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孫烏龍動手的一瞬間,在場不管是懂武功的,還是不懂武功,皆都臉色變幻,如此鬼神莫測的速度,實在超越了他們,所能承受的範圍。
而其中,臉色變幻最爲明顯的,還要屬白展堂,一張白嫩帥氣的臉龐,蒼白的更是一點兒血色無有。
若不是看着兒子的情況,不太對,白三娘及時出手拉了一把。估計這會兒,連帶着佟湘玉,都能一起出溜到地面上。
怕啊!真的是怕,越想越後怕!
如果剛剛公孫烏龍,對自己的出手,也是這般速度的話······即便有人相救,怕也已經於事無補。
“果然是個高手!難怪白三娘,會以如此謹慎的態度對應。”看着公孫烏龍的出手,衛無忌瞳孔,視線,瞬間凝聚一點。
剎那間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不論是武力還是危機感,都可以說是他降臨在這個世界之後,所遇之人,最爲巔峰的。
一記開碑裂石的掌推,在衆人緊張目光的注視中,在即將打中衛無忌胸口的那一剎那,一直沒有舉動的衛無忌,一步邁出!
擡腿落下,一步之間,是個眨眼就能完成,自然無比的動作,太多數人都能輕鬆無比的做到。
這樣的時刻,這樣的一步,卻是有着實在不凡的現實意義。
一步之遙,一線之隔,卻是生與死的差距。不僅是衛無忌一個人的生死差距,更是這個客棧內,所有人的生死差距。
“你這步伐,很是有點兒意思。道士的禹步?”感覺到自己排出的手掌,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擦着衛無忌的身子而過。
公孫烏龍不由得明顯神情一愣,他估計沒想到,看起來這麼年輕,甚至稚嫩的小崽子,居然這麼輕鬆,僅是一步之間,就讓自己蓄力的這一掌,落了空處。
凝神望着衛無忌腳下那一步的踏出,嘴角掛着一絲說不清的意味。以公孫烏龍這麼多年,闖蕩江湖練就的眼力,看出衛無忌這一步的底細,本就不是什麼值得神奇的事情。
“先生,您看這雙手如何?”依舊站在那裡,似是不曾有過任何移動的衛無忌,衝着公孫烏龍舉起了一隻手。
都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公孫烏龍打了他一掌,不管有沒有打中,總該還回來吧。
“不錯!果然是一雙好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殺人!”看着衛無忌那隻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公孫烏龍表現出了,自踏入這客棧以來,從未有過的冷笑。
這小子果然有點兒能耐,也足夠猖狂。無命徒兒死在這樣的人手中,倒也不算冤枉。
“先生一試自知。”衛無忌一隻手,似是靈蛇般抖動,以及其詭異的速度,及其刁鑽的角度,向着公孫烏龍一點。
莫要說血肉之軀,就是鋼打鐵鑄的身子,在這輕輕一點一啄之間,也得化出一個大洞來。
這般如同靈蛇的詭異攻擊,心中不由得一抖。
倒也不至於害怕,只不過是這樣的拳,這樣的攻擊方式,跟以前所遇的那些敵人,終究是有些不同,出人意料。
不過公孫烏龍也並沒有太大的擔心,他的龜殼神功,已經練到了第七重,專門防範的,就是這種穴位打擊。
白三孃的隔空打穴,休想破了他的龜殼神功,這般刁鑽的攻擊手段,亦沒有這個可能。
諸多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其實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兒罷了。
而就在這一瞬間,衛無忌那似是靈蛇般的手,已經斜着鑽入了公孫烏龍懷中。
毒蛇入心的危險,自然是不必過多的語言敘述。
而公孫烏龍也明白這樣的危機,所以對衛無忌的出手,也是沒有絲毫的含糊,手下留情。
就在這方寸之地,招招兇險中,兩人拼的也越來越狠。
衛無忌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公孫烏龍則是江湖前輩,經驗豐富,手段老辣,以招拆招的拼搏,似是有點兒旗鼓相當的意思。
“小子,看不出來,你還真有點兒能耐。”公孫烏龍突然間使出了葵花派的看家本領,葵花點穴手。
“我一指點你小腹,一指點你顫中······”這兩指不論那一指被點中,都是極爲要命的事兒。
顫中自不必說,那是人體死穴。
銅鑼灣的海龜道人,便是公孫烏龍在其分心的時候,點了顫中而亡,連門徒弟子盡都沒有保住,道觀,也在一把火中,化爲了灰燼。
而小腹,對於普通人來說,那是精血歸元之所。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則是內息收斂之處,一旦被點破,再深厚的修爲,也得付之東流。
一隻已經破了一個大洞的桶,還指望能夠盛水嗎?
