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煙姐姐, 老夫人那邊特地命人送了東西過來, 說是給咱們姑娘添妝用的呢。”
思煙剛走到迴廊下, 就有小丫鬟笑嘻嘻地迎上來,雙手捧着一個大紅描金海棠花妝奩匣子, 恭恭敬敬地遞到她手中。光這匣子表面的精巧花樣, 還有這沉香木的材質,匣子裡頭的東西不知該多麼貴重呢。這萬一磕着碰着了,她就算是賠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是賠不起的, 可不敢有什麼損傷。
“好,我知道了。”思煙笑着應了一句, 接過那頗有些趁手的妝奩匣子,那小丫鬟機靈地替她將簾子打起來, 送着她進了屋子。
周凝霜一早就聽到外頭的聲音了, 這會兒見到思煙捧着海棠花妝奩匣子進了屋,放在桌案之上,倒也不怎麼意外。
這匣子,她上一輩子也是見過的。
周凝霜伸手掀開,果不其然, 柔滑的暗色緞面之上, 臥着一支白玉嵌紅珊瑚珠子雙結如意簪, 還有一串碧璽香珠手串。那白玉簪子玉質上佳,色澤溫潤,入手微涼。碧璽香珠手串顆顆剔透,碧綠晶瑩。不管哪一件, 都是十分難得的珍寶,即使是貴族小姐,得上一件就足以叫人豔羨許久了,外曾祖母卻是一次將兩件都送了過來。
光此一樁,就能看出外曾祖母有多疼她。可笑她上輩子,卻在李家敗落之後,對外曾祖母生出怨懟之情,怨她沒給自己挑一戶更好的人家。有一次不知怎麼發了脾氣,失手之下,竟是將這白玉簪摔成了兩截。後來就算修好了,終究是留下了一道難以忽視的裂縫。
周凝霜伸手拿起那支白玉簪,放在面前細細端詳了一會兒,現在這白玉簪又回到了原本完美無缺的樣子。而她這輩子,也不會再辜負外曾祖母對她的疼愛和期望了。
——
“姑娘,二夫人來了。”
周凝霜剛將白玉簪放回去,伸手蓋上匣子,就聽得外面有小丫鬟傳話,不由得有些奇怪。
齊楚楚這時候過來做什麼?是來探望她的?她們兩人的關係,好像也沒這樣好吧。就算之前自己有段時間經常去找她,那也是因爲她有所求。現在事情了結了,李弘平安出來了,她跟李弘的婚事也定下來了,兩人之間倒是又生疏了許多。
門口厚重的暖簾挑起,身着石榴紅繡折枝紋長裙的女人進了屋子,有些昏暗的屋子都像是一下子亮起來了。
那一身紅色襯得她膚色白潤細膩,在孕中臉蛋也飽滿了些,整張臉瞧着都跟毫無瑕疵的白玉似的,散發着溫潤柔和的光,叫人越發地移不開眼。
周凝霜忙起身迎了上去,對着她行了個晚輩的禮。
齊楚楚笑着擡了擡手,兩人在桌子邊坐下了,跟在齊楚楚身後的一個小丫鬟機靈地呈了東西上來。
周凝霜這段時間大大小小收了不少東西,自然也意會過來,這是齊楚楚給她送添妝呢。不過她這送東西,直接打發個丫鬟過來就好了,怎麼還親自過來了,現在她又還懷着孕,萬一出了什麼事兒,可不是鬧着玩的。
周凝霜接了東西,有些受寵若驚,“讓舅母破費了。”
因着以前自己乾的那些破事兒,如今再見到齊楚楚吧,總有那麼點兒心虛,底氣不自覺就弱了兩分。現在就連稱呼她爲舅母,也沒覺得有多難以啓齒了。
“表姑娘喜歡就好,也算是我這做舅母的一番心意。”
齊楚楚送過來的是一副累絲紅寶石鑲金頭面,論貴重程度,自然是比不上老夫人的那兩件稀罕的,但在添妝這一份上,和旁人的比較,也十分拿得出手了。
兩人客氣了幾句,齊楚楚就吩咐道。
“我有幾句話要和表姑娘私下說,你們先退下吧。”
周凝霜心裡那點兒怪異感總算是消退了不少,呼,她就說嘛,齊楚楚怎麼無緣無故跑過來探望她,果然是有事情。
等周圍的小丫鬟都退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了兩人,周凝霜倒是先撐不住了,直接道。
“舅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凝霜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之前李弘的事多虧了她和那位臨平王幫忙,要不然她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嫁出去。要是有什麼讓她幫忙的,她自然是義不容辭。
被她看出來了,齊楚楚也不拐彎抹角,稍稍靠近了些,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問了句。
“你之前說……已經經歷了一世,那上輩子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
周凝霜聞言剛想要點頭,仔細思考了一下,還是皺着眉,搖了搖頭。
“唔,那倒也沒有,有的東西我也不知道。”
關乎於自身雜七雜八的東西,周凝霜倒是記得清楚的。可那些朝堂上的事情她一個內宅婦人,她就算想了解也沒那個途徑,只是知道最後誰登上了那個位置罷了。
“舅母問這個做什麼?”
