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縣是江川市所管轄的四座縣城之一,也是楚林生的家鄉,該縣如果沒有以礦產資源豐富而遠近聞名的濉溪鎮的話,那絕對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貧困縣,只不過由於濉溪鎮的存在,這才勉強的跳出了全國貧困縣的行列。
康定縣的西郊有所監獄,人們通常稱這所監獄叫做大西監獄,裡面服刑着各類犯罪類型的犯人,作爲當年在濉溪鎮發生的那起特大爆炸事故的最終責任人的楚父,服刑期間就是在這裡進行的。
只不過,還有一年就會出獄的楚父,如今卻在康定縣人民醫院的急救室內經歷着一場生與死的考驗,無數的管子插在了他身體上,場面甚是嚇人,只不過,這種痛苦,楚父是全然感覺不到的,因爲他早已陷入了重度昏迷當中。
手術室門外休息椅上坐着四個人,三男一女。
三名男子全身上下都是警察制服的打扮,表情很淡然,似乎楚父的生死完全與他們無關的樣子,他們是大西監獄的管理人員。
那女人是一位中年婦女,他叫林若夕,身材較爲嬌小,五官異常俊美,只不過最近幾年的風雨,讓她的身體虛弱不堪,使她那原本傾國傾城的容顏顯得有些暗淡,特別是在此刻對手術室裡的男人無比擔心的情況下。
林若夕沒有流淚,因爲目前正在急救室經歷生死考驗的男人在入獄之前曾對她說過這樣一句話:天塌下來,由我來抗,只要我還沒有死,遇到什麼事情也不要哭,一旦我死了,你再哭。
其實林若夕是想哭的,但她卻不敢哭,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哭了,她的男人也就再也不能醒來了。
“媽”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遠處傳來,走來了一名身材瘦弱的年輕人,正是風風火火從江川大學考場趕來的楚林生,他的臉上,寫滿了焦急。
“林生”
看到了兒子,林若夕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無助的淚水終於開始從她的臉上蔓延。
“媽,沒事,爸一定會挺過去的。”楚林生攙扶着林若夕再次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手術室的大門。
在焦急的等待中,楚林生向那三位監獄負責人瞭解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在今天的早上吃飯的時候,楚父與一位獄友發生了口舌之爭,結果那獄友懷恨在心,在出早操的時候,趁着楚父沒有防備,用磨出了鋒利的尖的牙刷,猛的刺向了楚父的後背,剛好紮在了楚父的脊椎上,楚父當場昏迷。
“這次事故我們是有責任的,是因爲我們的監管失誤,所以上頭領導已經做出了批示,手術的費用由我們來承擔。”
一名看樣子年紀要大於另外兩人的負責人在最後對楚林生說道。
楚林生盯着那人的眼睛,雙眼有些發紅,看得那人有些發毛。
“哦,對了,領導還說了,如果你爸爸的傷勢嚴重的話,可以考慮讓他在監外執行。”那人說。
楚林生深吸了口氣,最終將目光看向了手術室的大門。
他現在心中很矛盾,也很困惑,他無法想象曾在小時候就要求自己隱忍之道的父親會和人在監獄中發生口角,更無法曾參加過當年反越戰爭並獲得過兩次二等功的父親能這麼輕而易舉的被人扎傷。
可眼前的情況,楚林生已來不及考慮這些問題了,他現在只有一個願望,父親能夠活下來。
口袋中電話忽然發出了一陣悅耳的鈴聲,打破了原本沉寂的走廊。
看了眼來電,竟然是吳昕,皺了皺眉,按下了接聽鍵。
“林生,你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能不參加英語考試呢”
電話剛接通,吳昕便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呵斥。
“家裡出了些情況,對不起吳老師。”
說完這句話後,楚林生按下了掛機鍵,隨後將電話關機,默默的低下了頭。
漫長的等待過後,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一名醫生在摘掉口罩後,疲憊的對着已經圍攏在他身旁的五個人說道。
“病人已近沒有生命危險了。”
聽到這句話後,林若夕和楚林生的那顆已經提到了嗓子眼的心,這才得以安穩,只不過,醫生接下來的話,卻再次讓他們感到了絕望。
“病人現在雖然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但他脊椎的神經組織卻遭到了很大的破壞,而且很難修復。”頓了一下,醫生嘆了口氣:“病人以後恐怕得在輪椅上度過餘下的半生了。”
“嗚嗚”林若夕捂嘴自己的嘴,努力的不讓自己發出哭聲。
楚林生重重的靠在了牆上,順着牆壁滑坐在了地上。
