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齊斐的話,王家屏嘆了一口氣,顯然這個齊斐今天是非得從自己這裡撈走一個案子了。自己還非得答應不可,不答應自己這個官也就當不下去了。
看着齊斐帶着笑容的臉,王家屏不知道怎麼就升起了一股怒氣。
這股怒氣也不知道是對齊斐,還是對自己,半晌,王家屏舒了一口氣,緩緩的開口說道:“那就從最上面的這個查起,吏部侍郎趙德乾賣官案。”
王家屏這話倒是讓齊斐微微一愣神,隨即站起身子,躬身說道:“謹遵鈞命!”
看着齊斐,王家屏點了點頭說道:“好好查,有什麼進展,第一時間奏報給本官!”說完這句話,王家屏一甩袖子,邁着步子出了房間。
不管王家屏怎麼想,這一次齊斐就是要打響法紀司的名字。
回到自己的值班房,看着等在這裡的自己人,齊斐把手中的文件袋晃了晃,然後開口說道:“大人已經準了咱們一個案子。”
“這裡是案子的資料,我讓人分發給大家。”
“醜話說在前面,如果誰把案子的消息泄露出去,結果我不說大家也知道。”說着齊斐把文件遞給身邊的文書,讓他們開始分發資料。
“你們看着,我說着!”等到資料分完,齊斐開口說道。
見衆人沒有人反對,齊斐才接着說道:“這一次的案子很大,所以所有人都給本官打起精神來,誰要是辦砸了,那別怪本官不講情面。”
“這一次調查的目標是吏部右侍郎趙德乾。”
“這一次案子的爆發點是一個叫做錢和的舉人,他一次喝酒之後跟人吹噓,他不但很快就會點選官員,而且還是直接點選成爲府城的通判。”
在場的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凝重了起來。
大家都是做官的,沒人不知道通判意味着什麼,通判是在州府的長官下掌管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對州府的長官有監察的責任。
這樣的位子,別說一個舉人了,即便是進士出身的知縣想要晉升,難度都不是一般的大。錢和一個舉人,他怎麼敢說的如此肯定?
在大明,最大名鼎鼎的舉人官,那就是海瑞了。
海瑞以舉人的身份做官,做的是什麼?福建南屏縣的教諭,錢和如何敢說自己能做通判?即便是下州通判,那也不是他能做的。
當然了,吏部文選司如果真的點選了錢和爲下州通判,從官面上是走得通的。
“經過多方查證,錢和在到了京城之後,曾經在一家古董店花費白銀十五萬兩購買各種古董,出手非常的大方,這家古董店的名字叫做問心齋。”
“經過我們的人查證,這個問心齋的老闆是一個叫做李啓勝的人。”
“這個李啓勝與吏部右侍郎趙德乾沒什麼關係,但是李啓勝的妹妹嫁給了趙德乾的堂弟趙德坤。”說道這裡,齊斐臉色逐漸嚴肅。
“錢和昨天已經拿到了吏部的點選文書,與他說的一樣,下州通判。”
如果說這幾件事情之間沒有關係,那纔是怪事情。這一點在場的人沒人懷疑,趙德乾通過所謂的古董交易來進行賣官。
一個下州通判就賣十五萬兩,當真是大手筆。
等到衆人將消息消化了之後,齊斐繼續說道:“現在開始行動,楊彬,你帶着人秘密抓捕錢和,他明天會離京赴任,你們離遠點在下手。”
“把人抓住之後,秘密羈押起來,然後對他進行審問。”
坐在下面的楊彬站起身子,大聲的說道:“下官遵命。”
“祁連,你帶着人去查問心齋,查清楚這家店鋪的底細,尤其是他們的進貨渠道,查一查他們是否知道古董是假的。”
“咱們的人去問心齋看過了,他們那裡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假的。”
祁連也站起身子道:“下官遵命!”
