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雪的情緒終究還是穩定了下來,她先是喝了口父親遞過來的水,之後,沒有隱瞞的對父親講述了關於這些天、自己和楚林生爲了尋找當年那起爆炸事故的罪魁禍首的種種行動。
父親一直在旁邊默默的聆聽表情,他一動不動,可是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卻不停的轉動着。
韓冰雪自認爲是一個比較聰明的人,但她卻有時也在向老天抱怨,爲什麼自己沒有將父親的智慧全部繼承下來,這種感覺在她爲父親講述完畢之後更是濃烈起來,因爲聽完自己的講訴後,父親那眼神中發出了睿智的光芒,她猜想,這番話沒有說之前,父親就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
“爸,你在想什麼呢”當時的韓冰雪有些好奇的問。
而韓廳長卻一直保持着淡笑,沒有回答女兒這個問題。
韓冰雪兀自嘆了口氣,也不願繼續追問下去。
“爸,我還是覺得我在這些天裡不應該和楚林生見面。”
沉默了良久,韓冰雪忽然開口說道。
“爲什麼”
韓廳長有些好奇,記得剛剛自己已經和女兒研究好了,只要楚林生是個有情有義的主,並且願意以後的日子裡對女兒好的話,她是不可以拒絕楚林生的好意的。
韓冰雪深吸了口氣,向父親說出了自己的苦衷。
韓冰雪覺得,這些天裡,楚林生的心中一定會有着很大的自責成分,他會一直認爲是因爲他的原因才造成的這次車禍,所以在這種心情的困擾下,他一定會對自己好的,但是,這裡面似乎就和感情沒有太大的關係了,而這樣的結果,終究也是韓冰雪不想要的,她想要在楚林生的情緒徹底冷靜下來之後,再好好想一想還願不願意繼續去照顧自己。
聽聞女兒的苦衷,韓廳長苦笑了兩聲,但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因爲女兒的思路並沒有什麼錯誤,若是楚林生因爲自責纔對女兒好的話,他的心裡也不是滋味,況且他實在是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如果楚林生真的對女兒沒有什麼關於愛情的感情,即使他選擇一直留在了女兒的身邊,女兒也不會幸福的。
“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吧,半個月後,等你的外傷好了之後,我先把你帶回省城,怎麼樣”韓廳長忽然提議道。
“好。”韓冰雪回答的時候多多少少有些沮喪,但這卻是一個唯一的選擇。可是忽然,韓冰雪的心中突生出了一股濃濃的擔憂,她喃喃道:“爸,楚林生的性格很執拗,他現在一門心思就想揪出當年坑害他們家礦場的仇家,我擔心我和你走了以後,他會出事”
韓廳長點了點頭,有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安慰道:“人的命,天註定,如今就算你能留在縣城,恐怕對他也不會有什麼幫助了。”頓了一下,他的目光一凝,自言自語道:“冰雪,別看你現在身體出事了,但也不是誰都可以作我的女婿的,想做我的女婿有兩個點條件必須具備,一,對你專一。二,要聰明,我喜歡聰明的人,若是他楚林生連縣城這點麻煩都應付不了的話,那他也不配娶你了。”
韓冰雪不甘心,期待地問道:“爸,那你能不能出手幫幫他”
韓廳長搖了搖頭,道:“這是他自己的路,沒人能替他走。”
韓冰雪忽然覺得父親有點絕情,一如當初將年幼的時候送回縣城時一樣的態度。
“爸,我最擔心的其實不是他被壞人害死,我最擔心的是他找到仇家之後,盛怒之下會將仇家直接殺死,這樣的話,他肯定是要吃官司的。”韓冰雪屬實擔心這個問題,但這句話中還是有些希望父親可以出手相助的期盼。
“他若是這麼不理智的人,那我就更不放心將你交到他手裡了。”韓廳長忽然笑了笑,他怎能看不出女兒的這點小心機呢。
“唉。”嘆了口氣,韓冰雪繼續解釋道:“爸,你不知道,楚林生家的礦產出事了不說,前些天,他爸還在監獄被人給刺殺了,結果和我一樣,雙腿也落下了雙腿殘疾,他才二十出頭,這樣大的仇恨,換成誰也無法冷靜啊。”
終究,韓廳長還是被女兒的話語打動了,他緩緩的站起了身,沉吟了片刻,道:“那我就爲他引一條路吧,至於他怎麼走,還是看他自己了。”
韓冰雪眼前一亮,追問道:“什麼路”
韓廳長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一個通過法律手段去報仇的路。”
韓冰雪有些雲裡霧裡,好奇道:“怎麼引”