一直以來,父親就像一張大傘一樣撐在他的頭頂,爲他遮風擋雨,儘管在父親入獄這幾年來,在經濟上已經無法繼續給予楚林生幫助,但他那偉岸的形象,卻一度成爲了楚林生的精神支柱,楚林生時刻的都在盼着父親出獄的那天,他堅信,眼前的困難只是暫時的,一旦父親的獲得了自由以後,便會重新爲楚家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
可眼前,楚林生的希望和依靠過早的破滅,幻化成了一個悽美的泡影,和母親那絕望的眼神半個月後,太民村村頭的一棟平房內,中午十二點。
“林生,爲什麼悶悶不樂的樣子,醫生那是扯淡,你老爹的身體素質你還不知道麼,用不上半年,我就不用這輪椅了。”
見自己的兒子躺在牀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坐在輪椅上的楚父便打趣的對着兒子說道。
“沒事爸,我想事呢。”楚生擠出了一絲笑容。
“想什麼呢,和老爹說說。”楚父笑呵呵的問道,臉上的神色一如往常一樣自信,但氣色卻不太好。
“我就在想,你都出事這麼久了,可劉叔叔怎麼一次也沒來看你啊”楚林生忽然坐了起來,對着楚父問道。
楚林生口中的劉叔叔是楚父當年的一位戰友,和楚父的關係親如兄弟一般,當年楚父從部隊復原並創建礦場之後,劉叔叔任礦場總經理,礦場上幾乎一切的事務,都是由他打理的,另外,他對楚林生也非常的好,就像親兒子一般,楚林生在上初中和校外的那些小混混打架的時候,劉叔叔經常會帶着礦場的工人來幫忙,幾乎每次都是將校外的小混混打的落荒而逃。
“你這兩天怎麼總是問這個問題呢,我不是和你說了嘛,你劉叔叔現在在縣城開了家食品價格廠,生意忙着呢。”頓了一下,楚父接着道:“再說了,誰說你劉叔叔一次也沒來看我,前天他還派人給我送過來不少補品呢。”
“哦”
“你個晚輩的還挑長輩的理了,別瞎想了,過幾天,你劉叔叔肯定會來看我的。”頓了一下,楚父淡然一笑,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是想你劉叔叔了,你想見見他,對吧”
楚林生點了點頭。
楚父性格有個毛病,那就是萬事不求人,雖然家中現在十分的落魄,但楚父卻從來也沒有找人幫過什麼忙,楚林生也深受父親的影響,否則憑藉劉叔叔最近幾年在縣城創造的經濟實力,自己的大學生活其實也不用那麼辛苦的。
“對了爸,那天你在監獄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這麼輕而易舉的受傷呢”楚林生換了個話題。
“啥也沒發生,就是一時大意了,讓那小子給我偷襲了。”楚父顯然不願回答這個問題,有些敷衍的意思。
“行啦,你們爺倆別嘮了,趕緊吃飯吧,咦,林生,這麼熱的天,你怎麼成天戴着手套啊。”
楚母從竈臺旁端着兩盤菜來到了屋內,對着兒子好奇的問道。
經過半個月的恢復,在楚父不停的勸說下,她已經由原本絕望的心情轉變成了釋然,不管咋樣,至少一家三口都還活着,活着就會有希望。
隨着楚父身體的垮臺,原本虛弱不已的楚母在這些天內竟然變得硬朗了起來。
“不知道咋回事,在學校的時候手就很涼,然後我就買了隻手套帶上了,時間一長,就戴習慣了。”
楚林生只能這麼回答了,他當然不能說出如今自己身體上的異變。
剛好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太民村現任村長,趙寶剛。
趙寶剛比楚父要小五歲,身體有些發胖,特別是他那圓乎乎紅撲撲臉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金剛葫蘆娃裡面三娃,趙寶剛也曾當過兵,是炮兵兵種,當年在楚家出事之前,他也是礦場的一員,負責炸藥採購工作。
當年的楚父待趙寶剛不薄,不但幫趙寶剛在太民村蓋起了一棟體面的樓房子,還幫他介紹了一位貌美如花要小他五歲的女子,這女子叫馮萍,是濉溪鎮鎮里人,家庭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她的爺爺和父親都是教書匠,到了她這輩,她也不負衆望,初中畢業後考上了一所師範中專,隨後又由中專升到了大專,畢業後,回到濉溪鎮的初中教授語文,和趙寶剛結婚那年,她剛剛參加工作,僅二十一歲。
在楚林生心中,趙寶剛應該算得上是這個社會已經越來越少見的知恩圖報那種人,因爲自從楚家出事以後,幾乎所有的人都避而遠之,唯獨趙寶剛時常會送來一些生活必需品,特別是在父親出事之後的這半個月時間內,趙寶剛幾乎每天都會來看望父親一番,同父親聊天,緩解父親堅強外表下那顆脆弱的心靈。
“來寶剛,一塊吃點。”
見來人是趙寶剛,楚父哈哈一笑,對着趙寶剛招了招手。
шωш◆ tt kan◆ ¢ o
“唉。”趙寶剛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面色很凝重,那紅撲撲的臉蛋也有些發白,道:“大哥,我有事想和你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