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葉心沉思着,一聲不吭地跟着歐陽博往他所謂的親戚家走去,離別墅區又有一公里左右的路程。
“沈小姐,謝謝您能配合我工作,”歐陽博以爲她還心懷不滿着,便打破了沉默的尷尬氛圍,說道,“你一定在腹誹說我是不是故意作這樣的安排!”
葉心心念一動,他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也不難猜。於是她乾脆眉毛一挑,小嘴一翹地冷哼了一句:“你肯定會說,我不會是故意的!”
“其實,你錯了,”他的嘴角竟然揚起了一絲狡猾的笑意,讓她頓時有種被人賣了還在善良地爲他找理由的趕腳。果然,他下面說了一句,“我就是故意的!”
沈葉心頓時一陣膽寒,雖然基本能判定歐陽博就是上輩子救過自己的恩人,但是他的底細自己畢竟不瞭解。這荒郊野嶺的,先強暴然後再毀屍滅跡,也不是不可能,即使自己是重生的人物,但老天也沒給自己配個空間或金手指神馬的逢凶化吉啊!
歐陽博看到了她驚恐的小眼神,頓時哈哈大笑:“沈小姐,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因爲我們是故交,所以想給您一段不一樣的旅行體驗!”
“故交”?我勒了個去。不過,正好歐陽博提及,葉心也想起一年前的事情,好趁這個漫漫長路上問問清楚,兼消磨一下時光:“歐陽大善人,我能採訪你一下,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獵奇的心理來幫我們這些弱小的?”她眨巴着眼睛,側仰着頭,一臉的虛心和謙遜,“比如,你是如何幫我們爲父母爭取到殉職推波助瀾的,又比如,你是如何奇思妙想爲我們策劃慈善義賣的?”
她雖說的戲謔,但歐陽博也不由得對她看事的通透暗暗佩服。“一年前,你和你弟弟在材料研究所門口的時候,我是正和金所長談完合作協議出來,”他含笑回答,還沒繼續往下說,葉心便已接上話茬。
“然後你拍了照片,否則那個老狐狸未必會理會我們這兩個小孩子的訴求!”她探究地望着他,“一看就知道你是故意的,爲毛要幫我們?”
“嘿嘿!”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淘氣,“我早就知道你用的是苦肉計,所以就推波助瀾一把!
不過,你可不用感謝我,我當初純屬惡作劇整那僞君子,幫到你們,純屬歪打正着,意外事件!”
原來她的小伎倆在他眼中真是不值一提啊,她不禁有種被人剝了皮任意觀賞的不自在。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溫文爾雅的外表下有一顆洞悉一切的心,歲月的沉澱雖然沒有顯得鋒芒畢露,但這種與生俱來的危險氣息卻依舊存在。這種危險,讓她想起了耿仲年,但又感覺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危險。
而此刻,歐陽博卻真是毫不客氣地觀賞着身邊率性天真的女孩。雖然烈日炎炎,但她全身上下卻似乎飄着海洋的氣息,輕柔的,沁人心脾。她的臉色被曬得微紅,睫毛又長又卷,眼瞳透着琉璃色的光芒,髮夾隨意挽起的長髮有一縷微卷的髮絲滑落下來,映着她象牙般白皙的肌膚,是那樣綽約美麗。她的神色總帶着挑釁和疏離,卻又讓人那麼想要接近。
“那麼,那個慈善義賣你不僅提供了拍品,提議也是你出的吧?那個老狐狸纔不會那麼善良哩?可是,我覺得你也不是那麼善良的人,爲毛那麼好心?”她忽閃着大眼睛繼續咄咄逼人。
“好心?”他還真沒那麼好心,只是因爲她的模樣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人,纔會忍不住地想要幫助她。可是,他卻是那樣不確定,真的會是她嗎?“嗯,我一向喜歡做慈善活動。”他搪塞着回答。
“所以你還要在動遷政策給我們一再讓步?關鍵你慈善爲毛總是盯着一個人來?”她的話像機關槍一樣不斷地掃射,而且還句句切中要害,真心讓人招架不住。
他苦笑地回答:“姑奶奶,我們在動遷協議上讓步,你也有意見?多少拆遷戶巴巴着希望我們讓步呢,你是與錢有仇,看到錢堵心還是怎麼的?”
“no,no,”她的食指擺動着,流露出像柯南一樣聰明而犀利的眼神,圍着他不斷打量着:“我就是怎麼看怎麼就覺得你不對勁!”
任她怎麼懷疑怎麼逼供,他就是一副“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的剛烈模樣,讓她漸漸失去了鬥智,開始轉向對雲蓮鄉的風土人情問東問西,完全是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他好脾氣地解釋着
,但深邃的眸子卻隱隱劃過一絲失望。
侃着侃着,便路過了一堆墳塋。沈葉心好奇地問:“這裡沒有墓園嗎?過世的人直接就下葬在山野間?”
歐陽博望着那片灰色冷涼的石碑,眼中劃過一抹憂傷:“那裡面埋葬的都是十幾年前過世的人了,那個時候還未集中墓葬,所以便草草地安葬在這裡。”
沈葉心見歐陽博神色有些觸景生情,便不再多言。沒多久,兩人便到了目的地的門口。這裡遠遠沒有其他居民所住的別墅區來得豪華,雖然不至於是先前見到的破瓦房,但也只是簡單的小平房而已。
只見院子門虛掩着,推門入內,裡面和其他農家一樣堆着玉米和其他一些蔬果。有個老人正背對着他們坐着,頭朝向晦暗的堂屋,埋着頭似乎在縫補着什麼東西。只是葉心奇怪,明明陽光是在他們這個方向,她這樣的姿勢豈不是背光,怎麼看得清楚?
“外婆,”歐陽博充滿感情地喚了一聲,便上去接過了老人手裡的活計。葉心更是有些震驚,歐陽博竟然還有外婆在雲蓮鄉?
老人回過頭,滿頭的銀髮,滿面的皺紋,以及滿臉不可置信的驚喜,都在一剎那定格。然而她的手勢卻是遲疑的,直到歐陽博直接把腦袋塞進她懷裡,顫顫巍巍才摸到了歐陽博的頭,“壞孩子,也不知道先給我打個電話,我好準備準備!”
沈葉心這才發現,老人的眼睛是灰暗的,老人早就雙目失明。
“就是怕您忙纔不說的,”歐陽博調皮地說,“何況,給您個驚喜不好麼?”
歐陽博看了下從老人手裡接過的東西,竟像個小男孩一樣眼中閃起了淚光,他有些哽咽地埋怨,“都跟您說了多少遍了,我夠穿了,而且皮鞋都穿不完,哪來得及穿這個啊!”葉心仔細一看,竟然是一雙布鞋。老人雖然眼盲,卻手不盲,鞋底是用千層布一層層納出來的,針腳精細地連眼睛好的人都未必比得上。
葉心終於有些明白,爲何歐陽博那麼喜歡穿布鞋。而她也終於確定,自己上輩子所心心念唸的那個,果真便是他了。
誰能知萬水千山走遍,原來你就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