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基地內,各色各樣的屯戶跑來跑去,一些總甲大聲吆喝,讓他們到倉庫領取武器和服裝。
營部的會議室內,卻十分安靜,一羣腦袋圍在地圖前。
“都說說。”鍾老四站直身子,對一羣軍官道:“打韃子比打流寇舒坦,但隔着上千裡地,咱們該怎麼個走法。”
周少兒兩手支在桌子上,擡頭看看鐘老四,“軍令司都沒有命令過來,咱們就擅自出動,這好像不太符合軍規,祝大人走的時候,給你的權限只能在豫北調動,北面不能超過武安北界,東面不能超過大名府西界,你這一走都走到山西去了。”
鍾老四大手一揮,“將在外,啥都不受。”
周少兒還是搖頭道:“林縣的糧草武備在軍需司手上,你超過這個範圍,沒有調兵令,軍需司的那個把總不會給你東西的。”
龍騎兵的千總部軍法官也對鍾老四道:“還有軍法司的分駐機構,只要你搶奪軍需物資,你還沒開始走,他就可以把你拿下。”
鍾老四不滿的打斷道:“軍需的事情,老子去跟他說,老子好歹是個副營官,總不成調動一個千總部都不成了。”
訓導官也站起來,“鍾副營官,你若是違反權限調兵,我們宣導司也是不同意的。。。”
“好了!”鍾老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們他孃的到底是哪邊的,韃子打到山西了,你們還在扯祝代春那張紙,他又沒有說韃子來了不興打。”
軍法官瞪着鍾老四,“鍾大人。軍令就是軍令,限定你在武安以南,你就只能在武安以南,你這把兵調走了我,萬一哪裡來一支流寇,把林縣端了怎麼辦?老子可不陪你胡鬧,你要是非要去山西,老子現在就先去軍法司分駐點,老子不能抓你。軍法司能抓。”
鍾老四與軍法官兩人大眼瞪小眼,訓導官連忙擠到中間,“二位,我說二位不要爭執,鍾大人說得有理。這軍務麼都是急的,韃子正在打劫百姓,你說誰能不急,所以鍾大人沒啥錯。。。”
鍾老四馬上對軍法官道:“聽到沒有,還得是訓導官懂道理。”
訓導官連忙接着道:“但軍中有軍中的規矩,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軍法官也是職責所在。所以軍法官也沒錯。。。”
鍾老四轉頭看着訓導官,“你少和稀泥,你給個爽利話,到底怎麼辦。”
訓導官平和的道:“派快馬去請示鍾大人。反正也不遠麼,快馬來回也就是幾天功夫。”
鍾老四怒喝道:“軍情能等那許多天麼,你知道韃子一天能抓多少人,他們多抓一個人。遼東就多一人種地,咱們遼南的兄弟就要多面對一個甲兵。你孃的,你們。。。”
鍾老四捲起袖子就湊過去,那訓導官忙往後面退,一邊大聲道:“鍾老四我告訴你,要不是趙宣給我反覆說,我纔不想來你這龍騎兵千總部,你還敢打人呢,你去各司問問,誰願來跟你鍾老四搭夥。”
“老子就打你咋地,你們這兩個狗才,放着韃子不打,專門跟老子作對。”鍾老四果真就過去抓訓導官的領子。
周少兒等連長趕緊過去攔在中間,會議室中亂哄哄的,來送信的兩個情報局探子在一旁呆呆看着,他們平時以爲行動隊算猛的,但在局裡面也是老老實實,今日一看這些戰兵,連自己人都要打,而且還在開會的時候。
衆人好不容易纔把兩人分開,鍾老四兀自罵罵咧咧,訓導官氣得滿臉通紅,指着鍾老四道:“好你個鐘老四,我們雖比你低一級,但我們軍法訓導是直管的,你如何打仗沒人管你,要違反軍法,就是一個字,不行。”
“那是兩個字。”鍾老四對着訓導官罵道,“虧你是識字班出來的,整天只知道跟着黃思德說評書,你看你那樣子,數兩個字都數不清。。。”
。。。
“鍾老四,沒咱們同意,你一個兵都帶不走,不信你試試。”一番爭吵之後,軍法官和訓導官扔下一句狠話憤然離場,軍議也進行不下去,一羣連長把總面面相覷,鍾老四在屋中轉來轉去,口中不停罵着。他也知道軍法官只要放了話,下面的軍官都明白鍾老四不佔理,沒人敢執行這個軍令,包括周少兒這個死黨在內,果真是一個兵都帶不走。
情報局的兩個探子湊過來對鍾老四問道:“鍾大人,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張大人還在張家口等着呢。”
“老子沒糧草怎麼去,滾開。”鍾老四把氣撒在情報局身上,罵完還不解氣,又繼續道:“你們張局長正好姓張,那張家口就是他家開的,合該待在那裡。”
兩個探子見這人脾氣不好,縮到一邊不再做聲。
周少兒跟千總部的軍需官嘀咕一陣,拉過鍾老四罵道:“鐘頭,你這王八蛋又忘記登州的教訓了,從威海你就不消停,你瞅瞅全軍,那個將官待見你。你若是聰明點,早就是營官了,你看人家範守業,現在代理營官,當年不是一樣的長槍兵。”
“老子就看不得這些人,拿根雞毛當令箭,陳大人若是在這裡,他能不准我打韃子麼。”
周少兒低聲道:“你小聲點,他們職責所在,你非要強迫他們,那不跟你翻臉纔怪。其實不用這樣,咱們可以想其他辦法麼。”
“啥辦法?”
