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忌所說,可惜的是什麼,自然是計謀上的稍差一籌。
論心思陰沉,玩弄手段,曹正淳自然是不差的。
但跟鐵膽神侯幾十年的隱忍不發相比,曹正淳的那些作爲,簡直就是稚子的遊戲,小兒科到不能再小兒科。
從某些程度來說,朱無視也算是一個言行合一之人,因爲他曾經跟天地玄三大密探,說過這樣的話——政治,講究的是忍耐和平衡,絕不是什麼痛快的事兒,要花很長的時間和耐心去等待。
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一忍就是幾十年,忠君愛國,大義凜然的形象,不知道受到了多少人的推崇愛戴。
這個時候,若是有誰高喊一句——皇叔鐵膽神侯內藏反叛之心!
怕是都不必朱無視過多的運作,那衆多站立在道德制高點的吐沫星子,就能把高喊這話的人,給活活淹死。
這樣的時代,不可否認,確實充滿了各種奸詐,陰謀詭計,但道德標準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視的。
將這個意義無限擴大之後,便是那句極有名的古語——得民心者,得天下。
“以前就知道,老豬玀的心很好,沒想到,他能大到這種地步。”古三通眸中隱有震動之色,以前的他,未進入天牢的他,是個沉醉武學,心性赤明的大武癡,
即便是這樣了,對於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古三通內心依舊有着十足的尊重。
這樣的時代,世世代代的思想影響,已經深深鐫刻在了每一個在這片國土之上,成長的人們。
“這二十年來,我跟他雖然從沒有交手,但也能清晰感應到他的實力增長。就武功一道而言,就算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怕也差不了多少。他卻還想坐一坐那至高無上的寶座,難道他不懂得,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嗎?”
“他或許知道那幾個字,怎麼寫。懂得其中道理?沒有真正踏足那樣的位置,沒有那樣真切的體驗,又怎能懂得其中的道理?”
“知行合一?你懂心學?”這樣的時代,儒家又一大聖人,儒家學問的集大成者——王明陽,已經完成了關於心學的創建,成爲了儒家衆多學派中,較爲有影響力的分支。
“該是我詫異,我問你纔是吧?”似是古三通這般,一心沉醉武學的武夫,居然懂得心學之理。
“似你這樣的年紀,似乎不該受那些所謂飽學詩書的腐儒,影響荼毒吧?”古三通看着衛無忌。二十年天牢歲月的沉澱,年齡的增長,不管是武功也好,還是性子也罷,他都不是過去那個橫行江湖的不敗頑童。
整個人看上去,真的莊重肅穆了許多。
有句老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沉穩了許多,骨子裡的頑皮,也是不曾多少改變的。
要不然的話,在原本的軌跡發展中,也不會堅持那個金剛不壞神功,一生只能使用五次的鬼話了。
所以如果說衛無忌這般小小的年紀,便肅穆沉穩,在這兒奉行什麼腐儒之理······
表面上,出於衛無忌諸多的相助恩情,古三通不會說什麼。從內心的真實感受來說,卻是不甚歡喜。
他的沉穩是經歷過磨難,歲月之後,自然而然理應形成的。可衛無忌纔多大的年齡,跑這兒裝什麼大尾巴狼。
“我自不會受這些影響,真正入了頂級行列的大高手,又有哪一個是目不識丁的?”衛無忌自不會相信這些,旁的不說,若真的是一個字兒都看不懂,那些記載着高深武功的秘籍,諸多複雜而專業的術語,又是怎麼看懂的。
一本武功秘籍若是在看不懂的情況下,就貿然修行。除了說明心情有點兒急切之外,更多的還是腦子不清楚。
再者而言,都不用拿別人作比喻,他自己就是一個最好的見證。
論武功,現在的他,或許還達不到天下第一的程度,排入前五,應該是一點兒問題沒有。
他難道是個目不識丁之徒?若是真有人如此認爲,衛無忌不介意,坐而論道。經史子集,可以隨便的問,隨便的說。
“以你所言,老豬玀的這些行爲,應該是秘密至極,鮮有人知,有些甚至只有他一個人知曉纔對。可你爲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世人都說,僅次於你跟霸刀之下的無痕公子,琴棋書畫,醫卜星象,無一不精。可惜我卻是生錯了年代。”衛無忌頗爲遺憾,又頗爲狂傲的搖頭嘆息。
“你小子這話可真是······不過你小子還真是有本事的。”古三通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衛無忌,在前往天山,將素心接回來的途中,對於這時隔了二十年的當今武林,古三通亦做了一個簡單的瞭解。