齊斐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蔣禮,派人盯着問心齋,弄清楚每一個去問心齋買東西人的身份,本官要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
“是,大人!”蔣禮開口說道。
“王卞,你派人盯着李啓勝,這件事情裡面李啓勝是一個關鍵人物,他必然是承上啓下的人物,盯住他,看他都和什麼人接觸。”
“是,大人,下官明白!”王卞大聲的答道。
齊斐點了點頭,最後總結道:“本官把醜話說在前面,誰要是把手裡面的事情搞砸了,弄差了,走漏了消息,一律嚴懲不貸。”
“是,大人!”衆人齊聲躬身說道。
齊斐點了點頭,然後開口說道:“行動!”
紫禁城,文華殿。
朱翊鈞放下手中的奏摺,看了一眼張鯨,開口問道:“你說法紀司那邊有動靜了?什麼動靜?你知道嗎?”
“回陛下,老奴不知道。”張鯨連忙搖頭。
事實上張鯨是真的不知道,他只是知道法紀司有行動了,這倒是不是什麼意外的事情,京城地面上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絕對瞞不過東廠。
很多事情只是看東廠想不想知道,顯然法紀司的事情東廠就不能想知道。
如果自己私自探查法紀司的事情,張鯨估計自己得挨收拾,現在自己通報一聲也就完了。皇爺讓自己探查,自己再去做,否則就到此爲止。
“不知道好啊!”朱翊鈞淡淡的感嘆道:“人生在世,難得糊塗。”
“皇爺說的是!”張鯨連忙說道:“奴婢明白。”
朱翊鈞點了點頭:“法紀司的事情就別管了,讓他們自己去做,你這些日子給朕盯着京城地面上,徐德不在,你用點心。”
“順天府的胥吏轉公務員要開始了,別出什麼漏子。”
“海瑞馬上就要就任五城都御史了,他要做的事情你也知道,先讓東廠摸摸底,別到時候兩眼一抹黑,在被人給下了黑手。”
“海瑞都那麼大歲數了,要是被人下了黑手,估計就活不成了。”
聽了朱翊鈞這話,張鯨連忙躬身道:“是,皇爺,老奴明白,回去就安排人手,一定不會誤了海大人的事情,把所有人都盯住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這點事情讓張鯨去做,自然是沒問題的。
日子一天天的過,朝廷的事情也都在穩步的推進,新作物的推廣也進行的很順利。有了前幾年的推廣,大家對新作物接受起來倒是沒那麼費勁。
畢竟新作物的產量高,大興縣的試驗田的產量也早就傳遍了。
雖然街面上的種子價格有點高,可是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勳貴和當官的開始種,畢竟他們纔是最瞭解新作物的人。
公務員入住順天府,老舊的胥吏轉任公務員,張國彥進行的井井有條。
不得不說,張國彥做事就是穩重可靠,這些事情交到他的手裡面,不但沒有出問題,而且推進的很快,這個優點別人就比不了。
五城都御史衙門在內閣和吏部的支持下,也建立的差不多了,只等着確認五城都御史的人選,然後衙門就可以掛牌辦公了。
五城提督的人選也有,是朱翊鈞從稅務司調過來的,名字叫做方明。
這個人在推行官紳一體納糧的時候立過大功,升任了稅務司稅役總稅頭,這一次朱翊鈞把他調到了五城提督衙門,任職五城提督。
朱翊鈞看重他,倒不是因爲他以前的功勳,而是因爲這個方明膽大心細,敢做事。
這一點在五城提督衙門尤其重要,如果來了一個軟柿子,那在這個位置上什麼事情也做不出來。畢竟這邊的事情非常多,而且大多都是得罪人的。
稅務司王用汲也從南京趕了回來,江南的官紳一體納糧平靜的完成了,王用汲在南京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接下來朝廷在農稅方面,基本上就是維穩和繼續深化。
徐德和趙廉還在東南沿海清查通倭,倒是查了幾家爲富不仁的海商,像甄家那樣的大案子倒是沒有爆出來。
朱翊鈞看着這一段時間的奏報,滿意的點了點頭。
天津港那邊,宋應昌也來了奏摺,造船廠的修建也進入了正軌,預計入秋之前第一個船塢就能建造完畢,造船廠就能嘗試建造第一艘戰艦了。
