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絞殺
該不該派兵?
衆臣聽到這聲問話,雖各懷心思,心中卻早已有了答案。
燕王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此時若誰主張不派兵,豈不就是直接告訴聖上,自己與那山西布政司的貪墨案有牽扯,巴不得陸雲禮和蔡察死在那裡?
最先站出來表明態度的,自然是戶部尚書姚廷安:
“聖上,依臣愚見,應儘快派兵支援。雖說臣有私心爲犬子着想,可對聖上而言,除卻刑部尚書陸雲禮和山西布政使蔡察,其餘將士亦是聖上的子民,若因此喪命,又何其無辜!”
姚廷安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連帶他的妻女,亦是起身默默在矮几前恭敬叩拜,以示全家立場。
可怪的是皇帝蕭靖禹卻沒什麼反應,眼光遊移間又落在了兩位王大人肩頭,嘴角微微勾着,泛出一絲陰冷之氣。
工部尚書王毅全偷瞄了一眼皇帝身旁的王太后,見這個族妹拂了拂頭頂的九龍四鳳點翠冠,眉頭微凝。
難不成是不贊成派兵?
他嚥了口唾沫,深施一禮正欲回覆:“依臣之見,聖上不……”
聽到這個“不”字,蕭靖禹緩緩擡眼, 眸中竟忽然有些期待。
可哪知下一刻, 便被吏部尚書王維全接住話茬:
“聖上不過是想廣納賢言,可臣等既爲大周肱骨,就算沒有資格對兵部事宜橫加干涉,也萬萬不忍忠臣良將蒙受不白之冤, 還請聖上將蔡察等人接回, 必要將這貪墨案查個水落石出。”
他話音剛落,吏、工二部的左右侍郎, 亦紛紛出列, 均大聲回覆:“王大人所言極是,臣附議!”
這三位尚書大人都是舉足輕重的朝臣, 在此時竟是立場鮮明毫不含糊, 其餘官員便也跟着起身附議。
這其中亦包括太子蕭方霽。
皇帝蕭靖禹無聲之間,神態已恢復如常。只是一雙深眸卻似兩泓枯井,泛不出一絲漣漪, 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想些什麼。
見方纔一直向段臨和燕王妃發難的謝太傅,遲遲沒有表態,便又張了張嘴,幾個字輕輕落地:“謝太傅意下如何?”
殿上重臣再次屏氣凝神,不知這謝太傅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言論道理。
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謝弼不過躬身施禮, 緩聲答道:“既然二位王大人都沒有異議, 那老臣一個孽障之父,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呢?”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惱得工部尚書王毅全正要跳腳質問,卻被身旁的吏部尚書王維全拽住。待兩人對視一眼後,便又垂首不語。
二位王大人不知, 這謝太傅今日是撞了什麼邪,怎麼到處煽風點火?
