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要道歉
帳外捧着信筒的唐風,只聽見遲錚大喝一聲,墨藍色身影似旋風般擦着他肩頭飛了出去。
緊隨其後出來的,是自家王爺的大舅哥,還有小喜和梨影。
見他滿臉問號,小喜急得指着遲錚方向大喊:“你個唐大臉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幫忙抓賊!”
“好!我給王爺送完信就去!”
唐風說完便飛奔進營帳:“王爺!出大事了!陸大人飛鴿傳書!說京中發生了時……”
“疫”字還沒說出口,便又慌忙閉了嘴。
只見屏風縫隙中的王爺,面對着王妃背對着自己,腦袋左右搖晃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可以他的經驗判斷!
王爺和王妃單獨在自己的營帳裡,那定是在做頂要緊的事!
此時最好不要打攪。
只是他方纔轉身,便聽到蕭晏之暗含薄怒的嗓音逸出:“什麼事?”
緊接着,裡間便傳出腳步聲。
唐風正欲回身稟報,又忽聽陸挽瀾故作扭捏地催促:“王爺~你快點!”
“啊這?!”
他登時汗如雨下,只覺腦殼似被雷擊。
哎呀!怎麼又挑這時候進來了!
難怪王爺不高興。
“屬下!屬下要去捉賊,先告退了!”唐風說着,放下手中信筒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蕭晏之捏着一隻金鑲玉蝴蝶簇梅耳環從裡間走出,拿了信筒又遞給陸挽瀾:
“你三哥的消息,念給本王聽。”
說完,便又認真地幫陸挽瀾戴耳環:“如果弄疼你,要跟本王說。”
“恩。”
陸挽瀾擡眸看了看面前男人筆挺的鼻樑,又羞得低頭去看手中信筒。
回想起方纔衆人剛隨遲錚出去,自己就被一把拉到裡間的銅鏡前,本還納悶他要做什麼,卻看這男人從懷裡拿出一個精緻的小匣子,裡面就裝着這一對精巧的耳環。
問他今天是什麼日子, 怎麼送首飾給自己。
卻得來讓她鼻子氣歪的答案:“之前去買黑珍珠, 老闆送的,前兩天忘了給你。”
可陸挽瀾看得出,這耳環上的紅寶石和羊脂美玉都是頂尖的貨色,掐絲鑲金的手藝更是精湛得很, 絕非一般的能工巧匠所做。哪家金樓的老闆會這麼大方, 買幾顆珍珠就送這麼貴重的首飾?
死鴨子嘴硬的很。
就是不肯承認是他專門重金買來,送給自己的。
她這麼想着, 不知不覺間便笑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手中輕展密函去看上頭的字:
“三哥信上說,付貴人許是染上了大頭瘟, 謝貴妃很也可能被染, 可宮中之人密不稟報,怕有蔓延趨勢,他已命人…”
卻沒看見蕭晏之輕柔地撫摸着耳環, 眼中泛出絲絲糾結的情緒。
她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九歲那年的九月初二,父皇爲當時還是皇后的王太后祝壽,定國公陸老將軍陸冠池攜妻白素問入宮覲見。
席間說起陸夫人已有孕數月,父皇龍顏大悅,說當年打江山時明明約定好了婚事,不想陸愛卿竟是一連得了六子, 原本以爲這婚事告吹, 如今竟又有了盼頭。
乾脆先把聖旨下了,說不定有龍氣護佑, 此胎就是女兒了!
幾日後蕭晏之收到聖旨,若陸家此胎爲男嬰則與自己義結金蘭,長大後入宮伴讀左右;若爲女嬰則與其結爲夫婦…
所以今天, 九月初六,便是自己與她的定親之日。
也是這一日, 自己捧着聖旨, 在大殿之上摸着陸家嬸母的小腹, 偷偷祈禱她能爲陸家誕下一位掌上明珠。
不過, 還是一個九歲孩童的蕭晏之從沒想過,自己願望成真的那天, 陸家嬸母卻是九死一生。
那日春宴,草長鶯飛,他跟着幾位兄長和陸家大郎陸雲烈去鯉池餵魚,無意間走到一個涼亭看到陸家嬸母, 她笑着招呼自己去吃點心。可進了亭子, 自己卻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 撞倒了有孕在身的陸家嬸母。
他看見倒在石階上的陸家嬸母,腳邊流了很多血, 急忙哭着道歉:
“陸嬸母,陸嬸母, 你怎麼樣!晏兒不是故意的,晏兒不是故意…嗚嗚嗚…”
“噓…”陸家嬸母抖着沒有血色的嘴脣,讓自己不要出聲,“不是你, 嬸母知道不是你,不要道歉、亦不要、自責…”
接着便狠狠抓着自己手腕, 咬牙說道:“你要幫嬸母保護他, 如果是個女孩, 就做晏兒的…妻子, 如果是個男孩, 就是…晏兒的弟弟,你、你能不能答應嬸母,要、要保護他?”
