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上下自沈寧入宮的那一天就開始準備省親事宜,因此雖然旨意匆忙,沈府也有條不紊地準備完善。然而等在正廳的老爺們不僅沒有喜氣,反而眼中有煩惱之色。睿妃惹帝王不快之事多多少少也已傳入了沈家衆人的耳裡,並且睿妃省親不若其他妃子只停留一日,而是需待聖上聖旨而歸。說是隆恩浩蕩,可這莫不是把沈家女兒趕回孃家了?
惟有太傅沈年波瀾不驚,靜候孫女省親。
吉時已到,睿妃儀仗進了沈府,沈年正待領兒孫相迎,不意前頭匆匆趕來一個太監,他手執拂塵對沈年道:“沈太傅,娘娘路上突覺不適,頭疼難忍,便下了旨意暫免拜見。”
沈年問道:“有勞公公,不知娘娘現下意欲何往?”
“娘娘說了,回她平日住的院子,速召大夫去幫她看一看。”
“老夫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一陣折騰,這省親的繁文縟節在睿妃的突然抱恙之下不了了之,睿妃躺了一日,第二日才神清氣爽地出現在恩義廳中,沈年身爲一品太傅,只需見禮,沈悉領着兄弟晚輩正要拜見,沈寧卻擡手阻止,“父親叔伯對我行大禮,真真折煞我了,免了罷。”
跟在身邊的洪公公猶豫道:“娘娘,這於禮不合……”
沈寧道:“昨日我進沈家,沈家需行君臣之禮,今日我做爲沈家女兒,豈有一再讓父親拜見之理?”
如今這場景不若昨日正式,既然娘娘開口,洪公公也不便多說,只好作罷。
幾人寒喧一陣,沈寧正想離去,沈年竟開口了,“老夫聽聞娘娘棋藝一絕,不知老夫是否有幸與娘娘對奕一局?”
沈寧略爲
詫異地看向老太傅,雖是寥寥幾面,她也知她這祖父也是歷經大風大浪,如今即便狂風暴雨也能不動如山,他叫她下棋,是否也覺着她需要提點了呢?
“孫女兒榮幸之至。”
二人便在恩義廳架了棋盤,沈年讓兒孫退下,沈寧也摒退宮僕,連洪公公也一同離去了。
沈寧請沈年開局,沈年當仁不讓地揮了馬。
待恩義廳中薰香燒完,棋局已行至中盤,沈寧手裡玩着棋子,心裡只有一句:
薑還是老的辣。
沈年移了一子,捻鬚笑道:“人常說下棋觀人,老夫看娘娘棋路,卻得出‘性情’二字。”
沈寧點點頭,“祖父大人果真厲害,我就是個橫衝直撞的性子。”
沈年道:“娘娘若非沒有這點膽識,也不敢在雲州披甲上陣。”而後他唏噓一聲,“全是造化弄人,若非我沈家樹敵,您又怎會流落民間遭遇殺戮之事?一切都是老夫的孽債。”
“祖父大人言重了,命該如此,豈能怨人?”
沈年讚賞看向她,說道:“橫豎這屋裡沒有別人,老夫與娘娘說一句心底話。”
“祖父大人請講。”
“陛下當初下旨召您入宮爲妃,老夫是極爲高興的。卻不是因爲沈家出了一位妃子,而是娘娘的通身氣度與度量,陪伴帝王身側再好不過。”
“祖父過獎了,我不過是個普通人,機緣巧合才變成了這樣。”沈寧笑笑,低頭落了一子。
“娘娘過謙,老夫自認歷經滄海,識人的目光還是有一些的。”
沈寧只得輕輕一笑。
“老夫思量許久,只今才得已機會與娘娘一說。老夫作爲沈氏族長,決意沈氏與娘娘共同進退,惟娘娘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