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看,也是四句話,二十八個字:欲借君種續香火,夜靜更深莫遲誤!倫理道德莫忘記,九齡良心不可辱。
第一行和前兩句十四個字是一個人寫的,後兩句十四個字是另一個人寫的,中宗把這封信翻過來複過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李陶向張九齡詢問道:“你可知道‘欲借君種續香火,夜靜更深莫遲誤’後面兩句是什麼?”
張九齡點點頭:“自然知道!”
“那好,你把它寫下來。”
李陶又轉向劉辰:“你可知道‘欲借君種續香火,夜靜更深莫遲誤’後面兩句是什麼?”
劉辰吭哧了半天,憋得滿頭是汗,也回答不上來。
李陶喝道:“你把上衣脫下來!”
劉辰說什麼也不肯。
李陶看向中宗,中宗明白他的意思,吩咐道:“來人,將劉辰的上衣剝下來!”
立時過來四五個殿值的羽林軍,七手八腳地把劉辰的上衣剝下來,露出胸脯上剛剛結癡的五道指甲印兒。
此時,張九齡將後面的兩句也寫好了,中宗拿起張九齡所寫的,不僅那兩句與信上的一模一樣,而且字體也是一樣,他大概有些明白了。
中宗將馬寡婦那封信扔給劉辰:“大膽劉辰,你想對馬寡婦無禮,還謊說姓名,要把屎盆子扣在張九齡頭上,真是下流無恥!”
又把劉辰的卷子扔在地上說:“可惜你的詩文了。滾!終生不得再參加科考!”
中宗又和顏悅色地問張九齡那四句話二十八個字的來由。
張九齡猶豫道:“陛下,我怕說了壞了人家的名聲。”
李陶笑道:“人家把這封信都交出來了,你怕什麼!”
張九齡這纔講了他和劉辰分手以後碰到的事情。
……
張九齡爲了早一天趕到京城,以便做好應考的準備,那天貪走了路,錯過了宿店,摸着黑走到一更,纔來到一家大莊院門前,只好在這兒借住一宿了,就上前敲門。
好半天,纔有人開了門問:“幹什麼的?”
張九齡回答道:“是趕考的舉子,錯過了店房,想在貴舍借住一宿。”
開門的人說:“我家員外定的規矩,從來不準留生人住宿。”
那個人剛要關門,院子裡有人問:“是誰?幹什麼?”那個人說:“有個趕考的舉子借宿。”
問話的人道:“讓我看看!”
家人立時點亮了火把,照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頭兒。
老頭兒親自拿過火把把張九齡從頭到腳照了三遍,才笑着說:“留宿。”
又吩咐家人:“備飯,收拾好客房。”
張九齡連忙道謝。
老頭歉意道:“剛纔家人多有衝撞,請不要見怪。”
張九齡連忙擺手:“夜深敲門打戶,攪了人家的好夢,是我失禮。”
老頭兒把張九齡領進一間屋子坐下。
家人端上茶後,老頭兒邊讓張九齡喝茶邊說:“不是小老兒不好客,只是年過半百,心裡煩躁,不願有人打擾。”
閒談間,張九齡知道這兒是宋家莊,老頭兒姓宋,是這兒有名的財主,人稱宋員外。
老頭兒問了張九齡的姓名、住處以後,又問:“婚娶了沒有?”
張九齡道:“學生一心讀書,從來沒想過婚娶的事。”
老頭兒長嘆了一口氣:“小老兒年過五十,雖有五房妻妾,也沒給我生下一男半女。常言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對不起列祖先宗啊!”
張九齡只得說上幾句:“吉人自有天相,老員外不久定生貴子。”
宋員外連連搖頭,沒說什麼。家人端上飯來,張九齡吃完飯,也有二更了。老頭兒把張九齡領到另一間屋子:“就請在這屋裡暫住一宿吧!”
說完,宋員外便轉身走了。
張九齡走進門,藉着蠟燭的亮光看這屋子,佈置得雖不華麗,倒也乾淨。牆上掛着字畫,靠窗放了張桌子,桌子上有文房四寶,靠桌子是一張二人大牀,牀上放着嶄新的被褥。
張九齡心想:這位宋員外這樣待我,等我金榜題名之後,一定重重報答。想着,從書袋裡拿出書,坐下來讀。
剛讀了一頁,門“嘎吱”一聲開了,張九齡定睛一看,進來的是個女子,年紀不過二十,長得花容月貌。這女子見了張九齡,就低下了頭。
張九齡驚奇地問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道:“奴家是宋員外的第五房小妾。”
張九齡又問:“深更半夜來幹什麼?”
女子羞答答地說:“員外叫我來陪着先生睡覺。”
張九齡一聽,站起來說:“這是什麼話。快走!”
女子急道:“我走了,員外要怪罪我的。”
張九齡憤然道:“你再不走,我要喊人了。”
女子這才走了。
張九齡心想,這個第五房小妾,準是嫌宋員外年老,揹着他來偷漢子的,世上竟有這樣的下流女人!他把門閂上,回來坐下又看了幾頁書,有人敲門。張九齡問:“誰?”
是那個女子的聲音:“員外硬逼着我來跟你睡覺。”
張九齡火氣地說:“你回去告訴你家員外,要是不願意留學生在貴舍住宿,學生立時就走。”
門外的女人說:“不是這個意思。這兒有員外給你的信,你看了,就明白了。”
張九齡聽說有信,纔開了門。
門一開,那婦人閃身進來,帶着小跑來到牀邊,上牀躺下了。
張九齡說了聲:“無恥!”
那女子說:“是員外叫我這麼做的。”
說着,把一張紙扔給張九齡。
張九齡一看,上面寫着兩句話,十四個字:欲借君種續香火,夜靜更深莫遲誤。
見此情景,張九齡覺得此處不能久留。立時拿起桌上的毛筆,在那張紙上續了兩句,也是十四個字:倫理道德莫忘記,九齡良心不可辱!扔了筆,收拾了書袋,開了門,連夜走了。
……
張九齡把這段事情講完,中宗全明白了。他大笑道:“好一個‘九齡良心不可辱’!”
說到這裡,中宗拿起硃筆,寫了“品德高尚”四個紅字,着內侍遞於張九齡:“孤家將這四個字賜於你!”
中宗又對禮部尚書道:“今日孤家欽點張九齡爲狀元,重新在禮部南牆張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