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城,天演閣。
梅州城有兩大建築,分據在鼎山之巔,所謂鼎山有着左右兩峰,左面山峰的峰頂乃是官府州衙所在,知州和一干朝廷官員皆位於州衙之中。右邊山峰的峰頂便是梅山劍派駐地所在,有樓臺亭榭,有高塔廣場,佔地極廣,這便是天演閣。
碼頭一戰,動靜極大,先有黒蜂盜暴起發難,後有祭器逞威,獲得訊息之後,負責巡城的幾個梅山劍派長老便向着碼頭飛奔而來。
這些長老皆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打通了精氣神三藏,能夠短暫在空中飛行,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氣柱,遠遠瞧去,彷彿白虹貫日。
來到碼頭之後,他們並未喊打喊殺,而是先一步向門下弟子瞭解具體情況,從多人那裡獲得訊息之後,很快,這幾個長老也就有了決斷,他們非常客氣地迎向了顧小召,態度極好地詢問了幾個問題,然後,很是小心地將他應到了梅山劍派明面上的駐地天演閣。
天演閣是一座高塔,又坐落在州城最高峰之上,哪怕是並未上到塔頂,而是來到第七層,手扶欄杆向下望去,風景甚好。
落座上茶,一番寒暄之後,進一步的試探開始了。
“青華縣,顧家?”
來到天演閣之後,有些長老也就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白髮蒼蒼頜下白鬚及胸的長老留在天演閣第七層的會客室招待顧小召,那個長老的修爲至少也是打通了精氣神三藏的宗師級人物,他似乎修行有特殊的瞳術功法,一雙眼睛隱隱閃爍着金光,瞳孔的表面密密麻麻地瀰漫這非常細小的金色符文。
這個異象,只要未能打通神藏的武者皆不能察覺。
顧小召現在的境界雖然是大周天,其感知能力卻在那些宗師人物之上,一眼望去,哪怕神念並未外溢,依舊對此有所感應。
對方的確是在施展一種瞳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雖然不存在什麼肆無忌憚的掃描,卻也有着小心翼翼的偵測,特別是在對方問話自己回答的時候,那種感應也就特別敏感,就像是在面對一臺測謊儀。
辨僞鑑真,或許便是這門瞳術的功效。
顧小召沒有生氣,更不至於動怒,對這些無謂的事情他一向不怎麼放在心上,故而有話說話,實話實說。
當那個叫做許方達的白髮長老詢問自己的來路時,他非常坦誠地道出了一切,那時候,在許方達下意識地重複青華縣,顧家這幾個字時,他發現對方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或許是功法告訴他自己並未撒謊,而他心中卻不相信。
是啊,顧家這樣的小家族在青華縣或許是龐然大物,對梅山劍派這樣的存在來說,根本就微不足道。
“閣下,有句話老朽不知當講還是不當講?”
許方達捋着長鬚,乾笑着問道。
“許長老,有話請講……”
說實話,顧小召很是討厭這樣的迎來送往,對現在的他來說,修行是第一要務,獲取修行界的情報在其次,若非自家出身太低,須得從對方那裡獲取一些修行界的常識,他當時便不會隨着梅山劍派的那些人來到天演閣。
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帶着蘇巧兒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羣之中。
現在,來到了天演閣,雖然存在着打探的心思,一開始卻被動地在回話,說起來很是不習慣。
“閣下,不知是哪一家的血脈?”
“許長老,此話怎講?”