韓廳長再次坐了下去,雙手託着下巴,仔細的算起了當年楚家礦產出事的時間。
韓冰雪靜靜的打量着沉思中的父親,張了張嘴,但終究還是沒有開口去打擾他。
韓廳長忽然眼前一亮,隨即掏出了放在口袋中的電話,繼而按下了一連串號碼。
韓冰雪依舊雲裡霧裡,靜靜的聽着父親的通話內容。
韓廳長的這個電話好像是給她的同事打了過去,電話接通的第一時間韓廳長就要求對方幫自己查一下“林媛”的信息。
這次通話共計五分鐘左右,當韓廳長放下電話後,韓冰雪更加困惑了,便問道:“爸,林媛是誰”
韓廳長笑了笑,幽幽道:“大概是一個和楚林生有着共同敵人的人。”
“女的”韓冰雪敏感的問道。
“是的,很漂亮。”
“哦。”韓冰雪的心頭一顫,忽然想起了高中時代那個濫情的楚林生。
“她可以爲楚林生引路”韓冰雪撇棄了剛剛的那個念頭,問道了正題。
“應該可以。”韓廳長的眼神中竟多出了一絲韓冰雪沒有察覺到的光芒。
走出住院部的楚林生站在醫院後遠的廣場上點燃了他自從韓冰雪出事以來抽的第一根菸,白盒紅塔山那不算劣質但也絕對稱不上精品的菸絲所燃燒出的煙霧在他的肺葉中轉了個圈,可能是因爲尼古丁麻痹了他的神經的原因,使他的之前那因爲韓冰雪在病房內大哭大叫而感到壓抑的心情才略有所好轉。
在高中時代,他想泡到韓冰雪純粹是爲了在狗友們面前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心,抑或是在青春期荷爾蒙分泌過多的狀態下着實的對着韓冰雪那披着校服外衣下的魔鬼身段有着的無盡探索欲。
車禍之前,他有意無意的去接近對他冷眼相待的韓冰雪中除了對她的美色依舊不能自理以外,多出了幾分想做贅婿的味道。
而如今,他卻拋開了一切的雜念,寧肯自己與韓冰雪那廳長級別的老爸這一輩子也不發生丁點的關係也有股子想就這樣照顧她一生一世的念想。
楚林生忽然想到了在他上初中時候在校園廁所內的菸民中所流傳的一句吹牛皮專用的話塔山不倒,愛情不老。
那時候七塊錢一盒的紅塔山對於一些在下課鈴聲響起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衝向廁所來解決煙癮發作之苦的初中生來講,的確算得上是奢侈品。可那時的楚林生卻偏偏可以抽得起23元一包的玉溪,而且還是每天兩盒,一盒留給自己和鐵柱抽,而另一盒,則是大方的甩給那些煙癮發作卻又尋覓不到菸頭的狗友們。
而如今,楚林生不得已的抽上了七元一包的紅塔山,可他對於自己愛情,卻感到了迷惘與沮喪,“塔山不倒,愛情不老”的這句話似乎就是一個扯淡。
他忽然想起了在這學期期末對她照顧有加的輔導員吳昕,他已然不知道再次面對吳昕的時候該如何收場,甚至連他連自己還能不能順利的回到江川大學安安穩穩的讀完大四、取得一個在當今社會中多如牛毛的學士學位和那張蓋着學校大紅戳的在父親眼中極爲重要的畢業證書都是未知。
一陣清風拂過他的臉頰,將他的思緒再次帶回了韓冰雪的身上。
楚林生當然不傻,在陣陣尼古丁由肺葉涌入血管的作用下,他漸漸分析出了韓冰雪針對自己如此的情緒炮似乎並不是她暫時無法接受雙腿殘疾那麼簡單,這裡面,或許摻雜了她如今濃濃的無奈與自卑。
他苦笑了一下,他已不願繼續去猜測那些註定無法考證的事實,他清楚的知道今後的自己該做些什麼,但這一切,已經與那位身居要職的廳長無關了,這是他良心,不能丟。
他想,就算因爲一些無法預料的事件生出,使他不能真的爲韓冰雪披上那件與他的新郎西裝相對稱的婚紗,他也要親眼見證着韓冰雪的幸福安康,否則,就算違背天朝婚姻法,他也定然要將韓冰雪強行的帶入自己幸福的歸巢。
楚林生曾在家中出事的整個高考期間無數的拷問自己,他究竟是不是一個會同父親一樣堅強的人,那段時間,他哭過笑過假裝堅強且又苟延殘喘的生活着,但這個問題一直持續到了大三他還是沒有一個確切的回答。
而現在,在可靠的證據證明劉建國遠非表面那麼慈祥正直和韓冰雪癱在牀上之後,楚林生找到了答案,他是一個堅強的人,他必須堅強,不僅如此,他還要將自己的堅強傳遞給身邊每一個脆弱的人。
楚林生笑了一下,擡頭迎上了那頭頂已經變得刺目的烈日。
他忽然覺得這縣城真的好小,小到能夠報完家仇就再也不願留戀在這裡的地步。
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楚林生回過了頭,看見了一雙特別亮的眼睛。
稍後還有一更,大概時間是在晚上八點,這兩天沒有存稿了,所以更新時間有點亂,正在努力的調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