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足夠了。”
林晨按住了強弩之末的蘇立,一張習慣了淡漠的臉上竟然罕有的綻放出了微笑:“你做得很出色,剩下的就交給我吧。本來這些東西就不應該由你來揹負的……現在先帶你們離開這裡,這隻怪物實在是太危險了。放心吧,不需要你動手,這些混蛋會和受到應有懲罰的,一個都逃不了。”
說罷,攙扶着蘇立正準備離去,瞥了一眼怔怔遙望着相柳的張爵,說:“你不走?”
張爵目不轉睛,只微微搖了搖頭:“你說你恨我,但理解我。現在我也要說一句,我理解你,但不等於認同你。還有,有一件事是必須要讓蘇立親自決定的……”
“你是要選擇做被仇恨吞噬的懦夫,還是做救世主式的英雄哪怕爲此而捨棄掉仇恨?”張爵盯着蘇立血紅色的雙眼,一字一句直接敲入到了蘇立的心坎之上:“直面你的本心!如果連這點也做不到,你永遠也只會是一個弱者而已!”
說罷,張爵選擇了截然相反的道路,義無反顧的大踏步向着相柳走了過去。
一旦相柳離開這方須彌天地,作爲華夏異能世界領袖,即便不情願之下道盟也勢必要盡全力剿滅它。以相柳的實力來看,不管此舉成敗與否,實力道盟肯定都會元氣大傷。由荊家、林晨還有惡魔之爪組成的聯合勢力相較之下就有壓倒性的優勢,搶奪華夏異能界的控制權不再話下。作爲新主宰者之一,林晨自然不會放任這些仇人,血債最終只能血償。可以說,現在放任相柳的話,這血仇復仇的成功率立馬提高一大截,這一點蘇立看得很通透。
可是,一旦相柳重新現世,爲了圍剿它,死難的修真者一定難以計數。而在此之前,罹難的普通人類數字只怕會是修真者的百倍千倍。這一點,蘇立就真的可以做到視而不見嗎?
他感覺到,張爵和蘇驚鴻,兩道在心中偉岸的影子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媽的!”苦澀的抉擇,蘇立忍不住低聲咆哮了起來。
“別理會他。張爵,我,還有你的父親,都是偏執狂,只是所偏執的東西不一樣而已。那怪物已經徹底封鎖住這片空間了,不過我早有準備,只要再稍稍準備就能打通臨時通道。走吧,爲了這些無聊事情送命,太愚蠢了。”林晨攙扶起蘇立,一步步走向事先預留的方位走了過去。
在相柳吸納能量的這段空襠,修真者們早就已經作好鳥獸散的準備了,只是他們很快便絕望的發現,此處空間已經被完全隔離,正如無罪大師所說的,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
過於龐大的力量抽離,讓整片須彌天地都隱隱開始有崩塌的跡象。相柳此時大概感覺的吸收得差不多了,九頭一起發出滿足的吶喊聲,支撐着身體的符文圖像忽然光芒大盛,以它那龐大舍身爲中心,一圈肉眼可見的衝擊波襲向了四周,緊接着一朵小型核彈爆炸般的蘑菇雲才憑空炸裂開來。
力量相對弱小的登仙會參與者們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在被衝擊波震成了小塊的細碎血沫。力量稍強一些的長輩級修真者表現則要好上不少,紛紛施展神通抵消這衝擊波的影響,雖然形象多少有幾分狼狽,但總算都勉強擋下來了。
“諸位勿自亂陣腳!合我們衆人之力,或許會有一線取勝機會也說不定!”無罪大師大聲呼籲道。
衆人都自覺無罪大師說得有理,貪生怕死,反而讓他們燃起了求生的慾望,再面對相柳時那畏懼感覺竟然消弱了不少。
“等待了數千年時間,人類倒是變得越來越弱小了……也罷,取悅我吧,就如數千年前你們所做的一樣,用你們的痛苦,用你們的煎熬來取悅我,再在絕望之中死去吧,桀桀桀桀……”
嗡鳴笑聲響徹全場,諸人勉強凝聚出來的勇氣,在這笑聲之下煙消雲散。
“嗖!”
一道熾白色光華在半空之中劃出耀眼驚虹,以雷霆之姿硬生生斬斷相柳的猙獰笑聲!