顧小召搖搖頭,有些困惑地反問了一句。
許方達將目光收回,不敢直視顧小召。
他這門瞳術的確有着鑑真辨僞的功效,若是普通人當面,被他一眼望去,就會屁滾尿流,一五一十地交代,哪怕是小時候尿炕的事情都會交代得一清二楚。至於武者,除非是打通神藏,和自己一般境界,皆逃不過他這一眼,所有的修爲境界無從隱瞞,面對自己的問話,真話和謊言一問即知。
最重要的是,這門特殊的瞳術還能辨認出異人和人類之別。
那些有着特殊血脈的異人外貌和普通人沒有半點不同,只要不爆發出血脈的力量,走在大街上,真心和普通人沒有區別,哪怕是將精氣神三藏修行到了大圓滿境界的大宗師也辨認不出來。
許方達卻能將其辨認出來。
異人和武者之間有着天壤之別,他自身血脈所擁有的能量和修行來的內家真氣截然不同,完全是不同層次的力量體系,如果說修行而來的內家真氣是外表光滑的雞蛋,血脈力量便是粗糙怪異的鵝卵石,兩者一但碰撞,後果可想而知。
在顧小召身上,許方達發現了一股極其特殊的能量。
這能量像漩渦一般窩藏在顧小召的胸腹之間,倒是和他曾經見過的其他具有血脈力量的異人不同,只不過,血脈力量的種類繁複衆多,每個人都很是特殊,哪怕是出自同一門血脈的弟子都有着不同。
故而,他確定顧小召是有着血脈力量的異人。
他也就不敢長期直視顧小召,那股能量不能看得太久,時間一長,他便心悶欲嘔,頭暈眼花,搖搖欲墜,爲了不至於失態,或者惹來顧小召動怒,他甚至收回了功法運行,然而,最後他還是沒能忍住,多問了一句。
梅山劍派之所以能壯大到這個程度,能夠成爲十三山之一,雄霸江南武林,原因多種多樣。除了自身力量強大,門下天才弟子層出不窮,宗門有着大宗師級別的人物坐鎮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在於,他們背後有着一個秘界支持。
所謂秘界,便是異人所在之處。
身爲梅山劍派的長老,許方達自然和秘界之人有所接觸,對於異人的瞭解即便不多,也遠比常人要厲害不少。
所謂血脈異人,大多生活在秘界之中,很少出外遊歷。
這是因爲唯有在秘界之中,異人才會如魚得水,秘界的環境對沒有血脈力量的普通人來說就像是地獄,對異人來說,卻是天堂。
若非秘界依據現實界而生,現實界若是出了問題,秘界也會跟着崩潰,再加上現實界還有着一些資源對那些秘界異人的修行有着幫助,那些異人根本就不會涉足現實界,正是有着這些因由,他們不得不顯示自家的存在。
就像宗派有着勢力範圍一樣,秘界的異人也有着
自家的地盤。
當然,像梅山劍派這樣的地盤並沒有所謂秘界家族,只存在一個殘缺的秘界,當初,兩個被家族放逐的異人爲了這個秘界殘片展開了爭鬥,其中異人成功,也就成爲了梅山劍派的幕後高人,另一個失敗,被鎮壓在梅山深處的大陣之中。
這結果並非定局,哪怕是被封鎖在梅山深處,那一位依舊有能力給這一位帶來麻煩,梅山劍派也只能爲這一位效力,經常被弄得焦頭爛額。
許方達之所以詢問顧小召的血脈來源,卻是不得已而爲之。
他修行的這門瞳術來自那一位,他獲得過囑咐,若是發現有血脈力量的異人過境,須得爲他打探消息。
一般情況下,獲得完整血脈力量的異人都會盤踞在秘界之中,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會出現在現實界,這是因爲秘界和他乃是一體,唯有在秘界之內,他的力量纔會得到最強爆發,一旦出現在現實界,沒有秘界的支撐,力量便用一分少一分,並且,現實界似乎承受不起他的力量,須得用大量血肉和生魂來支撐。
真正在外遊歷的大多是纔剛剛覺醒血脈的後輩,拿人類來打比方,也就是正處在叛逆期的中二少年。
這一點,許方達其實不清楚。
那就是異人的後代其實並非像來自秘界之中,而是產生在現實界的人類之中,異人若是想要繁衍後代,便會來到現實界,將自家血脈灌注在某個普通女子的體內,之後,後代便會像普通人那樣出生長大。
某一天,血脈力量覺醒,那個後代腦海中便會多出一些畫面。
然後,就像做夢醒來一般他們也就有了覺悟,之後,慢慢踏上回家之路,這便是所謂的遊歷,只有走完了回家之路尋到自家血脈所在的秘界方能得到長輩的認可,如此,才能成爲真正的異人。
回家之路又稱之爲血路,成功和失敗也就是五五之間。
若是失敗,不能成功返回真空家鄉,這些傢伙雖然還是被普通人當成異人,卻是不能獲得家族認可,只能成爲被家族子弟歧視的雜種,畢竟,若是不能進入秘界,他們的血脈力量就不會徹底爆發,終究會崩潰。
後面這些秘辛許方達一無所知,他只是從自家主子那裡獲得了一鱗半爪的消息,知道剛剛覺醒血脈力量的異人有遊歷的傳統。
在他看來,顧小召便是這樣的存在。
“是老朽失言了!老朽明白了……”
許方達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在他看來,顧小召之所以反問一句,多半是心裡面有些不滿意,自己應該是不知天高地厚,失言了。
不過,既然顧小召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他也就當做不知算了。
他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好好招待顧小召,拖延時間。
是的,許方達第一時間就接到了背後那一位存在的傳音,讓他好生招待顧小召,儘量打探訊息,現在,那一位之所以沒有馬上出現,不過是被一件雜事拴住了手腳,須得耗費一些時間處理。
事情處理完畢,那一位就會出現,親自招待顧小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