周凝霜有些不解,之前齊楚楚就知道這件事了,那時候也沒見她對這件事有多好奇,怎麼現在想起來問這個了?
掃見齊楚楚眸中的焦慮之色,轉念一想,瞬間反應過來什麼,恍然大悟。
這不是舅舅前不久剛剛帶兵出征了嗎,齊楚楚肯定是擔心着這個呢,這纔想起來找她問話。
原來是爲了自家舅舅。她以前只覺得舅舅對齊楚楚好的很,倒還是第一次發現,齊楚楚也這般重視對方。這兩人也算得上是讓人豔羨的一對了。
說起來,上輩子這兩人居然沒能湊在一起,反倒是各自尋了一樁孽緣,也算是有緣無分了。
還是這輩子,更加圓滿些。
周凝霜這邊想通了怎麼回事,也不需要齊楚楚多說了,十分篤定地拍了拍胸,笑眯眯地爲她解惑。
“舅母儘管放心,舅舅吉人天相,戰無不克、攻無不勝,此次定會平安歸來。”
齊楚楚其實原本也沒想起來這一遭,還是選添妝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周凝霜的特殊際遇,不免動了心思,索性趁着這個機會過來問一問。現如今聽到周凝霜說的信誓旦旦,也算是徹底地鬆了口氣。
這位表姑娘都是活過一世的人了,她說的這樣篤定,總是沒錯的。
兩人又閒話了半盞茶的時間,齊楚楚便起身告別了,面上帶着笑,比來的時候更添了幾分從容之色。
——
齊楚楚離開之後,周凝霜靠在桌子邊,又獨自琢磨了半晌。
說起來,這一輩子,她重活了一次,世上的事情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
她一開始那麼不滿意李家,癡心妄想着靠勾搭靜王一步登天,結果繞了好大一個圈子,到頭來卻還是嫁給了李弘。這是不是就叫做命中註定呢,又或者……是冤孽?
上輩子這個時候,二皇子一黨也是風生水起,靜王一黨卻是一蹶不振。二皇子被臥病的皇帝日日召入宮中議事,京城大部分人都已經默認,這將來的太子之位定然會傳給二皇子。
這些事都沒有發生改變,故事依然以一樣的方式向前推進着。只是有些細節似乎又有那麼點不同。
上輩子,她沒有抗拒過婚事,更沒有失手打傷臨平王,李弘也沒有因爲她而進監獄,這個時候兩人早就成親了。那時候得知南安侯府是支持二皇子,她還沾沾自喜,以爲能沾點未來帝王的光,又哪裡會料想到後來的結局。這一世她卻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嫁給李弘的。
而那個讓她厭惡至極的周家,上一世也沒有莫名其妙地跑上門來,口口聲聲要把她們兄妹兩認祖歸宗。
至於齊楚楚……上輩子明明是嫁給了那位庶出的表兄,可這輩子,居然神奇地當上了她的舅母。
可能是因爲她的重生,有一些小事情的確發生改變了。不過,應該是沒什麼大礙的,她重活了一世,自然有些東西會變得不一樣。
反正大的事情上,都和以前都差不多。那舅舅能平安歸來這件事,想來也是沒什麼問題的。
至於那些個不在預料之中的改變,周凝霜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說出來。齊楚楚如今還懷着孕,得了她之前那個保證,安安心心地養胎等舅舅凱旋歸來就好。
何必說那麼多,讓她七想八想的,反倒生出不安來。
周凝霜亂七八糟想了一通,也就安安心心地準備自己的東西去了,將這事兒拋在了腦後。
因着如今邊關正有戰事,半月之後,周凝霜和李弘的這場婚事倒也沒有太過鋪張,至少是遠遠比不上之前臨平王殿下的那一場奢侈婚禮。
如果是上輩子,周凝霜也許還會介意一番,不過如今,只要能嫁給李弘,其他的她倒也不放在心上了。
周凝霜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據說外面那些個閒話,也漸漸沒了聲息。
