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外的曠野中,延綏鎮的大鼓響起,兩千多延綏步兵推着幾十架濠橋和雲梯衝在最前,文登營的三個千總部也依次向西門甕城外的石橋推進,擔任突擊的是第二千總部第七局,他們已經接近灤州西門城壕上的石橋,那處石橋並未被破壞,此時也籠罩在煙塵之中。
殺手隊的縱陣順利通過石橋,一頭撞入昏暗的煙塵,兩側穿出幾隻零落的箭支,毫無準頭,前排殺手隊隊長大聲下令,縱陣左右分二伍,然後分爲小三才陣,沿着垮塌的凌亂石塊和土堆往城牆攀爬。
他們一路摸索,沿着垮塌的城牆攀上牆頭,最先幾名士兵剛剛探出頭去,鋒利的兵刃就迎面而來,前面幾名士兵都被刺中,慘叫着跌下去,旁邊的殺手隊士兵立即用手中兵器還擊,上面後金兵也倒下兩人,後面的後金兵填上來,雙方就在坍塌處不死不休的交換着死亡,後金兵佔據了地利,不斷有文登營的士兵順着斜坡跌落下去。
第一個局投入後,第二部的後續部隊就在城下等候,第七局的一個殺手旗隊傷亡慘重,消息傳到石橋旁,第二部千總代正剛軍旗揮動,第八局又馬上投入攻擊。
陳新也趕到到了代正剛的千總旗下,聽着城牆的喊殺聲,表情平靜的看着新的部隊投入殺戮戰場。
城牆上的後金軍已經不多,雖然他們地利佔優,但頂不住源源不斷的明軍攻擊,死去的後金軍在斷牆處堆起高高的屍體,終於有第一個明軍踏上牆頭,他面對着五六名後金兵的攻擊,很快被殺死,第二名殺手隊士兵揮舞着一個圓盾連連擋開幾支長槍的突刺,接着旁邊又站上來一個長槍手,長槍手兩個突刺殺死一名用大刀的甲兵,兩人配合着將其他幾名後金兵逼退幾步,更多的明軍出現在城牆上,結成小三才陣攻擊,面前的後金兵再抵擋不住,轉身向後面的城樓逃去。
明軍推進一段,佔據了一段城牆,前面的殺手隊迅速推進,他們在甕城城牆分岔的地方往北轉向,後面的完整戰鬥組則轉向城樓方向,他們必須攻下西門城樓,讓大軍從城門進城,這是投入兵力最快的方式,也是他們的第一個作戰目標。
此時的煙塵已經慢慢消散,最前面的戰鬥組排出五人並排的正面,直衝已經垮塌了一塊的城樓,一羣后金軍從城梯上來,趕來迎戰,戰鬥組長大聲停下隊伍,小三才陣的空隙中伸出五把合機銃的槍管。
待後金甲兵衝到十多步之外,戰鬥組長喝令一聲,五把合機銃同時擊發,前面的幾名後金兵同時倒地,在地上翻滾慘叫。
後面的後金兵閃避着地上的傷兵,隊形變得大亂,火器隊退到後排,補上一伍的殺手隊,十名殺手隊士兵排爲兩排,迅速擊潰亂成一團的後金兵,付出幾人的傷亡後佔據了城樓那段的城牆。
甕城的丟失使得後金兵失去了防禦的支撐點,後面的火器隊紛紛在城樓附近的女牆後列隊,在各隊隊長的喝令下將合機銃架在女牆上對城牆下慌亂的後金兵齊射,使得後金兵既無法集結,也無法調動。
連綿不絕的爆響中,城下的建奴紛紛逃入城牆下的街巷中,躲避火槍的殺傷,大股建奴被打散後,兩個戰鬥組開始沿着城梯攻擊城門洞,建奴則躲在巷道口用弓箭射擊,鐵甲在近距離內也無法抵擋帶破甲錐的重箭,第一批兩個戰鬥組在城梯上丟下幾具屍體退回城上,第二部的後續部隊不斷涌上城牆,牆上的火器越來越密集,他們分批與建奴對射,只要有建奴冒頭射箭,就會有一伍的火槍攻擊,很快完全壓制了那些弓箭手,戰鬥組反覆幾次後終於衝入城門洞,打開了城門。
早已從缺口進入甕城的第三千總部士兵蜂擁而入,紅黑相間的隊列沿着寬闊的西大街衝入灤州,西城的後金軍已經在城下潰散,分散的小股建奴不敢與這支勇猛的明軍交戰,紛紛躲入路旁的巷道,第三千總部在每個巷口留下一個十人戰鬥小組,防止建奴騷擾,大隊毫不耽擱,向十字街路口快速推進。
第三千總部全部入城後,
鍾老四連聲吼叫,招呼着自己這個戰鬥組,他們是第一千總部第二局,他們在第三部之後入城,陳瑛跟在伍長周少兒的背後,跑步進入幽暗的西門門洞,門洞中迴盪着密集的腳步聲和鐵甲甲片的叮噹聲響。
穿出門洞後,陳瑛眼前一亮,西門大街上槍聲已經響成一片,白色的硝煙在空中飄散,應當是第三千總部與建奴在西門大街爆發了激戰。
鍾老四提醒轉向的聲音傳來,陳瑛的戰鬥組按計劃往北轉入一條小街,其他的各個局也在其他路口開始往北轉向,他們將向北突進一段,然後轉向東面,直抵北門大街,封閉建奴的退路。
