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三房的莊園坐落在小山坡下,層層疊疊,大概有四五個院子,幾十間住房,院落之間,錯落有致地栽種着一些松柏,鬱鬱蔥蔥間,有青石小徑相連。
冬日的陽光映照之下,分外寧靜,分外雅緻。
周世玉等人便住在這莊園之內,凡是和顧小召有着牽連的人物皆被關在這莊園內,在法相真人顧惜的應力場範圍之內,無法出外半步。
山坡上,最高處,迎着日光的一片松林,在最高的那顆松樹的樹梢上,顧惜盤膝而坐。
下午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卻像是穿透了一個虛影,地面上不曾留下任何影子。
他閉着眼睛,調息靜氣。
這是一道坎!
一道必須翻過去的不大的坎!
在顧惜心目中,這道坎將和過去的自己面對的所有曲折一般,一定會被自己跨越!
是的,自從顧小召用一種他並不清楚的秘法將自己的分神抹殺之後,顧小召也就成了顧惜的心魔,須得立刻抹殺才行,要不然,絕對會在未來的某個時期突然鑽出來,阻己成道。
成聖!
這就是顧惜的道!
於他而言,唯有成爲聖人永生不滅方纔是真性,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虛幻。
親情、愛情、家族的延續、所有人尊敬崇拜的目光、哪怕是將自己奉爲神靈日日香火供養……
那又如何?
終究是虛幻,終究會腐朽,一切都將過去……
但凡不能永恆的,便是虛幻,皆不過是成聖路上的考驗,就像腳下的路,終究不會一平如鏡,多少會有一些坡坡坎坎,跨越便是!
所以,那時候他二話不說便將自家的親生兒子殺死,殺掉之後情緒不起半點漣漪,就和殺一隻雞沒有絲毫區別,因爲對他而言,這個所謂的兒子亦不過是虛幻。
所以,他現在纔將周世玉等人困在莊園之中,等候着顧小召上門,哪怕顧小召有可能帶上天人來此,曾經當過仙童的他非常清楚在天雲界,天人戰鬥力的可怕,畢竟,他們乃是天罰的執行者。
和天人們戰鬥,相當於在和整個天道交戰。
即便如此,他還是這樣做了!
因爲,對他而言,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亦不過是虛幻!
凡不能永痕者皆是虛幻!
至於,爲什麼沒有幹掉周世玉等人,顧惜有着自己的考量。
他清楚,在這羣人中間,那個三歲多的小女孩乃是異類,和顧小召之間有着心靈感應,哪怕遠隔數十萬裡之遙,只要在天雲界的範疇,都能彼此想通。
雖然,他不怎麼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如果,他出手殺了這些人,顧小召有可能會義憤填膺前來尋自己復仇,如此,也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他也有可能選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一段時間再來尋自己,這樣的話,他的目的也就落空。
所以,倒不如通過神念暗示給顧小召五天的時間。
以顧小召的修爲,加上符法支撐,五天時間從益都趕回巴南郡,完全來得及……
只要他踏足巴南郡的範圍,顧惜便會立刻出手,將整個莊園的生靈誅殺,那時候,就算是顧小召想要掉頭逃跑,他亦能追上去。
來?
還是不來?
對顧惜來說,這並非是什麼問題!
不管顧小召來不來,五日之後,他便會出
手誅殺周世玉等人,隨後,便會向益都進發,除非顧小召永遠陪在天人們身側,要不然,總會找到機會的。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修行的方式。
在此之前,只需要靜靜等候便是!
五天時間,滴水不沾,寸米不進,只是靜坐冥想,對普通的修行者來說,這是一件艱辛的事情,然而,對壽元已經有了三百多年的法相真人來說,這真心算不了什麼。
顧惜將所有神念凝聚在識海深處的法相之上,饒是如此,方圓數百里,皆在其神唸的籠罩之下,並非故意爲之,而是渺渺然便如此。
突然間,顧惜睜開了眼睛。
眉梢眼角,隱隱閃現一絲詫異。
直覺告訴他,有什麼不妥,然而,神念外放之後,將範圍擴大到了上千裡,幾乎每一寸土地皆在他的神念籠罩之下,應力場也擴大了方圓十里。
在東面,每隔百多裡,便閃爍着幾個光點。
那幾個光點都是和他同一層次的人物,多半是其他三個家族的長老,在自己右側五十里,同樣有着一個光點,那光點多多少少有些黯淡,那人便是顧家大房的長老,壽元將盡,已然到了隕落邊緣。
所有的這些,都不可能給自己造成威脅。
爲何,卻有危險將近的感覺?
到了神符師,法相真人這個層次,多多少少和天地法則有些契合,說是心血來潮並不爲過。
所以,顧惜不認爲自己這是錯覺什麼的。
莫非,那小子真的請動了天人大駕降臨?
