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皇朝別墅,臥房。
謝嘉篪到家時已然喝得醉醺醺的,走路腳步漂浮,磕磕絆絆,有好幾次都險些跌倒。
推開房門,幽暗的壁燈依然閃爍,女人單薄的背影帶着一種涼薄的氣息。
謝嘉篪的酒勁清醒少許,他搖搖晃晃地走到她的身後,大掌扣住對方肩頭。
“別碰我,拿開你的髒手。”安安緩緩轉過身子,眼神冰冷,似磨過的冰刀,閃着獵獵寒光。
謝嘉篪被那種掏心扒肝的眼神駭了一跳,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
安安看着他慌張的樣子,不由心底冷笑。想到自己曾經被一個如此無恥骯髒的男人侵犯過,甚至還懷過他的兩個孩子,她就覺得自己像活生生吞下一隻蒼蠅,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謝嘉篪顧左右而言他,不想與她正面衝突。
“在等你啊!”
不知爲何,謝嘉篪莫名生出一種懼意,兩人對視,他明明從她的眼眸中看到憎惡與無情,這一幕深深烙入男人心底,“什麼事?”
“你猜?”女人琥珀色的眸子發出幽暗的光芒,見他表情僵硬,半晌沒有反應,語氣更加挑釁,“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的謝大少爺也有懼怕的東西?哼,這個送你。”她說着,便將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遞了過去。
謝嘉篪膽怯地不敢伸手,“安安,你究竟想做什麼?”
於是,安安將紙袋丟在牀上,冷冷一挑眉頭,漠然開口:“謝嘉篪,我們離婚吧!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擬好了。”
“爲什麼?”男人錯愕得說不出話來,心被狠狠打出一個洞來,鮮血橫流。
“因爲,因爲你欠我一條人命,因爲你和那麼多女人有染,因爲你曾經無數次傷害我……因爲我看到你就覺得噁心。”杏眸有水氣氤氳,一絲一絲化成濃烈到極致的恨。
安安說了那麼多理由,卻唯獨沒有表明自己就是angle。這不僅是由於顏若彤的威脅,最主要是她真的不想與眼前人再有任何瓜葛了。
謝嘉篪望着她,心痛如絞,“這麼想離開我,不會是因爲林偉祥吧!他是你的首個男人,我們結婚之後都一直沒斷了聯繫。還有顏若晟、謝嘉森,你的男人還真不少呢!”
“從不承認自己的錯誤,只想扯上其他人,這就是你的一貫作風,”安安話語很輕,但很有力,眼神堅定,“如果你覺得我說是,心裡會好受一些,那你就儘管自欺欺人吧!”
謝嘉篪發出自我解嘲的一聲怪笑,心痛欲裂。
“爽快些,簽了它!”安安,站起身子,撫平裙子上的褶皺,走到衣櫃前,打開,並從裡面拖出一支早就準備好的行李箱。
“東西都準備好了?不成全你豈不是白費了這般的心思?”謝嘉篪一聲譏笑,他躬身拿起牀上的紙袋,“讓我看看,離婚協議上都寫了什麼?”
他拆開紙袋,將裡面厚厚的幾張白紙展開:
夫妻:甲方謝嘉篪,乙方餘安安,雙方感情破裂,無法繼續共同生活且沒有和好可能,故乙方向婚姻登記機關申請離婚。經雙方充分協商後,就財產分割及子女撫養問題自願達成協議如下:
甲方一次性支付人民幣3000萬元作爲贍養費。
兩人蘊育之子女將由乙方獨自撫養……
謝嘉篪讀到此處,儼然氣得手腳發顫,他看着白紙上一筆一劃寫的工工整整的女人名字,雙拳攥緊。
“3000萬?獅子大開口嗎?謝家是什麼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我不覺得這點錢對你來說有多過分,顏若彤和聶安娜不說,單算你花在馬秘書身上的錢也不止這個數。”安安沉冷地注視着他,“再說,這些都是婚前爺爺答應我的,你也說過要幫助餘氏度過眼前的難關。”
“原來你也跟其他女人一樣,對金錢貪婪沒有下限。”謝嘉篪的臉變得殘狠。
“隨便你怎麼說,別婆婆媽媽的,讓我瞧不起你!”
“可是,我不會和你離婚,死也不離婚!”
“我又不愛你,爲什麼苦苦糾纏不放?”