“我能,我能,我能保護他…”
他哭着拼命點頭,卻被陸家嬸母推開:
“快走!今天你沒見過嬸母!忘了這件事!對誰、都不能提起!!!”
“嬸母…”
他本想去扶陸家嬸母,卻被她狠狠瞪着罵了一句:“快滾——”
“我走…”
他說完,便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聽見一聲碗盞落地的聲音,纔有宮女高聲大喊:“陸夫人摔倒了!快來人吶!”
後來,陸家嬸母生下一個女兒。
產程雖然兇險萬分,可好在有太醫院兩大泰斗級的御醫在場, 性命無虞。
可不到半年,她卻撒手人寰。
從那以後,陸老將軍就甚少入宮, 又過幾年便也駕鶴西去。
陸家大郎陸雲烈不過十五就子承父業,去遼東戍邊,一去經年再未回京。
原本這件事, 已經漸漸從蕭晏之腦中隱去。
就如陸家嬸母所說,推倒她的人不是自己,他無需自責。
可那一日,擁着陸挽瀾入夢。
前世死在風雪中的同袍,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伸出雙手來掐他的脖子恨恨問着:“爲什麼!爲什麼!”
這些索命的手中,還有一雙屬於陸挽瀾。
她猙獰咆哮着問自己:“爲什麼!爲什麼害死我的母親!!”
他瞬間驚醒,不敢相信,前世的陸挽瀾是因爲這件事,纔會殺了自己。
想到這,蕭晏之喃喃自語:
“不是本王…真的不是本王…”
“……三哥已經告訴駐守京城的官員進宮驅疫,不過讓我們原地待命,等到時疫過去,才能進京……”
陸挽瀾將密函內容唸完,卻見蕭晏之神色哀痛,不知道在嘀咕什麼,便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密函:“王爺?你聽過大頭瘟嗎?我記得幾年前有些州府發過這種時疫,可也沒什麼可怕,爲何三哥這麼恐慌?”
“大頭瘟?”蕭晏之回過神來,臉色忽然凝重起來。
“是啊…”
兩人正欲說話,卻聽帳外吵吵嚷嚷,便息了聲起身出去一探究竟。
此時,遲錚與唐風各自用鎖鏈綁了兩個滿臉都是鬼畫符的小童,扔在營帳前的空地上。
“王爺,姑娘。”遲錚見陸挽瀾和蕭晏之出來,急忙上前來稟,“這四個小童就是偷盜面果兒和清蒸鴨的賊人。”
陸挽瀾看他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臉上沒個乾淨模樣,一個小童嘴裡還塞着只鴨腿。心想若不是餓得急了,怎麼可能偷吃的。
當下嘆了口氣道:“城南流民乞丐本來就多,分他們些吃食,放了吧。”
“放了?”一旁的陸雲帆和陸雲昭驚呼出聲。
連同小喜也嘟着嘴勸阻:“姑娘也太好心了,有話說的好,小時偷針長大偷金,討飯也比偷東西強。”
哪知遲錚一句話又是驚詫衆人:
“姑娘,這四人是江湖上有名的煉柔童子,之前是被三爺抓進京城的,後來十七渡口一役,三爺不忍他們喪命就給放了,只是不知這幾人爲何待在城南不進京城也不離開。”
“竟有這事?那倒是不能輕易放了。”陸挽瀾點頭。
卻見一個小童掙扎着擡頭:“你是燕王妃!你們家有錢有勢,若是能讓他們吃上口熱粥,你抓我們,我們也認了!”
“他們?”
陸挽瀾疑惑,順着四人目光方向,在蕭晏之和兩個哥哥保護下,走到一個山坳。
而山坳裡的景象,卻讓她大驚失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