路旁跪着一些留着豬尾巴的人,他們都是漢人平民打扮,大聲哭喊這求饒,陳瑛知道是灤州的百姓,被建奴逼着剃了頭。
只要他們手上沒有武器,文登營士兵根本不理會他們,有幾個忘記放下棍棒的,被路過的文登營士兵毫不留情的殺死,等到跑過一段後,前方傳來弓弦聲響,幾聲呼痛聲傳來,前排一個戰鬥組的火器隊開始射擊,射擊後殺手隊乘着煙霧快速衝到那些射箭的建奴弓手面前,將他們一一殺死。
接着他們又往東轉入另一條街道,往北城門推進,在這裡他們遇到了一股數十人的建奴甲兵,他們狡猾的躲在街道兩側,射出連綿不絕的重箭,殺手隊傷亡幾人後,不敢硬衝,用火器隊與建奴互射,一些會射箭的殺手隊士兵也取弓在手,幫忙壓制敵人。
前面的戰鬥組進攻受阻,百總黃元心急如焚,他希望首先趕到北門大街,轉身對這邊吼道:“鍾老四,帶你的戰鬥組繞過去。從背後攻那些韃子。”
鍾老四答應一聲,領着這個戰鬥組跑入一條巷子,裡面家家大門緊閉,他們跑進去才發現這條巷子很長,而且沒有分岔,只得一直順着巷道跑步前進,穿鐵甲的殺手隊士兵都開始粗重的喘氣,又拐了幾次彎之後,終於出現一個分岔,鍾老四已經分不清方向,不知該往那邊轉彎。
鍾老四聽着四周的喊殺和火槍聲,心中十分焦急,他叫過陳瑛蹲下,周少兒扶着他踩上陳瑛的肩膀,鍾老四手上用力撐上一戶院牆,站上去遊目四顧,東門那邊炮聲如雷,甕城上煙塵滾滾,關寧軍仍然在炮擊城牆,而西門大街的白煙更加濃重,位置已經靠近十字街中心,接着鍾老四就找到了剛纔小街的位置,他在心中默記一下方向,跳下牆頭,選擇了右手邊的岔路,他估計自己應當已經繞過後金兵。
再轉過一個彎,他終於看到外面那條小街,街上充斥着滿語的叫喊,還伴着一陣陣馬蹄聲,幾個騎馬的建奴在巷口外一閃而過,看起來街上的建奴很不少。
鍾老四舔舔嘴脣,回頭看看其他人,然後道:“出去後朝兩面分爲兩個小戰鬥組,我自己帶右手邊。。。”
還沒說完,身邊一扇院門突然打開,幾個建奴急急從裡面出來,當先一個提着一把滴血的順刀,另外一隻手還拉着一根繮繩,他擡頭看到門口一堆士兵呆住了。
雙方都沒有反應過來,一起對望着愣了幾秒鐘,鍾老四總算是個老兵,首先緩過神,大喊一聲將手中的旗槍當胸刺去。
當先的建奴下意識的一退,被後面的一個甲兵擋住,當即被旗槍一槍刺中,慘叫聲提醒了雙方,殺手隊的人紛紛將兵器向門口殺去,幾名後金兵輕甲弓手往院內敗退回去,陳瑛的長矛在這裡使用不便,他將長矛扔在,撿起當先那個韃子的順刀一起衝入院中,追殺那幾名後金兵,根本不敢與殺手隊交戰,有翻牆的有躲進屋子的,裡面還有五六匹馬,此時驚嚇之中,在院子裡嘶叫亂竄。
前面刀棍手一棍將一名弓手從牆上掃落下來,被一羣戰兵圍着殺死,跟着他們就衝進各個屋子掃蕩。
陳瑛跟着伍長周少兒,一腳踢開一間廂房,衝進去一看,裡面躺着兩名受傷的後金兵,上個後金兵身上血跡斑斑,應當是剛剛纔受傷送回這裡,此時奮力撐起身子,想要頑抗,陳瑛跳上炕去壓住一人,丟下順刀,摸出他打磨多時的匕首,鋒利的鋒刃寒光流動,這名弓手右邊肩膀被一枚鉛彈打中,根本無力反抗。
那名後金兵驚恐的看着匕首慢慢靠近,拼命的扭動着腦袋,口中發出荷荷的聲音,陳瑛一臉冷酷的道:“你也知道怕。”
他的匕首刺破了那名弓手的棉甲,繼續慢慢推進,鋒尖已經有一小截沒入弓手的胸口,胸口傳來的冰涼感覺讓那弓手全身都顫抖起來,聲音又象哭泣又象嚎叫,他的眼光在自己胸膛和陳瑛的臉之間來回變換,滿是哀求之色。
匕首越沒越深,弓手的腦袋猛地前後搖動兩下,看着陳瑛的眼睛慢慢無神,四肢軟軟的攤開。
陳瑛滿足的喘口氣,把匕首攪動一下抽出來,轉頭過來時,周少兒已經斬了另外一兵的腦袋,在身後看着他,陳瑛對他點點頭,也拿起順刀斬了人頭,提着到了外面,扔到火兵的挑子裡面。
鍾老四對着人頭呸一聲:“這幾個狗韃子,臨走還把這一家人全殺了。”接着他就對其他人道:“現在咱們得趕快出去,要是外面的建奴發現了,把巷口一堵,咱們就出不去,出去後朝兩面分爲兩個小戰鬥組,我自己帶右手邊的,另外一個由黃隊長帶着,咱們往兩頭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