可王維全到底是經歷過風浪的老臣, 在這般迫人的局勢下, 仍是處變不驚。
“謝太傅這番說辭, 卻是讓我兄弟二人羞愧萬分啊。”王維全嘴角噙笑, 雖然後背已被汗水浸透,還是有禮有節, “我二人雖平日裡處事鐵面無私,眼裡揉不得沙子,可是非黑白還是分得清的。”
謝弼臉上笑意更濃,卻沒有立刻脣舌相擊, 而是點頭嘆了口氣:“到底是臣老了, 聖上的左膀右臂各個都是識時務者, 不但有燕王一呼百應,諸位臣工更是萬衆一心, 這是大周社稷之福,還是聖上親自下決斷吧。”
聽到這裡, 殿內跪地叩首附議的衆臣不由得變了臉色,只覺雙膝是跪在一塊燒紅的烙鐵上,燙得起身不是,繼續跪着也不是。
陸挽瀾的心猛地一沉。
想不到謝太傅這三寸之舌, 纔是最厲害的神兵利器,不過寥寥數語, 竟又將蕭晏之推上風口浪尖。
此人不除, 恐怕難有寧日。
而蕭晏之只是微斂眼角, 沉穩地觀察着整個局面。
卻聽段臨悠悠道:“謝太傅莫要忘了, 從善如流, 嫉惡如仇。聖上爲明君,自然有這樣的覺悟。”
兩人眸中閃着刀光劍影。
上首的蕭靖禹未理會二人,只摸索着酒杯望着兵部尚書謝懷彬:“行啦。既然諸位愛卿話都說明白了,謝卿就派兵絞殺叛軍,迎陸大人來面聖吧。”
謝懷彬未敢耽擱,只回了句:“臣遵旨。”便轉身退出鹿霄殿。
在衆人還未回神之際,蕭靖禹已起身舉杯,看着謝弼:“太傅替子認罪的事,既是庶子誤入歧途,太傅也已體會喪子之痛,又讓朕如何忍心責罰?至於其他, 就等陸卿回來親自審理,今日就到此爲止吧。”
見其未有異議, 又朗聲笑道:“你們在這壽宴之上,當着使臣的面說了這麼些煩心之事,實是該罰!不如就隨朕一同再敬烏倫格世子一杯吧!”
“臣遵旨。”
跪了滿地的文武百官聽到這話, 不敢有半分怠慢, 紛紛起身向烏倫格世子邀杯。
烏倫格世子此時端着酒杯,冷白的臉孔上雖還保持着高貴的微笑,可心裡已泛着驚濤駭浪。
他雖嘴上不說,卻不得不承認,大周無論哪方面的實力,都不是丹巴七部能望其項背的。尤其是這位御座之上的皇帝,御下之術可以說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
這樣的敵人,既可怕,又充滿誘惑!
他亦毫不掩飾眸中鋒芒,舉杯回敬:“皇帝聖上這場表演,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說完,便與衆人一同飲下。
而令丹巴七部其餘使臣始料未及的是,自己的世子喝完這杯酒,竟然“咣噹”一聲,趴在了矮几上頭。
驚慌失措之時,只見上首的皇帝蕭靖禹緩緩走下御座,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喝了這杯醉千愁,世子三日後醒來之時,就留在大周完婚吧。”
“衆位愛卿及家眷也累了,散了吧。”待這話音消散,蕭靖禹已走出大殿。
殿內之人登時如獲大赦,忙不迭向外逃竄,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這牢獄般的哨鹿行宮。
一同從偏殿出來的淑太妃和三個陸家兄弟,正相互抱怨着。這王太后前後判若兩人,抓他們的時候那是凶神惡煞,怎麼轉眼就找了太醫來幫他們請脈,還準備了乾淨衣裳換洗。
可待看到蕭晏之和陸挽瀾一前一後從正殿走出時,幾人便不約而同住了嘴,躡手躡腳去了另外的馬車。
馬車內。
陸挽瀾看着蕭晏之,見他繃着張臉,人前人後都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許是怕兩人不睦的傳言被戳穿,便也越發安分守己。
只是實在掛念陸雲禮,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嘴:“王爺怎麼突然回來了,我三哥他不是還有危險?”
見面前男人連看也未看自己一眼,陸挽瀾便又低頭不語。
良久,直到車輪開始滾動,才聽這男人開口。
“若本王沒有截下這個,你三哥大概真的回不來了。”蕭晏之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密函。
陸挽瀾接過還沒展開,就見密函上還沾着未凝固的鮮血。
這是?
她擡眸注視着蕭晏之,車外曙光映襯的青衣布料,似乎顯現着斑駁之色。
想也沒想便伸手扯開青衣,只見盛裝華服之下,赫然出現一身殘破的夜行衣,上面碎布已與血肉粘連在一起,混着泥沙。
“王”
微顫的聲音還未喊出口,櫻脣便被一隻冰涼的大掌覆住:“別出聲。”
大家國慶節快樂,今天作者陪爸媽爬了一天長城,回到家開始碼字,有些慢,請見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