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東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孟磊給他安排的節目竟然是到一羣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中間去,與他們一起泡吧一起嗨皮一起午夜在城郊賽車。
年歲的差距產生了難以想象的代溝,之前他還一直覺得自己很年輕是新時代的年輕人,可當他真正與當代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在一起時才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原來現在的女孩可以這麼瘋了!
原來現在的二代都能夠這樣消費了!
原來豪車跑車的主人實際上都沒有駕照!
原來有這麼多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酒!
原來現在有那麼多的網絡語!
運來這個世界已經進步到如此地步!
蕭雨兒陪着他吃完飯之後就把人扔給了孟磊,在他的帶領下張世東跟着到了一個很普通的酒吧,基本上人均消費幾十塊錢就可以在這裡玩一宿的地方。
卡包內,一羣年輕人旁若無人的喝酒聊天開心,張世東被孟磊鄭重其事的介紹過後竟然沒人對他感興趣,非常自我的玩着樂着就當張世東是一個朋友領過來的普通人。
你什麼身份我沒興趣知道,老子(老孃)還沒到該去經營人際關係的年歲,我爸我媽纔開始奮鬥,我還能玩十幾年,他們會給我留下無數的資源,你牛掰不牛掰跟我沒關係,我不惹你就完事了,你還會因爲我沒搭理你而過來找我麻煩不成?
社會上那些人際關係往來,跟我一毛錢關係沒有,你來了就坐下來大家一起玩,都是朋朋友友,高興就一起喝酒。不高興就一拍兩散,至於誰請客誰買單,在這樣的地方消費,在座每一個人都擁有着連續買單的能力,並且是不眨眼睛毫不猶豫。也從來沒人在意哪一位領了多少朋友過來,很多次大家一起玩着玩着發現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卻已經共同串了好幾個場子。
“來,大叔,坐着幹嘛,喝酒。出來玩就高興點,今朝有酒今朝醉,老皺着個眉頭問題也解決不了。”一個清爽的聲音打着酒嗝出現在張世東身邊,濃妝豔抹煙燻妝的女孩舉着一瓶啤酒遞給張世東。
“我皺眉頭了嗎?”張世東接過啤酒,跟對方撞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後看到對方是咕咚咕咚一口悶,才又重新舉起來一口喝光。
“切,看你這年紀晚上還出來玩,身邊沒有妞兒,要不是社會壓力給你太大,至於嗎?算了,不提那麼多。來,喝酒。”
張世東與這個豪爽的女孩連着喝了八個啤酒,儘管是酒吧內小瓶裝,卻也爲他們引來了周遭人的目光,大家開始瘋狂的起鬨,對待張世東也都露出了笑臉,能夠融入進來才能得到認可,沒想到在最簡單的圈子裡卻能感受到最深刻的道理,自己不被燕京和魔都認可,歸根結底可不是因爲自己年輕。而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被他們認可,在他們心中自己根本不曾融入他們的世界,又怎麼可能認可。
自嘲笑着搖搖頭,看到女孩連着打個幾個酒嗝醉眼迷離卻依舊舉起酒瓶,張世東擡手從茶几上抓過來兩瓶。比劃了一下週遭立時響起更爲猛烈的叫喊聲,一對二。
“哥們,夠爺們。”
“小薰,你今天碰到對手了。”
被喚作小薰的女孩打着酒嗝看着張世東,突的笑了,牙很白,她重新伸手拉過來一瓶酒,那模樣是不服輸要來就一對一。
張世東穩如泰山,坐在那裡輕輕鬆鬆又連着幹掉六瓶,小薰挺不住了,沒有當場噴出來是身體年輕,硬挺着被姐妹攙扶着進了衛生間纔開始狂吐,也沒人會責怨張世東,出來玩大家就是爲了開心盡興,沒那些什麼男的讓着女的大的讓着小的規矩,樂呵就好,嗨皮最棒。
很普遍的事情發生了,小薰等幾個女孩子被人給圍住了,無非就是幾個醉鬼起了色心,加上喝多的小薰沒注意踩了對方一腳,孟磊湊到張世東身邊,掄起一個啤酒瓶子就砸了過去,緊接着就見到整個卡包內近二十個男男女女全都是有什麼扔什麼,女孩子看起來比男孩子還要彪悍,對方七八個人完全懵楞狀態就被一頓啤酒瓶子給拍暈了,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這邊一大羣人呼啦啦全部跑出了酒吧,邊跑邊喊,絲毫不是害怕對方報復,只是覺得這樣的方式更爲刺激,玩的更爲嗨皮。