“我也以指法,領教一下,前輩的點穴手。”衛無忌同樣屈指輕彈,毫無畏懼。
陸小鳳賴以成名的絕技,跟這葵花派的絕頂指法對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情景。
“這都過去多少招兒了?這倆人打起來,還沒有個完了嗎?”噼裡啪啦的聲響,整得佟湘玉的那顆心,七上八下的。
江湖高手,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可對付起來,也基本上都是三下五除二解決的事兒,比如美麗不打折,金銀二老。
還從來沒有一場戰鬥,是如現在這般,方寸之間,打個沒完沒了。
“掌櫃的,這你就不懂了吧。真正的高手,勢均力敵的高手對決,一般都是這樣的。大戰個三天三夜,都不是問題。”一提起江湖事兒,郭芙蓉就滿是興奮。
能見識到這種級別的交手,那是不知道多少江湖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三天三夜?還讓不讓活了?”佟湘玉的哀嚎,在郭芙蓉及時的捂嘴中,夏然而止。
然而佟湘玉的內心,卻依舊崩潰。
真要是打三天三夜的話,且不論生意還要不要做。
連睡覺怕都是一個問題。
真要睡着了,要是讓公孫贏了,那他們這些人,死的可真是太冤枉了。
可要是不睡,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這玩意兒,誰能守得住?
“展堂,額不管,你趕緊想辦法。”逆境之中,不知不覺,她已經把這個臉白膽兒小的男人,當做了依靠。
“娘,看起來不太對勁兒,要不你幫他一把?”白展堂默然一眨眼,湊到白三娘跟前,這樣的提議,似乎有點兒損,不講究江湖道義。
可現在都已經什麼時候了,生死存亡,你死我活的時候,講究不得半點兒規矩仁慈。
要是讓這個老東西活了,這客棧裡的幾個人,就通通都不用活了。
白三娘沒有說話,只是一擡手,一道無形氣勁,隔空點穴,直打公孫烏龍的背部。
以前她還真沒有把握破了他的龜殼神功,可現在他正全身心的投入跟衛無忌的比拼之中,沒準兒,真的是個機會。
正在跟衛無忌運功較勁中的公孫烏龍,突然間身子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顯然,他是受到了白三娘,這一記隔空打穴的影響。
勁道不自覺的泄露,在一陣兒牙酸的木頭嘎吱聲中,樓梯木板,再也承受不住壓力,一個大洞,讓二人從二樓,墜落在了一層。
破碎的木頭碎片,四處橫飛。
“我的百年老樓梯!”四處飛舞的破碎欄杆木片,讓財迷已入骨髓的佟湘玉,發出了一聲肉痛般的悲呼。
“我們快離開這裡!”白三娘一把拽着白展堂跟佟湘玉,退到了一旁。
這種級別的交手,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摻和的。別的不說,僅是那飛揚的氣勁兒,便足以打死人。
而衛無忌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十足勁道的一記混元掌,向公孫烏龍拍了過去。
公孫烏龍也不愧是橫行多年的老江湖,雖受了影響,出了變故,反應亦是不曾絲毫緩慢。
雙手用勁,勁力似是磨盤一般轉換,一記少林摔碑手,向着衛無忌的混元掌,毫不避諱的推了過去。
兩股驚人的巨力,在手掌觸碰的那一剎,氣勁兒餘波,雖然已經做到了極致內斂,卻還是四散不少。
即便早有預料,撤出了相對安全的距離,卻還是不免被這股四散的勁道吹拂。
身子板兒強悍的,自然沒什麼大礙。身子板兒弱的,似是呂秀才這般,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怕是就得難受一陣了。
