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升任戰兵營左廂左三都將頭的丘神功一大早帶着手下兄弟前去鳳凰碼頭接貨,按照昨日收到登州宋溫發來的信件,沙門鎮購買的那一千套裝備將在今天一大早送達沙門島。不過一直等到了日當正午,也絲毫沒有等到登州來的貨船。
丘神功親自帶了一夥人劃了一條快艇前往海上迎接,可直到了登州也依然沒有看到那艘信中打着紅色鯉魚旗號的船隻。他親自跑了一趟登州碼頭,碼頭的人回答有這樣一艘船,不過一大早就已經出海了。他又去了刺史府求見了宋溫,宋溫也是同樣的回答。
天黑時,丘神功回到沙門鎮,向李璟帶回來一個令人疑惑的消息。“從打探的消息看,那條船載着我們的武器確實是一大早就出了登州碼頭。不少早上在沿海捕魚的人也證實他們看到這條船,行駛方向也沒有錯,是向我們而來。”他說,“不過在駛過登州水城不遠之後,好像突然就失去了蹤影。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人看到過那條船。”
“難道王進截了那條船,搶了我們的貨?”王重問。
“要不然就是那船上的人拉着我們的貨跑了!”林武說,“不過我覺得那船既然是宋溫的,那船上的人也是他的人,那麼便不太可能是他們挾貨私逃。”他望着坐在上首一直沒有說話的李璟,等着他的判斷。
李璟也是緊皺着眉頭,這批武器他還在一窮二白的時候,就花了五萬貫的鉅款購買這批貨。爲此,他還向蕭家借貸了五萬貫的高利貸,三年後他將還十萬貫。而且除了這些,他還答應了接納十名蕭家子弟入沙門鎮軍中。就在昨天,蕭家的那十名子弟已經登島。來的不只是十個精選出來的優秀蕭家子弟,他們每一個人還都帶了一個家將隊前來。加上隨同前來侍候韓蕭氏的侍女護衛等,來了足足超過了一千人。送他們前來的是韓家由十條船隻組成的船隊,船隊還挾帶着大量的糧食、甚至是奢侈的生活用具前來。
那場面,讓島上的許多人都目瞪口呆。就算李璟早知道蕭家的錢沒那麼好借,看到這個結果都不免驚歎。蕭家這哪裡是派子弟前來磨練,不清楚的人還以爲他們是要來變客爲主,想要奪取他這支軍隊和地盤的。
近六百人,李璟看的出,雖然這些蕭氏子弟們的護衛多是些二十上下的年輕人,可都身強體健,有着不錯的武功底子。而更讓李璟暗自警惕的是,這些蕭氏子弟的家丁隊裡的家丁頭們全都是些經歷過生死的硬茬。他們的目光銳利,身形穩健,往那裡一站,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股血腥氣涌出。這些人都是些硬茬子,估計都是從軍隊以及商隊中挑選出來的精英。
沙門鎮的正式兵額才三百,蕭氏十個子弟就帶來近六百家丁。如果不是李璟幾次拼命擴編,弄不好他的人還沒有這幾個蕭氏子弟的人多。蕭家對沙門鎮的野心,昭然若揭。就算現在他們可能沒有搶權奪島的野心,可卻有安插人手的想法。
李璟原本打算強硬一點,只留下那十個蕭氏子弟,但他們的家丁遣回。不過蕭老夫人卻主動找到他,先是說了一通什麼蕭氏的子弟都是些紈絝,喜好排場聲勢等等場面話。然後話題一轉,提出島上並不安全,前不久纔有海賊來襲,沙門鎮幾乎不保。所以請求李璟讓他們把各自的家丁隊留下。
當然做爲補償,蕭家願意把李璟的那筆欠款免去。另外還願意向李璟提供一筆二十萬貫的借款,同樣是三年借貸時間,到期後本息一同歸還卻是五十萬貫。而且她還特別聲明,蕭家的子弟在沙門鎮,一切都將按照軍中規矩行事,另外他們的裝備自己負責、糧餉等也全由自己負責。甚至是戰死戰傷的撫卹津貼乃至作戰的獎賞等,都不用沙門鎮負責。
蕭夫人話裡話外,無不透露着,蕭家只是想借李璟這個地盤,由李璟幫忙訓練一支精良的護衛隊出來,並且磨練家族年青一代的意思。這個提議讓李璟有些心動,現在他缺錢,而且也缺人。面對着封彰和王進的包圍之中,新城又還未修好,他總有一股子不安全感。
蕭家是江南第一大士族,與他們合作,不免有些與虎謀皮,火中取粟的意思。蕭家的錢不好拿,不過李璟思慮數遍之後,還是答應了蕭老夫人的提議。一切,只因爲李璟現在手中的四千人馬。有這支新軍在手,李璟就不相信在這小小的海島之上,蕭家的這幾百人還能弄出花來不成。
