手一揮,扔下這一句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話語:“撤!”
隨後和夜閻騎上小白,朝着還有的一個空口狂奔而去。身後,弒龍軍緊隨。再然後,虎嘯軍隊在殷六兒的示意下馬上跟上。
而就在混亂開始之前,暫住在這裡的旭日和清溪老人此刻卻已經不見了。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失蹤,就連他們兩個徒兒,也忙於迎戰,哪還管的上那麼多?
虎嘯軍隊緊緊跟上,逼迫着錦添王朝往一個固定的方向走。
可是夜閻越走越覺得不正常,任何地方都是可以逃的,這裡是虎嘯的地界,他們也插翅難逃,只是爲什麼一直要往一邊走?
無疑,殷六兒對自己國家的地形再熟悉不過,這應該是用了自己掌握的常識。
如果她沒猜錯……
剛想出聲阻止,卻發現大部隊來到了一座山山腳下。而虎嘯軍隊就在他們後面,想逃也逃不了了。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上山,而且——絕路一條!
“上山!”冷亦冥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不知心中想的是什麼,總之一拍小白,下定了決心似的帶頭就往前走去。根本沒有猶豫。
夜閻心裡通通直跳,如果奮力拼殺,可能還會有人存活;但一旦上了山,就是整個軍隊要跳下去的局面!難道冷亦冥沒有爲兄弟們着想過嗎?
殷六兒看着自己的“獵物”們落入圈套,櫻脣圈劃出譏諷的消融:“冷亦冥的智商也不過如此而已。竟然沒想到這樣冒冒失失地上山後果會是什麼。”
想到這裡,一拉繮繩:“駕——”身後約莫足足幾十萬軍隊,能跟的都跟上了。
兩軍軍隊在這段時間裡也不交手,慢悠悠地挪動着,不一會兒已經過了半山腰。這時候夜閻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冥,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會毀了整個軍隊的!”
冷亦冥撐了撐眼睛:“車到山前必有路,天無絕人之路,我不相信師叔的預言會有假。”
……竟然連他也那麼迷信,夜閻覺得自己的心頓時涼了大半,誰說人不能逆天的?誰說世事有一個固定的發展路線不會變遷的?
“……好,我等着看。”夜閻差點咬碎一口貝齒。
冷亦冥低頭看着懷中女人,暗暗下定決心,就算一會兒真的沒有辦法,要他和整個軍隊喪命,甚至跟整個虎嘯軍隊拼命,他也必須保住閻兒的周全。
他不能再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了。
夜閻只顧生氣,卻並不知道冷亦冥的心中五味陳雜。
時間說慢也不慢,幾乎眨眼間的功夫,弒龍軍就都來到了這座高山的山巔。從懸崖邊上看下去,幾百米的深淵讓人感覺頭暈目眩。
天,看着已經夠嚇人的了,一掉下去,還不得完全粉身碎骨!?
夜閻的臉色有點發青,再次擡起頭,冷亦冥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似乎要做最後的告別。看來,情況似乎是真的沒有迴旋的餘地了。
殷六兒就在冷亦冥他們的對面,冷冷看着這一幕,出聲道:“投降吧,你們已經是窮途末路了,還抱有一絲微渺的期望麼?”
冷亦冥受了很多傷,此時體內的血液彷彿在慢慢地榨乾,身體卻比平常任何時候都要挺得筆直:“那又如何?”
“無藥可救。”殷六兒嗤笑着搖了搖頭,“你還有什麼話要跟你的閻兒說的嗎?”
冷亦冥翻身下雪豹,站在原地,因爲出血過多,已經有點虛脫了,臉色蒼白:“沒有。”
最後關頭,他都不跟她說點什麼。
夜閻真的感到了絕望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