在老豬玀的手下搞得那個天下第一莊,號稱網絡天下間各行各業,排名第一的人物。而這個小子,就以琴棋書畫,成爲了天下第一莊中,新一任的天下第一君子。
“不過你這話若是真讓那個被四個婢女,擡着到處走的傢伙聽到,怕是會不太痛快,甚至找你的麻煩。”屬於差不多層次的同時代人物,無痕公子縱然再神秘,跟古三通卻也是有幾分交情的。
“這倒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爲距離我變成死鬼,好像還有點兒相當難度的困難。”衛無忌不在意的說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無痕公子已經死了?”這絕對是一件足以引發武林震動的大新聞。
“跟他相比,你還是比較幸運的。”對於這個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大高手,這是最爲穩妥的一種判斷猜測。
“你是說······可是爲什麼,我聽說他們之間的關係,一向不錯的。”古三通懂了衛無忌的意思。
那位江湖之中,神秘之極,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痕公子,應該已經死在了朱鐵膽的手中。
“你們之間的關係,難道一直不好嗎?”這話,古三通沒法接。只是低下頭,看了素心一眼。
這一眼所表達的意思,已經相當明朗。朱鐵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素心,若是沒有素心的出現······
“在朱鐵膽心中,唯一擁有的,永遠只有他自己。”衛無忌懂得古三通的心思想法,若不是看在他二十年在大牢,也算是可憐的份兒上,早就一巴掌甩到他的臉上了。
“這話我說出來,可能······”衛無忌將視線投到了素心的身上,不管怎麼說,她也曾跟朱鐵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若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無疑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那你就不必說了。”古三通打斷了衛無忌的話。他已經習慣了這小子的說話方式,必然要爆出什麼驚人之語。
沉睡二十年甦醒,短短的時間內,素心已經承受了太多。
“三通,我很想聽聽,他會說些什麼,應該是跟我有關的吧?”素心坐了起來,淡然而溫和的看着衛無忌。
二十載的沉睡,極短時間內衆多消息的打擊,確實夠讓她受的,卻也在一定的程度上,鍛鍊了她的神經。
別的暫且不論,她跟朱鐵膽的那一段過去,也可以放下,或許說,早在二十年前,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應該放下。
僅是他耍弄手段陷害三通,害得他坐了二十年的牢,害得他們的孩兒,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世上活了二十年,這筆賬,就無論如何都過不去。
“對於你,朱鐵膽確實有着超脫常人想象的執念。甚至於有了這個膽大包天,篡權奪位的念頭,除了他自己的野心之外,很大一部分,也是爲了你。”
“你跟他的事兒,當年鬧得很大,這一點,你應該清楚。”素心默然點頭,她自然清楚。也正因爲這件事兒,讓她傷心欲絕,獨自出走。
結果走投無路之時,遇到了古三通,也纔有了他們兩個將近一年的相處,爲成是非的出生,創造了最基本的條件。
“先皇駁了他要娶你的奏請,同時下旨,世代帝君都不得同意,他娶你爲妃的奏請。想要達到這一目標,篡權奪位是唯一的路。”
“聽到這裡,他能爲你做到這些,心中是不是非常感動?”這話問的古三通不由得,衝着衛無忌狠狠一瞪眼。
“但我勸你不必感動,因爲他這麼做,並不是爲了愛你,而是你成了他的夢。”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執念的追求,或許已經背離了最初,那單純的愛。
“是啊!我是他的夢,求而不得的夢。我在冰池躺了二十年,他亦爲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夢,苦心了二十年。現在我已經從沉睡中甦醒,他的夢,也該醒了。”衛無忌的話,讓素心沉默許久,最終在古三通有些擔憂的目光中,話語中帶着一絲釋然說道。
“這樣的話,算是沒有白費了我這般的口舌。”有些事兒,無所謂道德是非,只唯心而已。
“行了,知道你小子能說,或許你這小子最厲害的本事,並非武功,而是那張能說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