其實,自從李弘持劍威脅周銘那件事在京城傳開之後,如今哪還有人敢胡亂碎嘴。反正對他們而言,少說一句謠言也死不了,只暗自慶幸當日被嚇尿褲子的是周銘,要擱在自個兒身上,那可真是丟大臉了。
再說李夫人,自從新婚第二日,見着了那元帕上的血跡,心中的最後一點兒疙瘩也徹底煙消雲散。
李夫人當場便笑盈盈地封了個大紅包,遞給滿臉羞紅的新媳婦兒,從頭到尾,就瞧見兒子一雙眼都恨不得黏在媳婦兒身上,傳說中的娶了媳婦忘了娘,估計也就這幅模樣了。
被遺忘的李夫人暗歎一聲,哎忘了就忘了吧,快些生個乖孫兒給她抱就成了。
——
數月之後。
屋外寒風凜冽,冷風颳在人臉上,跟冰刀子劃過似的,刺骨的疼。
帶着厚厚絨帽的丫鬟沿着迴廊一路小跑過來,掀開暖簾進了裡屋。
屋子裡鋪了地暖,暖和的跟春天似的,和外頭的冰天雪地像是完全隔絕的兩個世界。玉書掀了頭上遮的嚴嚴實實的絨帽,站在門口搓了搓手,等身上的寒氣都散了些,才往貴妃榻那邊走近幾步。
“夫人,又有好消息傳來,說是咱們將軍又勝了一場呢。”玉書滿臉笑容地給貴妃榻上的人報喜道。
她們家姑爺果然是名不虛傳,這一出手,都連勝兩場了。
榻上躺着的齊楚楚正打了個哈欠,自從月份重了她就越來越能睡了,這睏意襲來擋都擋不住。
這會兒聽到玉書的話,知道他沒事,也就迷瞪着眼地點點頭,靠在榻上又陷入了睡夢之中。
睡前下意識地摸了摸鼓鼓的肚子,模模糊糊地想着,還真被周凝霜說中了。嚴青這一場仗,打得是格外順利,捷報頻傳,她就是想擔心都找不到理由。
就在齊楚楚安安穩穩地守在後宅之中,等着嚴青歸來的消息時,朝中早已是天翻地覆了一遭。
——
當今聖上臥牀多日,病的昏昏沉沉,早已無心處理政事。朝中大小事宜皆由幾位顧命大臣和二皇子共同商議決定,至於靜王,這幾個月則是閒居在家,儼然一個不問世事的閒散王爺,倒是和無所事事的臨平王快要一個樣兒了。
二皇子正春風得意,好不容易穩居上風,其中自然少不了打壓靜王一黨。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得意多久,卻無意中發現,他那位重病已久的父皇,竟然昏了頭,要立新寵的四歲幼子爲當朝太子。若不是父皇身邊的掌事太監被他收買,怕要等事情成定局他纔會發現。
二皇子怎麼可能甘居於一個黃口小兒之下,將皇位拱手相讓。他辛辛苦苦做了這麼些事,好不容易離間了聖上和靜王的父子關係,到頭來,可不是要爲那個小雜種做嫁衣的。
皇宮之中的人早有不少被他收買,二皇子等了這麼些年,早已按捺不住,決定逼宮。恰在這種時候,本來暗地裡支持二皇子的南安侯府,不知爲何暗地裡反水,將這個消息泄露給了靜王府中。
兩日兩夜激烈的廝殺過後,二皇子倉皇逃離,皇帝在這場戰亂中受驚過度而亡。朝臣擁立四皇子爲新帝,淑妃娘娘封爲聖母皇太后,改國號爲元寧。
——
齊楚楚知道這些的時候,這件事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
聽到這消息,齊楚楚其實也不怎麼驚訝,當初知道周凝霜的離奇故事,再聯繫她之前主動勾搭靜王的事,就隱約能猜出點兒眉目。
不過事關天命,她也不敢胡亂揣測。如今塵埃落地,算是鬆了口氣。
靜王登基爲帝,威遠侯府作爲當今皇后的孃家,自然是一榮俱榮。因着先皇尚在喪期,新帝不好鋪張奢侈,只暫且賜名封了國公府。但誰都知道,這國公府以後的地位定然是非比尋常了。
出了一位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又出了一位英勇善戰的嚴大將軍,聽說那位一向紈絝的嚴大少爺,也是浪子回頭、洗心革面上了戰場。
子孫各個都是人中龍鳳,這國公府相比那些子孫個個不爭氣的世家,運氣也實在是太好了些!他們家裡能出一個就樂得不行了,人家家裡卻是一出出了一堆,簡直叫他們羨慕嫉妒得抓狂!