跑出一條街,大家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伸手在另一條街上攔出租車,勾肩搭背的四個人擠進一輛出租車,也沒人知道去哪,跟住前面的車子,前面車子裡的人想去哪玩,後面的人就跟着。
“怪不得你讓水晶回去了。”張世東若有所思,孟磊呵呵傻笑,在褲兜內掏出一疊錢足有兩千多塊還有一張卡一張白紙,上面寫着他家的地址:“大家差不多都是這狀態,到最後肯定全都是徹底暈菜,想着將紙拿出來兜裡留一百塊錢就行,身上什麼東西都不帶,煙打火機手機之類的愛丟隨便丟,最後只要人能混回家就行。”
張世東點點頭:“有點意思。”看到這些人身上的乾淨利落,自己手中拿着的書包就顯得有些多餘,怪不得坐下來之後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這些女孩竟然一個揹包的都沒有,全都是兜裡揣一疊錢一張卡一張紙。
高檔酒吧中檔酒吧普通燒烤城火鍋店,大衆消費的ktv演藝廣場,這羣人是沒有固定的消費等級,反正只要有人提議那就去,到了那裡你買一堆我買一堆東西,這二十人加起來七八萬塊錢消費完完畢,有清醒的就去自動提款機取點錢接着玩,真到大家都沒錢了,也就各自回家了。
很簡單很單純的一種快樂,建立在父母給予他們的強大經濟支柱基礎上,不裝逼、不傲嬌、不得瑟、不怕事,出來就完完全全是爲了玩的開心,一切與開心相對的事物與他們絕緣,不被他們所接受。
沒有心機,因爲沒人跟你深入交流,也不給你耍心機的機會,你跟着全年蹭吃蹭喝也沒人在意,你要拉得下那臉你就蹭,能被大家互相瞭解留有電話號出來玩聯繫的人,都不是那類人,偶爾來一個蹭吃蹭喝的,他們完全無所謂,那點錢就當是打發要飯的。
沒有爭鬥,就是喝酒玩樂,爭什麼鬥什麼,沒人跟你來那一套,要幹也是跟外面人,打完就跑真有什麼後面的麻煩,到了第二天以他們的家世至多花點錢也就擺平了。
張世東確信這裡的人沒幾個知道孟磊的真實身份,大家似乎從來不會對某個人的家庭感興趣,除了直接存放到小企鵝好友備註上的電話號碼,名字很多時候都是錯誤的,對於一個月平均要丟個五六次手機的他們來說,存在手機和卡中的電話號碼遠不如存放在能夠登陸的網絡軟件當中。
這一夜張世東也漸漸放開跟着他們一路混玩下去,也花了一千八百塊錢,錢包裡留一百,另外一百買了一盒煙一個打火機,直到天亮,他們最後一個喝酒的地方是一個司機快餐,一行人呼啦啦的衝進去,一人手裡拎着一瓶白酒,差點沒給快餐店的老闆嚇到,除了那些喝多被仍上車回家的,還剩五個人,除了張世東和孟磊外是一男二女,小薰也在其中,五人除了張世東都吐了好幾回,還算清醒,兜裡留了一百塊錢剩下的錢都掏了出來,包括張世東在內也只拿出了二百多一點,就讓老闆照這些錢上菜,幾人弄了一盤花生米就繼續開始喝,渾身上下彌散着濃郁的酒味,給人感覺像是在酒缸裡泡出來的一樣,兩個女孩子也渾然沒有了形象,拎着白酒就對着瓶子咕咚咕咚的喝着,架勢很猛,實際上一口根本喝不了多少,看她們架勢還以爲這一大口能喝掉一兩二兩。
菜都沒怎麼吃,趁着小薰和那個女孩又一次的嘔吐,五個人順勢離開快餐店,一人上了一輛出租車,揮手再見各自返回家中,錢花光酒喝到開始失去理智,回家睡覺。
對比他們,張世東覺得之前對醉生夢死的概念理解錯了,孟磊說的沒錯,因爲自己不是他們,所以從來都不瞭解這樣一羣二代們的生活方式,從小是含着金鑰匙,卻也承受着普通孩子不用去承受的巨大壓力,父母的光環總想着要套在你的身上且不斷的變大變亮,卻不知孩子們心裡就是無比的反叛,就不想按照你們的安排生活,就想着用頹廢的狀態告訴他們——你們沒有權力主宰我的人生。
反抗,從未停止。
這樣的羣體,我能夠融入其中嗎?
出租車問地址的時候,張世東順口就報出了小院的地址,在車上他捫心自問如果給自己融入他們的機會,自己會嗎?
朝陽升起,出租車到達的時候,小院的門開啓,太叔琉璃走出來,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張世東有了答案……
我想的,不是我能的;這世界只有我想去做的,沒有誰能夠主宰我所想幹預我所做。
只有我想不想融入,我要不想就不去融入,何必委屈了自己呢,非得被這社會逼得妥協去被迫融入嗎?
不,我想做的,我就做,我不想做的,即便我能我也不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