蕭家的人馬在島上駐了下來,蕭老夫人卻也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島上一下子多了上千號的蕭家人馬,李璟就越發的期盼自己的兵馬能早日武裝完成。偏偏此時,一千套裝備卻不見了。
有那麼一瞬間,李璟也在心中懷疑這批武器是否是宋溫給搞的鬼不想給自己。不過他心中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宋溫爲何要這樣做。與宋溫的嫌疑相比,王進明顯更加可疑。船是在王進的水師勢力範圍內失蹤的,而他與王進之間的關係大家也是心知肚明。雖然兩人間剛剛纔達成一個互不侵犯的協議。可那隻不過是幾句口頭的約定,連白紙黑字的證據都沒有。
“將軍,不用多想,這一定是王進乾的好事,我們現在就點齊人馬,殺入登州水城去。乾脆一刀剁了王進,一了百了。”戰兵營右廂右一都將頭李樹根大聲說道,差點就要提刀而走。
“別衝動!”李璟制止了李樹根,這件事情表面看十分明顯,一切都指向了王進。可越是這樣,李璟越覺得這件事情有問題。王進剛剛與自己達成協議,而且可以算是對自己的妥協。眼下連半個月的時間都沒過去,王進怎麼可能突然做下如此舉動。就算真是他做的,爲何還把事情做的這麼明顯?
“誰受益,誰嫌疑!”李璟輕輕叩擊着桌案,“你們說,如果這批武器被劫,按照局勢發展,誰最受益?”
張宏撫了撫山羊鬍子,撮着牙花子,一臉的心痛樣。一千套已經付過鉅款的武器失蹤,就好比他的女兒被人拐跑了一樣。“按眼下的情況,如果我們按現有的懷疑,認定王進是截走我們武器的人。那麼我們的反應不出兩個,要麼和王進鬧翻,跟王進相互幹起來。要麼,我們暫時隱忍,但另找一個機會報復,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但不論是哪種反應,我們現在和王進達成的互不侵犯的協議就算破滅,我們兩家就得陷入明爭暗戰之中,不死不休。”
“我們和王進不死不休,誰從中利益?”
“宋溫!”王重說道。
“封彰!”林威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璟突然想起了李汭,既然公孫蘭懷疑李汭是一個充滿野心的傢伙,那這件事情會不會是他乾的?他把這批武器劫走,留着自己將來準備謀反用,而且還能讓自己和王進關係再次緊張起來,甚至直接打起來。如果自己和王進打起來,那麼這一步棋子甚至有可能引動全局,最終把宋威和王敬武給拖進渾水。那這樣一來,李汭是不是就可以打破淄青鎮的局勢,來個亂中取利呢?
宋溫,封彰,李汭,三人都有嫌疑,可三個人卻又似乎都不可能。李璟一時陷入迷茫之中。
不過越是如此,李璟越是聞到了一股陰謀的氣息。直覺告訴他,前面似乎有人已經挖好了一個坑在等着他往下跳。他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不能亂,不能亂。自己一亂,有可能就真的中了敵人的陰謀了。
自己該怎麼做?謀定而後動。
李璟心頭突然一亮,形勢未明,按兵不動。現在他最需要的是搞清楚形勢,查清楚到底是誰截了他的貨,把貨先奪回來,然後再來想對付暗中的敵人。
“子俊,玄成。”李璟把偵察都的兩位將領叫來,“你們立即撒出人手,秘密往大謝砦和登州水城以及登州城打探消息,想辦法查清楚那失蹤了的貨船在哪,我們的貨又在哪!”
“是。”兩人大聲領命而出。
王重問道:“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等!”李璟吐出一個字,“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動。大家都各自回去,抓緊時間訓練兵馬。局勢越來越不平靜,我們唯有抓緊訓練出一支精兵才能屹立不倒!”
會議結束,各將散去。李璟等諸將走後,回到屋中換上了一套普通的絲綢長衫,戴了頂硬腳襆頭,走到後面,叫過王石,“去叫幾個弟兄換上普通衣服,我們去鳳凰街。”
鳳凰街就是天街,李璟覺得天街這名有些犯忌諱,便下令將其改爲鳳凰街。王石沒有問原因,很盡責的點了點頭,招呼了一隊家丁換上尋常便服,趕了一輛馬車直往鳳凰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