不過,轉念一想,這子孫雖然羨慕不來,但做個兒女親家,似乎也是個十分不錯的選擇?
聽說那國公府中,還有幾位待嫁的小姐和兩位未曾婚配的少爺吶。
一時之間,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來來往往的世家夫人給踩爛了。
雖然驍勇善戰又身居高位的嚴大將軍是沒得奢望了,可嚴府那位改邪歸正的大少爺聽起來也不錯,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嘛。再說了,有這位叔叔在前,想來那位大少爺也是個不錯的苗子,只是以前糊里糊塗長歪了些,如今扶正就好了。
至於府裡的幾個姑娘,大姑娘的婚事早已經定下了合適的人選,自然是被世子夫人婉拒了。至於三姑娘,現在年紀還小,還沒那麼早議親。
剩下來的倒是隻有二姑娘嚴芷蘭的婚事了。雖然是個庶女,但加上了國公府這個出身,也還是有不少人來探尋,世子夫人和老夫人相看下來,倒確實看中了一家,打聽了一番,聽說男方模樣端正性格寬厚,年方弱冠已進了翰林院之中做事,是個有本事的,就高高興興地爲二姑娘定了下來。
大年這天,宮中擺了家宴,新帝特邀國公府一家進宮赴宴。
齊楚楚自然也得隨行,還好她身子並不十分笨重,一路又是馬車接送,有丫鬟在旁扶着,行動還算方便。
國公府衆人隨着領路的宮女進了大殿,因着是家宴,除了帝后、太后娘娘和安樂公主之外,也就只有幾位嬪妃在場,殿中倒也算清靜。
皇后娘娘身着大紅色鳳紋織錦緞宮裙,頭戴赤金銜珠鳳冠,朱脣輕描,蛾眉淡掃,裝扮的十分雍容華美,比先前當王妃的時候更加有氣勢了些。
坐在她身邊的新帝,一身明黃色織金龍袍,頭戴白玉冠,劍眉星目,輪廓俊朗。雖只是坐在那裡,神情溫和地和人說着話,周身卻帶着一種不怒而威的尊貴氣勢。
齊楚楚跟在衆人身後行了跪拜禮,國公府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右手邊的位置入席。席上自是宮中各種珍饈美味,不必多說。
就在宴席即將結束的時候,有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近來,在新帝耳邊低聲傳了一句話,新帝當即臉色大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角落的某個位置。
底下的衆人不敢隨意窺視聖顏,自然也就沒有發現這一點,坐在新帝身邊的皇后娘娘卻是察覺到了這點兒微小的動靜,順着新帝的視線看去,眸光微冷。
“陛下,可是出什麼事了?”皇后柔聲詢問,聲音壓得很低,下面的人離得遠,也不可能聽到。
新帝收回視線,沉吟片刻,吩咐那小太監在皇后耳邊複述了一遍。
“什麼!”皇后驚呼一聲,遠遠沒有新帝那般鎮定,臉色已然慘白,手中的琉璃杯滑下去,在地上砰地一下摔了個粉碎。
這下子,便是坐在下面的人,也察覺出不對勁了。皇后慌張之下,忘了壓低聲音,在場的人都聽見了那聲驚呼。
齊楚楚悄悄擡頭朝皇后的方向掃了一眼,卻正好對上新帝的視線,那眼神,似乎帶着點兒憐憫,又像是帶着點別的什麼。
她匆忙低下頭避開,心跳聲竟是一下比一下劇烈了許多。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
玉書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在旁邊輕輕喚了一聲。
齊楚楚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什麼。”
“夫人若是想要更衣,咱們從這後頭溜出去,應當也無事。”玉書低低地道,若是夫人想要方便,可不好一直憋着。
齊楚楚方纔喝了不少水,玉書一說,她也確實想要去一趟了。
兩人輕手輕腳地出了門,有小宮女恭恭敬敬地領着她們去了淨房。回來的路上,經過某一處拐角的時候,忽聽得有兩個小太監的低語聲傳來。
“那大將軍真的就這麼沒了?”
齊楚楚步子一頓,手指一下子掐住了玉書的胳膊。
“可不是,那峽谷掉下去深不見底,哪裡還能有生還的機會。可憐那位夫人,如今還大着肚子呢。要是知道了這事兒,哎!”