顧惜神念一轉,腦後虛空之中,靈氣翻滾,法相從泥丸宮鑽出,迎風便漲,瞬間便長成了一個幾十丈高的巨人模樣,同一時間,那法相緊握拳頭,高高揚起,朝着山坡下的那片莊園便要揮手劈下。
所謂秋風未動蟬先覺!
顧惜覺得了不妥,便不會遲疑或者猶豫,第一時間便做出反應,不管怎樣,先出手將那莊園摧毀,將山莊內所有的生靈誅滅……
就像下圍棋一樣,感覺到了不妥,卻又不知道這不妥究竟來自何處……
怎麼辦?
也就下一子試試,試探對方,下在對方必須迴應的地方,如此而已!
顧小召若是出現,躲在自己也無法發現的地方,感應到莊園即將毀滅,多半就會出手。若是他夠狠心,能夠忍住不出手,那又如何,莊園內的人死絕,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壞處。
就在顧惜的法相準備出手之際,虛空中,突然多了一道亂流,那道亂流從虛空裂縫中衝入現實界,擾亂了靈力波動,將法相出手凝聚的靈氣驅散。
如此,高達百丈的法相也就一凝。
法相有着自己的神念,有點類似蒼梧界元嬰真人的第二元嬰,類似陰神真人的出竅陰神,介乎於這兩者之間,只不過,行的是武道法則,而非法術神通。
所以一凝之後,不待顧惜神念加身,法相自身便有了反應。
忽然間,原本下劈的拳頭突然收緊,往胸前一架!
隨着虛空亂流跳將出來一頭猴子,猴子全身金毛,映照着斜陽落日,更是金燦燦,非常的晃眼,一副威武雄壯不可一世的態勢……
猴子仰天長嘯,木棍脫手而出,滴溜溜地打着旋兒,向着那巨大的法相真身橫掃過去。
一股兇暴至極的意志強橫地掃了過來。
木棍劈在了法相的手臂上,沒有任何
聲響,只見靈氣像潮汐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擴散出去。
法相被這木棍一掃,意志落下,兩者相抗,瞬間便縮水,原本百丈多高的身形剎那間便只有一丈來高,其餘的那些真氣皆被這木棍一棍掃開。
這時候,原本盤膝坐在樹梢上的顧惜身形一閃,瞬間便落在了猴子身後,斜斜的一掌,劈向猴子的腰部。
沒有風起雲涌的氣勢,只是悄無聲息的一掌。
樸實,快捷,無可阻擋……
猴子裂開嘴,露出一口獠牙,屁股後的尾巴一甩,像鋼鞭一般朝顧惜抽去。
顧惜這一掌若是劈中猴子,自己的腰部也會被猴子的尾巴抽中。雖然,形容猴子的尾巴像鋼鞭,若真的被其抽中,決計比被鋼鞭抽中難受多了。
原本劈下的那一掌瞬間凝住,轉而往右側一抓。
這一下,也就變劈爲抓,抓向猴子的尾巴,一旦抓住尾巴,就像是抓住長蛇的七寸一般。
同一時間,那邊的法相身形一閃,突然消失。
下一刻,便出現在猴子的左側,和真身一起一左一右將猴子夾在中間。
法相飛起一腳,踹向猴子的另一側腰部,使得猴子難以向左側挪移,如此,其尾巴哪怕像靈蛇一般生動活潑,亦逃不過顧惜的這一抓。
眼看猴子的尾巴就要被顧惜抓住,然而,顧惜仍然落了空,哪怕他確定自己已經接觸到了猴子的尾巴,只不過,真氣還沒來得及將其控制住。
猴子的身形出現在數十丈外的虛空,在那裡,顧小召出現在虛空之中,穿着一身白衣。
顧惜的眼神一凝。
他認得那白衣,那白衣乃是天人白葉的法衣,也只有穿着法衣,方能穿梭虛空,幾個呼吸的時間便能從益都來到萬里之遙的巴南郡。
只不過,這法衣那是白葉本命法寶,這小子怎麼能使用呢?
顧惜想不明白。
在顧小召身上,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這小子,莫非是自己的劫數?
殺劫?
須得斬殺對方,自己才能更進一步!
要不然,不但寸步難進,說不定還會修爲大跌!
遠遠地盯着顧小召,顧惜沒有說話,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語言這些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他沒有和對方交流溝通的慾望,也沒有那個必要!
你死我活,如此而已!
神念如汪洋一般向着顧小召涌去,然而,卻被一團兇暴無比的意志摧毀,使得顧惜無法看透顧小召的真正底細,那兇暴意志的主人正是那頭猴子。
顧惜瞧了一眼猴子,眼神木然。
這猴子的實力的確驚人,應該是某種先天意志的體現,只不過,那又如何?
在成聖這條路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並無他途!
下一刻,顧惜身形一閃,便出現在幾十丈開外的顧小召面前,當頭一掌劈下。
那一刻,方圓一里之內,皆是真氣的控制力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