皇家水師提督殷正茂也來了奏摺,五千水師士卒整訓已經大半年了。
到現在爲止基本上也進入了正軌,戚繼光的侄子戚金表現很好,用殷正茂的話說,戚金深的戚繼光的真傳,無論海戰陸戰都很精通。
對於訓練士卒也有自己獨到的見解,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殷正茂在奏摺的最後還請求擴編皇家水師,用殷正茂的話說,五千人完全不夠。現在五千人的整訓完成了,是時候擴編了,這一次擴編的目標是兩萬人。
朱翊鈞想了想就答應了,現在錢糧不是問題。
皇家水師那邊也的確需要人手,一旦船下水了,那就不是一艘兩艘,到時候臨時擴編,肯定是來不及的,現在正是好時機。
宣大那邊也來了奏摺,曾省吾的宣府軍改已經快要進入尾聲了。
土地分配完成了,募兵制也完成了,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大同府的商稅也開始徵收了,錢自然是非常的可觀。有內務府帶頭,其他的商人倒也不敢鬧騰。
新的互市,現在叫交易市場,也在進入五月的時候敞開了。
新的商稅也進行了試行,交易稅和營業稅是現在主要的稅額。毛紡廠那邊也一切順利,現在大家都在囤貨,入秋之後毛呢料子和毛線就會開賣。
萬曆十五年,雖然外面紛紛擾擾,可是大明卻一切都按照朱翊鈞的計劃進行的有條不紊。
山西太原,晉王府。
自從得到內閣大學士王錫爵要來晉王府的消息,整個晉王府都在準備。事實上晉王府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朝廷想要開藩禁的消息早就傳開了。
這位內閣大學士王錫爵就是力主開藩禁的,他也因爲開藩禁而入閣的。
這樣一個人物來到晉王府來,說不害怕是假的。對外面,王府風風光光,可是對內,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皇室對藩王的態度可不怎麼好。
朱允炆削藩之後有了靖難之役,永樂皇帝當了皇帝之後,繼續削藩。
在寧王之亂之後,皇上對藩王的限制就更加的嚴重了,到現在這個時候,藩王基本上就是一個擺設,整天混吃等死。
晉王府又是藩王府裡面,非常非常不受待見的支脈。
現在朝廷要開藩禁,王錫爵來太原,擺明了就是要對晉王府動手,晉王府要是不慌,那纔是有鬼了。只不過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徒呼奈何。
這一代的晉王是朱敏淳,按照的大的輩分排行,他是朱翊鈞的侄子。
這位年輕的晉王是萬曆十三年承襲的晉王爵位,到今天也不過一年多一點。年紀也不大,只有十七歲,年紀很小。
他的老子晉惠王朱慎鋷只活了三十九歲,年紀輕輕的就死了。朱慎鋷在嘉靖三十年封輔國將軍,萬曆七年嗣封晉王。朱慎鋷在同年死,諡號晉惠王。
朱敏淳萬曆十三年才成年,承襲了晉王的爵位。
如果詳細的查看晉王的世系表就會發現,晉王一脈斷絕過好幾次,基本上都無子然後早早的就死了。這也反應了藩王生存的一個狀態,整天無所事事,不是煉丹吃藥就是玩女人。
年紀輕輕的身體就垮掉了,要麼無子,要麼早死。
朱敏淳只有十七歲,睡女人就是一把好手,其他就絲毫不擅長,比紈絝子弟和草包還不如。整個人基本上廢了,老爹死得早,成長與母親之手,母子二人相依爲命,王妃李氏對其十分的溺愛。
與李太后對朱翊鈞的嚴加管教不同,朱敏淳的母親李氏異常的溺愛兒子。加上身邊的王府屬官和太監一個勁的想把他給養廢了,他想不廢都難。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派了王錫爵來,整個晉王府都慌了神,一下子就沒了主心骨。
朱敏淳雖然年紀不大,也是一個紈絝子弟,可是他也不傻,他知道這一次弄不好自己要完蛋。自己雖然頂着藩王的名頭,可是和京城那位天子,說八竿子打不着有點過,可是也差不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