“陛下和皇后娘娘可吩咐了,這事萬萬不能外傳,咱們都得守口如瓶,聽見沒!”
“這個自然……只是,這紙裡包不住火,一直瞞下去怕也不是辦法。”
“估計等到嚴二夫人順利生產了,也就差不多了。”
那兩個小太監聲音漸行漸遠,周圍終於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齊楚楚頭一陣陣發暈,劇烈的痛意從心口直竄進來,瞬間傳遍了四肢百骸,抓住玉書的胳膊越來越用力,整個人都往下墜。
玉書和小宮女手忙腳亂地扶住她。
玉書自然也知道她是聽到那番話纔會這樣,急得直落淚,“夫人,您別聽他們瞎說,將軍肯定會吉人天相的。”
“玉書……我……我肚子好疼。”齊楚楚整個人幾乎都掛在了她胳膊上,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不斷地從額頭落下,臉色越來越白。
“快!快去請大夫!”玉書見勢不好,急得抱住她,朝着那個小宮女大喊了一聲。
——
內殿之中,御醫診完脈,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拱手道。
“啓稟皇后娘娘,嚴二夫人動了胎氣,如今之計,只有喝下催產藥,儘快生下孩子。不然,怕是大人和小孩都很危險。”
皇后看向牀榻之上那個人,儘管已經陷入了昏迷,那雙柳眉卻依舊緊蹙着,很是痛苦。
“行,那就按照你說的做。”
皇后出了內殿,守在外面的老夫人已經急匆匆地迎了上來,滿臉的焦急之色。
“怎麼樣,楚楚她沒事吧?”
“祖母放心,她只是動了胎氣,沒什麼大礙。不過她現在睡着了,一時不方便挪動,要臥牀休養。這樣,祖母您今日先回去好好休息,等過兩日她恢復些,我再派人送她回府。”
“好好好,那就麻煩皇后娘娘了。”
這種危險的時候,老夫人也知道強行帶人回家,怕是會傷到身體,也就答應了皇后的提議。這皇宮之中有那麼些御醫在,自然是比府中的大夫更好些。
——
兩個多時辰之後,燈火通明的內殿之中。
穩婆神色緊張地從屏風那邊走過來,朝着皇后鞠了一躬,滿臉地爲難之色。
“皇后娘娘,那位夫人和腹中的孩子……怕是隻能保一個,您看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怎麼會這樣?”皇后手心也有些冒汗。
女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門關,當初,她的孩子也是這麼沒的。
她自然沒想過要讓齊楚楚爲了這個孩子去死。可……嚴青已經出了事,這個孩子,就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了……
難道她真的要爲了救齊楚楚,放棄親生弟弟在世上唯一的一點血脈?
皇后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腦中正混沌着,忽而想起宴席上,新帝得知消息後,看向齊楚楚的那道視線,那樣的眼神……叫她嫉妒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皇后心中猛地抽痛了一下。
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眸中已經冰涼一片。
這怪不得自己,誰讓她入了那個人的眼……
自己這麼做,也只是爲了給嚴青留下血脈。
而且,說不定這樣的決定,也正是齊楚楚想要的。
皇后心腸硬了硬,直接開口。
“那就保孩……”
“保大人!”
一個熟悉至極的聲音猛地打斷了她的話。
“朕命你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保住她!”
匆匆趕來的新帝冰冷地掃她一眼,那雙漆黑的眸中,像是燃了一簇濃烈的火苗,帶着滿滿灼燒的怒意。
第一次觸及到那樣可怕的眼神,皇后渾身顫了一下,稍稍往後退了一步,猶在做着最後的掙扎。
“陛下,可是阿青他已經……”
“皇后出去吧,這裡不用你操心了。”新帝聲音一片寒涼,像是看透了她所有陰暗的心思。
“如果阿青他沒出事,你準備怎麼賠他一個完完整整的夫人?”
皇后心中恨意陡升,怎麼可能沒出事,明明大家都親眼看見,阿青已經跌的屍骨無存了。況且就算阿青在這裡,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也說不準。
他如今這麼說,不過是千方百計想要找個藉口,救那個女人罷了。
他目中那種焦灼和慌亂之色,騙得過外人,難道還以爲能騙得過自己嗎?
皇后只覺得像是被一塊巨石壓在了心頭,一下子喘不過氣來。
呵呵,還真是……
得不到的,果然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又來一盆狗血,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哈哈哈,可惜正主不在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