“好硬的拳,好精妙的掌,果然是能殺人的。”勁道爆發的一瞬間,公孫烏龍身子一震,面色瞬間的發白。
接連後退三步,本就坑窪不平的地面,被結結實實的踩出了數個深深的坑洞。
明顯的氣息不穩,跟衛無忌這樣年富力強的後生相比,他畢竟已經進入了人生的衰退期,這是先天的差距。
白三娘亦是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個新任的天下第一君子,小小的年紀,竟然練出瞭如此深厚的功力。
縱然其中有自己的影響,卻也還是依託於衛無忌自己的實力。
“先生也是不差,少林大摔碑手,少林執法堂的那些人,竟然能夠容忍,這樣的武功流落在外。”
“連他們的方丈都死在了我的手中,我還怕什麼執法堂嗎?”公孫烏龍冷傲道。
“先生就不怕,少林三了出手嗎?”少林寺向來是天下武學禪宗,甚至有天下武功出少林的說法。
武功底蘊,自然不可小視。少林三了,更是威震江湖,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江湖人的尊敬,這自然也是實力換來的。
“少林三了,確實是了不起的高人。少林的了字輩,卻也不止他們三人。”
“我知道,在曹正淳的東廠,有一個姓洛的進士,一手金剛指力,端是了得,應該也是了字輩出身吧?”衛無忌一挑眉,想起了那個會玩兒毒的波斯女人。
即從波斯來,不知道······
不過現在,明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這個曹正淳,居然敢接納少林的叛徒!”上官海棠一挑眉,這個情況,他們那遍佈天下的情報網,可是沒有掌握。
雖然曹正淳現在已經成了義父手底下的死屍,這個消息,已經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真是沒想到,老夫我縱橫一世,最後竟然敗在了你這毛頭小子手上。”隨着這句話,公孫烏龍臉色一變,又是一口血吐出。
那道混元如一的掌力,勁道實在太渾厚了。
雖然他通過不斷的後退,已經化解了一部分的力量,可他的內腑五臟,還是受到了重創。
“不知先生,可服氣否。”不服氣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再打一場而已。
“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或許,我真的已經老了!”這一口血吐出,公孫烏龍無疑萎靡,衰弱了許多。
“可即便這樣······”話,隨着一枚石子的破空聲,戛然而止,蒼老而有些猙獰的面容,瞬間僵在了那裡。
“你們把他帶回京城去吧。”衛無忌深深看了出手的白三娘一眼,隨即將失去了行動能力,跟死人一般無二的公孫烏龍,交了出去。
“這······”白三娘沒想到,衛無忌這麼輕易,就將公孫烏龍交了出來。
“有這個人在,應該可以跟刑部那幫人,申請下一塊兒免罪金牌來吧?”衛無忌看着白三娘,若不是能夠體會她,那一片做母親的心,就衝着搶人頭的行爲,也非得受一記混元掌不可。
“能,自然可以。”白三娘滿是感激的看着衛無忌,這些年來,她爲了兒子,該做的運作跟準備,都已經差不多了。
現如今有了這麼一個活着的公孫烏龍,免罪金牌的事兒,基本上就妥帖了。
“衛兄這般的胸襟,海棠實在佩服。”上官海棠笑着,不管怎麼說,公孫烏龍也是黑道上,一尊頂級大佬。
這樣的一尊高手,被生擒活拿,莫說朝廷的賞賜,就是江湖上名聲的增長,那也絕對是芝麻開花。
“上官可不要誇我了,我就是普通的大俗人一個,可沒有你說的那般高潔情懷。”
“只不過,那個免罪金牌,對我而言,實在沒什麼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