這一擊聲勢驚人,然而除了讓得相柳身上的符文圖像略一黯淡以外,並沒有任何的效果。然而在諸人信心盡失的現在,卻沒有比這更加讓人振奮的強心劑了。
張爵漂浮到了半空之中,他的體型和數百米長短的相柳相比較,簡直就連螻蟻也不如,然而此刻其凜凜然氣勢卻分毫不輸於相柳,揚劍指着相柳的九顆頭顱,說道:“像你這種怪物,根本就沒有資格操控我們人類的命運!以前是,以後是,將來也會是!”
剛猛絕倫的真元劍氣再度劈出,比起第一擊聲勢更勝數籌。劈落到了相柳小山似的身軀之上時,符文圖像再次亮起,不過卻再也抵消不了這無匹真元的衝擊,寸寸碎裂,而相柳本體則在這真元的衝擊之下,硬生生從空中轟落,深深壓陷到了大地之上,捲起了漫天的煙塵。
張爵這一攻擊讓士氣立馬拔高了不少。出頭鳥做不來,痛打落水狗這羣修真者還是很樂於去做的。在無罪大師的領頭之下,法寶神通紛紛揚揚,使勁了的砸往了相柳的身上。
蘇立默默注視着戰況,即使在張爵拼盡全力壓下相柳的瞬間,他面上表情也沒有半點變化,此刻相柳似乎被打窒了,他卻反而咬牙低罵道:“糟了!”
相柳的真正實力界限在哪裡,從他鯨吞空間能量時蘇立已經模糊感覺得到。吞噬整片天地,這樣的能耐絕對不是單憑改變規則之力就能做得到的,即使是置身規則所構成的領域之中也不可以!要做到這一點,唯有超越第三極限的巔峰纔有可能做得到!也就是說,眼前的相柳,最低限度也擁有着第四極限級別的力量!
那是能夠毀滅一切,就連法則之力也只能俯首稱臣的無上力量!
擁有如斯力量的魔神,又怎麼可能被如此輕易的打得不能還手?
彷彿是在印證蘇立的想法一般,煙塵逐漸散去,相柳那碩大無朋的身軀,卻已經從衆人的視線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立惶然的站起來,不顧一身傷勢,猛地發力朝張爵疾走過去。
可是已經晚了。在第四極限的魔神之力面前,即便諸如時間與空間等最上位法則之力也彷如被撕碎的畫卷一般,寸寸分崩離析。
畫都已經消失不在了,畫中人又怎麼可能殘存下來?在被撕裂的碎片當中,已然百孔千瘡的張爵回望了蘇立一眼,眼神之中滿是希冀和欣慰,爾後隨着破碎畫卷一同消逝於空洞的虛空之中。
石可破也,然不可奪其堅;丹可磨也,然不可奪其赤。蘇立終於回想起,這個老不正經的大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自己嚴厲教導的就是這一句。
直到此一刻,他似乎終於品味到了真正的涵義,只是代價實在太高,高到讓他撕心裂肺的程度。
空間通道林晨已經架設完畢,張爵的隕落,還有蘇立的背道而馳,讓林晨眼神黯然下來,喃喃了一句:“這就是命運?”落寞的身影逐漸沒入到了空間通道之中。
相柳巨大的形體再次出現,面對着張爵消逝的虛空,九張大嘴裡同時發出難聽的“嚯嚯”笑聲:“可悲可憐的蟲子……”
黑色氣霧幻化出了黯之星辰的形體,篆刻在其之上的古樸符文瞬息間彷如暗夜皓月般發出耀眼光華,在光華之中,黑暗領域之力鋪張開來,把整片天地都籠罩在內,黑暗遮天蔽日。
聖子之血在這瞬間沸騰起來。已經到達瓶頸的黑暗領域力量,在聖子之血的刺激之下彷如失控的洪水一樣,瘋狂往上膨脹着,完全沒有所謂的界限和盡頭。
這兩股力量,不管那一股以蘇立的實力都不可能駕馭得了。兩者強行使用的話,直接後果就是蘇立的身體,由使用力量的瞬間便開始崩壞。
然石可破也,不可奪其堅;丹可磨也,不可奪其赤。
這句話蘇立真的懂了,也真的做到了。
以生命爲代價換來的異乎尋常的力量,強大得以讓魔神之尊的相柳也不得不正視起來,在他眼中,蘇立已經不是一隻無足輕重的小蟲子,而是一個足夠讓他平等對待的可怕存在。
“上古第一凶煞相柳是吧?”黯之星辰的劍鋒遙遙指向相柳,蘇立面上的肅穆與凜然和張爵如出一轍:“對不起,我很忙,能跟我一起下地獄嗎?”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