“你仔細看看祝代春的授權書,上面只寫了戰兵,可沒寫預備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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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老四眼睛一轉,低聲問道:“計將安出?”
“出你娘,你一個大老粗還學三國演義,咱們把預備兵調到前面,讓他們打前站,帶着糧食沿途佈置補給點。等到祝代春的命令一到,咱們龍騎兵就輕兵全速前進,再說不是能到武安麼,咱們就先把龍騎兵調到武安最北邊,也慢不了多少,這都是你權限之內的,他軍法官訓導官能放個屁?”
“那也要找個理由,不然軍需司不給老子軍糧,預備兵怎麼打前站?”
周少兒嘿嘿笑道:“你不是副營官麼。還分管戰訓的,咱們的冬季拉練可還沒有搞。。。”
“哈哈,好你個周少兒,明天老子給你做一把雞毛扇,以後你上戰場記得帶上。”鍾老四哈哈大笑。得意的對着兩個參謀道:“你們兩個,現在就去把上次的冬季拉練計劃翻出來,拉練地點改到武安,還有冬季戰訓計劃,那上面祝代春簽了字的,軍需司也有備案,老子看他們敢不給軍糧。”
兩個參謀呆了一下之後。馬上領會了鍾老四的意思,連忙出門去了,鍾老四突然想起一事,對着兩人背影大聲道:“加上預備兵的拉練。還有,計劃作簡略點,兩個時辰後老子就要。”
他轉頭對其他軍官和參謀大喝一聲,“都過來。咱們繼續研究路線。”
一衆軍官奇怪的圍過來,鍾老四對着兩個探子道:“老子沒有那邊的沙盤。你們倆過來給老子說說,我現在只能到武安,怎麼走宣大最近。”
一個探子對北地比較熟悉,他過來指着地圖,“大人都是騎兵,若是要路好走,就不要進大別山,從武安入真定府,穿過真定府到保定的倒馬關,或是走紫荊關入山西,倒馬關是滱水河道出山處,紫荊關是拒馬河河道,除了居庸關外,算是比較好走的通道,過了山就是大同府了,到大同或張家口大概一千里地。”
周少兒看着地圖,有些擔憂的道:“若是這兩個關口路好走,那萬一建奴剛好要走這兩個關口破關來北直隸,咱們可不就迎頭碰上了。”
鍾老四對那探子問道:“河道寬不寬?”
“都不算寬,車馬道便在河道邊上。”
鍾老四手指着地圖對周少兒道:“陳大人說過,但凡大山間的通道,大多沿天然河道兩岸修建,有些就是乾涸的舊河道,真正的繞山路是不會成爲關卡的。如果是狹窄河道,咱們也不怕他們大軍來襲,至少韃子無法包抄咱們。”
另外一個連長舉手道:“副營官,那萬一咱們碰到韃子退回來,關口的守軍不給咱們開門咋辦,特別是韃子追在後面的時候,那可不是咱們登州鎮自己人守着。”
“這。。。”鍾老四想了片刻,“你孃的,你問得好,老子得讓預備千總部也跟到關口,守在那裡,一來提供後勤,二來可以奪佔關口。”
周少兒搖搖頭,無奈的盯着鍾老四,“副營官,照這個打法,你說會不會咱們沒打到韃子,把友鎮的打了一堆。再說就算到了關口,咱們林縣的糧草也運不了那許多過去,後面的糧草怎辦?”
鍾老四哈哈一笑,他一把抓過旁邊的那名探子,湊在他眼前道:“老子的糧草最多隻夠二十天,你們情報局和商社是一窩的,老子是張東那殺才叫去救宣大的,進了北直隸之後,你們情報局得負責聯絡商社,要是沒有足夠的糧草,老子就只有打道回府了。”
那探子連忙答應,鍾老四丟開他,轉頭看着一衆軍官,手指着保定和真定府交接的地方,“那就走倒馬關了,祝代春把所有雜馬都拖走完了,咱們沒有馬車,抽調所有可以用的馬車和人力車,龍騎兵馬匹都抽出來套車拉糧草,輔兵和預備千總部先行出發,沿途設置補給點,龍騎兵千總部徒步行軍至武安。。。”
這時大門嘭一聲響,衆人回頭看去,剛纔離開的軍法官和訓導官領着有司的人進來了,都是軍法司和訓導司駐林縣的分支機構負責人,幾人進來都面色不善的盯着鍾老四。
鍾老四斜睨着他們,揚着頭大聲接着道:“全軍徒步行軍至武安。。。進行冬季長途行軍拉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