男人握緊雙手,骨節錚錚作響,墨瞳中是負傷過後的殘忍,“因爲我的兒子在你肚子裡,所以,你這輩子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
安安右手輕撫小腹,笑容陰寒,“就這麼肯定這是你的孩子?你剛剛不是說,我和某些男人沒斷了關係,它說不定是誰的。你不怕白白養了別人的兒子?”憑什麼他就可以刺
痛她,她也要讓他心裡不好受。
“呵呵呵,沒關係,我要的就是一個可以接受謝家產業的兒子,是誰的孩子我不管,其他的事我也都不在乎。”謝嘉篪索性撕碎自己的尊嚴,和她槓到底。
“爲了所謂的財產,你連尊嚴也不要嗎?謝嘉篪,我從現在開始才真正認識你。”深深的厭惡盈滿安安的心頭。
狂怒的男人緊盯着女人的臉,似乎用眼神就能將她撕成碎片。
安安盯着男人暴怒的面容,愈發覺得憎惡,“可是我變主意了,錢我不要了,留着給你的那些情婦買衛生巾吧!用那些錢換我和孩子的自由,我走了,在這裡多呆一秒都讓人窒息,離婚協議簽好後,給我郵遞過來。”之後,笑着離開,徒留一抹孤傲而冷淡的身影。
從樓上下來,她手裡鈴着行李箱,箱子挺重,提起來很吃力。
然而,還沒走到門口,身後便有一道人形飛速奔了過來。
“等等,”謝嘉篪強悍的身子橫在女人身前,表情嚴酷到近乎恐怖,“想脫離謝家,可以!不過我要看看你有沒有拿走不屬於自己的錢財。”
“謝嘉篪,你又發什麼瘋?”
“來,檢查一下,你的皮箱裡裝了什麼東西。謝嘉篪暴怒地奪過對方的把手,一腳踢出老遠,箱底的軲轆跑出老遠,最後撞在茶几上,“砰”地一聲,上面的茶具掉在地上,粉碎一地。
謝嘉篪大步向前,彎腰拉開拉鎖,氣急敗壞地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往外翻,又一件件丟在地上,可是,直到箱底,也沒有找到一件值錢的東西。最後,他竟然從最裡面的夾層中找到一個紅色的小布袋。
“這是什麼?珠寶?首飾?存款?我來看看。”謝嘉篪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凝着怪笑,“哈哈,餘安安你走不了了,偷東西是罪,你的懲罰是在這裡囚禁一輩子。”
“你這個魔鬼,別動我的東西,還給我。”
男人將東西舉得好高,女人踮起腳尖也望塵莫及。
謝嘉篪粗暴地撕開手中的布袋,“啪”一下掉出兩個紅色的小本本。他低下頭,拿起來一看,心心一片酸楚。
那是他們的結婚證,一式兩份,裝在紅色的盒子裡面。證書中間被大刺刺地撕開又粘上。照片裡的女人笑得陽光燦爛,自己卻冷若冰霜,他突然想起兩人登記的那個日子,伸手撫摸女人笑盈盈的小臉,她那個時候的笑容竟然這麼溫馨甜蜜,爲什麼自己到現在才真正發現。那時,他幼稚地以爲她永遠不會走入自己的心間,豈知後來她竟然在那裡安營紮寨,根深蒂固。
男人欣喜若狂,癱坐在地上,凝視着結婚證上兩個人的面容,胸口陣陣悶痛。
“既然撕了爲什麼又要沾上?”說話的同時手指擦過相片上的人臉,她的眼皮、鼻樑、嘴脣……他狹長的鳳眸晶瑩閃爍。
她說她不愛他,爲什麼要帶走兩個人的合照?她心裡有他,爲什麼卻要狠心離開?
謝嘉篪備受煎熬,他要折磨瘋了。
“我留着它做個紀念,告訴自己永生也不要忘記這段屈辱的婚姻。”安安胸口劇烈收縮,腦子嗡嗡地響,她張了張嘴還想講,最後什麼也沒有說,將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塞回到箱子裡,繼續擡步向院子走去。
天,寒冷到凍僵人的心;夜,漆黑到蒙上人的心。
推開沉重的鐵門,踏出謝家宏偉的建築,安安長長舒了口氣,她終於走出來了。
望着夜空中的暗月,回想着這場美輪美奐的愛情,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完美的老公,奢華的生活,浮光掠影般從腦海中飄過,讓她情不自禁地困在夢中。然而,美夢破碎,她最終甦醒,枕邊人竟是仇人的殘酷現實令她心肝俱裂。
她該怎麼辦?殺了他,自己沒能力,沒決心,又不能害死孩子的親生父親;爲了李陌的終身幸福,又不能告訴他一切的真相,只能自己痛苦一生!算了,一切都忘了吧,放手報復,就當是場噩夢,一覺醒來,恍如隔世。還好現在自由了,完全自由了,從今以後,她會帶着孩子好好過活。
安安在心底默唸:大寶,對不起,爲了二寶不是孤兒,媽媽決定放棄復仇了。她拎着行李,沿着大路往外走,呼吸着冷冽而自由的空氣,心也跟着慢慢的走遠。
謝嘉篪頹廢地擡起頭,眼中霧氣瀰漫,無法抑制地空虛在胸口泛開,他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慌亂地像是失去了全天下。他猛然發現,就在自己痛徹心扉的時候,安安已然悄悄出了謝家老宅,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