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安地望了一眼葉辰,他的睫毛濃重地覆蓋在眼睛上一動也不動,幸好正熟睡着。她的心稍稍放了點下來。
“你弟弟吸毒導致發病住院,你都不知道?”記者揚眉挑釁地反問,並繼續咄咄逼人地說,“據說你一年前拒絕恆天集團好意,非要說靠自己來養活教育弟弟,結果呢?救濟的款項入了你自己的賬戶,還用來炒股,資助自己考大學,然而你如願考上了名牌大學,卻讓弟弟失於管教,以至於染上毒癮……”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沈葉心難以置信地聽着記者的說辭,有種快要崩潰的感覺,但仍然強打精神,厲聲喝道,“夠了,夠了,病人需要清靜,請你們離開!”
這時,醫務人員也過來了,把那位還在捕捉鏡頭的記者一股腦地趕了出去。而葉心也向主治醫生覈實了情況,葉辰的體內確實檢測出了甲基苯丙胺,他此次發病的原因很有可能也是因爲甲基苯丙胺服用過度。
病房一瞬間安靜了下來,葉心如同被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無力地倒了下來。她這時才意識到幸好病房是單人間的,所以剛剛記者的喧鬧還不至於轟動整個醫院。但是,葉辰突然疾病,又沒有什麼錢,院方怎麼會把他安排在單人VIP房間呢?
“姐……對不起……”病牀上虛弱的聲音響起,原來他根本沒有睡着,只聽他抽抽噎噎着,不斷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既然葉辰醒了,那麼是到該問問清楚的時候了。“葉辰,這……”葉心難以置信地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問得是那樣地艱難。
沈葉心希望他會辯解說這是一場誤會,可葉辰卻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重複着說:“對不起……對不起……”
她無法接受弟弟竟然會和毒品扯上關係的事實。羞憤難當也好,恨鐵不成鋼也好,晴天霹靂帶來的情緒波動也好,她突然揚起了手。“啪——”一記清脆的耳光響起,葉辰蒼白的臉上頓時五指立現。
“讓你不學
好……讓你不學好……”她打出的手劇烈顫抖着,以至於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直到身體抽乾了一般倒在地上,“可是,你……這是爲什麼?”
“對不起……”不知由於體虛還是因爲羞慚,他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清,可是還是反覆地說着那三個字,彷彿除了說對不起以外,他已經不會說別的話。
看着弟弟虛弱得不堪一擊的樣子,葉心比打了自己還心疼。冷靜下來想想,葉辰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怎麼那麼容易就學壞,她怎麼就沒想到,報紙上報道過很多毒販子誘騙未成年人吸毒的事情,葉辰很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吸毒的。現在的葉辰自己心裡都一定很難受,自己怎麼就不問青紅皁白地打上去了呢?
“對不起,”葉心有些心疼地摸上他被打的臉頰,也許正如記者所說的,自己前一陣子忙着備考,確實忽略了對弟弟的關心,纔會讓壞人突然有可乘之機,溫和地問,“你想想有沒有人給你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嗎?”
可是,葉辰似乎沒聽見她的話,依舊盯着天花板喃喃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這時候,門口卻傳來一陣掌聲,沈葉心頓時停住了對話,循聲望去——俊美修長的身軀倚在門口,薄削的嘴脣習慣性地掛着淡淡的嘲弄——竟然是耿仲年站在那裡。
他一邊往裡走,一邊戲謔地說:“剛剛那波記者怎麼就錯過了這番好戲?摑耳光的橋段如果加進去,必定更加精彩紛呈!”
葉心見到她,臉色變得雪白,咬着下脣問,“你怎麼就那麼陰魂不散,你究竟想幹什麼?”
他重複記者的話,冷笑着說,“你三番兩次拒絕恆天集團的美意,這就是你的下場……”
靠,上次當着歐陽博的面強吻自己,差點破壞自己在歐陽博心中的美好形象,這也叫美意?她冷哼了一聲,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驚問:“難道記者都是你安排的?你……你也太過分了!”葉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連了起來。
耿仲年明顯愣住,但旋即冷笑了一聲,說,“就算是我安排的,那又怎樣?那是你不斷傷我自尊所要付出的代價!”
“傷你自尊?”葉心只得苦笑,上輩子吃盡了他的苦頭,這輩子想靠自己,結果還是被他認爲傷了自己,而繼續糾纏。
“那你想怎樣?”葉心淡淡地問。
耿仲年馬上喜逐顏開地說,“我帶了二十萬過來,你收下,雪洗我一次又一次出師未捷的恥辱。”
“如果我繼續說不呢?”望着耿仲年自以爲是的表情,葉心依舊桀驁地拒絕。
“那麼明天見報的新聞,還會加一條掌摑幼弟!”
他的表情是那麼熟悉的促狹,帶她彷彿又回到了上輩子暗無天日的日子。
***
沈葉心還記得自從他知道自己曾經被逼和別人上過牀之後,他便遣散了家裡所有的傭人,將近兩千平面積的衛生全部交給了她。
他的衣服不允許她機洗,只能一件一件用手搓淨曬乾熨平;他的家裡不許用吸塵器,她只能每天像聰明的一休一樣趴在地上擦遍每個角落;他的廚房不允許有油煙,她只能每天在炒完菜以後將油煙脫排器裡的油都沖洗乾淨。
他還備着一雙白手套,每天都會用它來檢驗房屋裡的某個角落,如果有髒,便會讓她繼續返工,直到擦乾淨才能休息。
她算了一下,這麼大的房子,這麼多的活兒,即使以前家裡有三個傭人的時候,也起碼花上近乎一天的時間捯飭乾淨。如今,只讓她一個人幹,除了赤果果的折磨,還能有什麼?
記得有一次,他吃飯時不小心將醬油濺到了胸口,她的眉頭微微地蹙了一下,因爲她知道他的衣服如果有污漬,那就必須得將這個污漬洗得徹底看不見才能作罷,所以一個醬油漬便意味着她起碼半天的時間要花在清洗上了。
然而,她微蹙的表情全然落入他的眼中。
他冷冷地說:“難道你不情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