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得富老老實實地跑出去稟報了。這幾條惡狗,因爲牛得富他們經常給它們餵食,看到牛得富出來,也不咬叫了。
牛得富將王畫的原話一說,末了還問了一句:“李娘子,什麼叫《白頭吟》?”
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的故事聽說過,可真沒有聽說過什麼《白頭吟》。本來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彈瑟,不但樂器用了瑟,先是編了《琵琶行》,後來是又彈了《鳳求凰》,可謂用心良苦。
雖然是看熱鬧,可一般文人對小紅李子,心中都產生同情之心。沒有想到王畫斷然拒絕,拒絕就拒絕吧,算你小,不懂事,焚琴煮鶴,還讓下人詢問什麼叫《白頭吟》。看到小紅李子,嬌豔如花的臉蛋上滾下珍珠般的雪淚來,一班文人雅士氣壞了,他們撲上來就想揍牛得富。
幸好牛得富在街上混了多年,一看形勢不妙,撥腿就跑。才倖免沒有被衆人五馬分屍。
牛得富心有餘悸地跑回去,追問道:“二郎,什麼叫《白頭吟》?怎麼我問了一下,那些人都想揍我?”
香蔦笑得前仰後合。
這倒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怎麼一說,香蔦笑成這個樣子,而外面的人氣成這個樣子。
香蔦颳着他的鼻子說道:“你這個牛得富,二郎每天讓你讀書,沒有想到還是不學無術。外面那個小紅李子剛纔彈的是《鳳求凰》。”
這是她的本行,一聽就知道李紅彈的什麼曲子了,她替王畫解釋道:“卓文君是大富豪卓王孫的女兒,長相貌美,因爲未婚夫死了,在家裡守寡。正好被司馬相如看到了,於是席間彈了一曲《鳳求凰》,樂文是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何緣交頸爲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託孳尾永爲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卓文君聽出了琴中的意思,於是兩個人互生愛慕。但那時司馬相如還沒有發跡,卓王孫反對此事。於是兩個人私奔,跑到成都,因爲生活窘迫,卓文君便賣了首飾,開了一家酒鋪,她還親自當壚賣酒。卓王孫聽說此事,爲了面子,只得送一大筆錢給他們度日。”
“本來這是一件極其美好的事。”說到這裡,她嘆惜一聲,繼續道:“可惜最後司馬相如發跡後,他開始想納妾了。於是卓文君寫了一首詩給他,詩上說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日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表示與司馬相如恩斷兩絕。這首詩正是《白頭吟》。”
王畫送出這句話意思,叫李紅不要胡思亂想了,咱們沒有情義可言,就是有,也有也是暫時的。但這隻能意會,不能言傳,牛得富傻乎乎地問了出來,那些文人氣憤之下,不拿他撒氣纔怪。
香蔦又說道:“不過後來還好,看到這首詩後,司馬相如再次回意轉意了。”
那知道王畫放下刻刀,說了一句話:“那不叫回心轉意,司馬相如的財產全是卓王孫送的,如果兩個人分手,司馬相如有可能再次變成窮光蛋。”
聽了這句話,連香蔦都想踢他一腳,你這個小傢伙,真是不懂風情。這件文雅無比的事,怎麼經你嘴一說,那麼俗不可耐!
裡面在說話,外面小姑娘可氣苦了。但看她嬌小,可小姑娘發下狠勁了。她站了起來,舉目看了看,看到一棵枯樹,走過去,用力折下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上一首詩:
一首琵琶傳萬戶,兩行狂草響京雲。初讀詩書帕垂淚,復聞生平夢溼巾。
知君高潔有古意,卓爾不羣妾難陳。流水空情花偏落,汪洋無底石更平。
我知道我不配你,可我就賴定你了。
寫完了,小姑娘就走了。還留下衆人看着這首詩嘖嘖稱奇。
王畫聽了後頭直搖,這都算是什麼事啊?但隨後他就投入到緊張的漆器工程裡去,只剩下三天時間了。
但這事情很快傳開,別看王畫進入洛陽後,閉門不出,但經常有好玩的事情傳揚出來。這件事有的人贊成王畫,權貴不能使其折腰,美色不能使其貪戀,這才叫真正的品性高潔。可也有人反對王畫,說王畫不懂風情。
第二天就傳到皇宮裡去了。
武則天聽了也覺得有意思,她居然也想插上一把,將李紅喊了過來。本來李紅就是一名官妓,她的處置權,也屬於皇家的。
武則天問道:“你爲什麼喜歡鞏縣那個王畫?”
問得李紅一愣神,怎麼這件事皇上也要關心?但她還是答道:“奴婢喜歡他的才氣,特別是他的品性與抱負。”
武則天點點頭。現在喜歡王畫的可不是她一個。如果王畫開口,還不知道洛陽多少少女想嫁給他。不過這個小紅李子同樣也“志氣可嘉”,不但主動追求,還作了一首詩。不錯,不錯,於是她說道:“可是你還有一點不知道,他的家世並不好。”
王畫提到了鞏縣,有了準確的地址,想調查還不是很容易,況且鞏縣離洛陽也不遠,快馬半天就到了。不過這件事做得低調,連鞏縣的官員都不知道。現在王畫的家世早擺在武則天的案頭,審閱過了。就包括王畫退親時講過的那段話,武則天還慨嘆,說杜家有眼不識金鑲玉。
李紅答道:“奴婢不怕,奴婢也是一名妓子,出身同樣寒微。只要跟在他後面,奴婢那怕就是象卓文君那樣賣酒,也沒有關係。”
武則天沉思了一會,說道:“關健不是賣酒。而是他的婚姻朕有了決定。”
意思是說,我已經替他找好了一戶人家,你到王畫家中身份頂多只是一名小妾。想跟卓文君一樣做正妻是不可能的。小紅子先是一愣神。對於王畫,外面有許多傳言。有的說他深受武則天恩寵。可有的說他在武則天心目中地位並不高,不看到到現在武則天也只是在張易之府上與他說了兩句話,也沒有將他召進宮中,更沒有看到她讓他參加科考,或者直接授他官職。
怎麼連他的婚姻都要關心。
小紅子想不明白。但也聽出武則天的話音,她咬了咬牙說道:“只要跟在他後面,奴婢那怕只是做一個婢女,也是願意的。”
這回沒有問題了吧,一妻二媵三妾四婢五奴,不會連一個婢女都做不到吧。
武則天聽了一笑,這個小姑娘好強的心性,這一點倒是與這個頑固不化的小花花差不多。她說道:“好吧,那麼朕就如你所願。”
到了七月初六,王畫正埋頭在漆器上,賀掌櫃又帶着一個公公進來了,不過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個小紅李子,也跟了進來。
賀掌櫃滿臉春風,開口道:“恭喜二郎,賀喜二郎。”
王畫讓他說得一頭霧水,我有什麼喜可恭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