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臉色灰白的, 半死不活的樂染咧嘴一笑,睜開那雙永遠狡黠的眼,懶洋洋伸出手支着腦袋:“騙得過那個愣頭愣腦的小子, 沒想到果然騙不過你。”
辰夜冷眼瞧着樂染惺惺作態, 冷哼一聲:“哪有人昏迷不醒的時候, 還能自動自發的配合喝粥的?你喝就喝吧, 還非得嚼一嚼, 看不出來纔怪!”
樂染有些無奈道:“沒辦法,這傻小子廚藝不精,這粥還有些夾生。”
辰夜一聽這話, 險些暴走:有的喝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 真當自己是大爺呀?但想了想, 還是保持了淡然的做派:“還有, 小寶反過來問我殺不殺的問題的時候,那雖閉着眼, 嘴都快咧道耳朵了。你這戲演的委實不真。”
樂染瞧着辰夜邪邪一笑:“怎麼樣?被自己教出來的徒兒套路是什麼滋味?”
哪壺不開提哪壺!辰夜翻了個白眼轉移了話題:“說罷,此次跟着我們又是什麼目的?”
樂染坐起來,雙手一攤,做無辜狀:“你都看到了,我閒逛時途經此處, 恰巧碰着那傻小子被妖怪纏住, 於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要不是我, 恐怕你那寶貝徒兒被人家生吞活剝了也說不定!不是我說你們, 你留一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的傻小子在一個蛇鼠一窩的妖精洞裡, 還懷疑我別有用心,你說你們有沒有天理了?”
辰夜不佔理, 有些難堪,半晌爭辯道:“哪有這麼巧的緣分?我們到哪你跟到哪,分明是居心叵測,更何況我不信你分不清那煥雲鎮是何處?能走到此的人,絕非常人!說罷,你究竟是什麼人?”
樂染佯裝嘆息道:“你早已認定我別有用心,再解釋也是沒用的,我這下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真是傷心。”
辰夜忍不住了,上前一把抓住樂染的前襟:“汴州城,那付嫣死前不甘願的眼神,分明與你脫不了干係!還有,我明明讓小寶帶你在問道,卻不想他太過天真被你迷惑,讓你給跑了!還有這次,既然你主動送上門,你以爲我還會輕易放了你嗎?”
樂染直視着辰夜憤怒的眼神:“我看辰夜公子還是冷靜些吧,別忘了你剛剛答應了那傻小子什麼?別又像上次那樣,他突然進來,徒生誤會,然後你又失手燒了房子!別忘了,這裡可又是洛函掌櫃的地盤!怕再生意外,也不好交代吧!”
辰夜果然心有餘悸,卻對這個“小狐狸”毫無辦法,只好鬆了手:“別再妄想耍花招!”
樂染道很識時務,衝門外一指:“你們那麼多眼睛看着,我能起什麼風浪?”
辰夜道:“哼!知道便好!”
樂染笑了笑。
辰夜道:“剛纔小寶的話你也聽到了,不管怎麼樣,我不希望你傷害他。”
樂染愣了愣,半晌恢復那半笑不笑的神情:“關心的還挺多!”他攏了攏自己身前被辰夜抓的皺皺的衣襟,站起身來:“你的話問完了?”
辰夜偏過頭不看他,努力整理情緒。
樂染道:“那這次……該換我了!”
辰夜下意識警覺起來:“你要做什麼?”
樂染道:“放心吧,受人之託,暫時不會對你怎麼樣,就是有些事情必須讓你知道!我正想着怎麼辦呢,偏巧迎來了和你單對單的好時機。”
辰夜偷偷將手伸進腰間,摸到的不再是符咒,而是沐青給的那隻短匕,不同的手感讓辰夜的動作慢了那麼一點。
就這麼一點時間,卻讓樂染鑽了空子,他手一揮,整個屋子似乎變得虛幻了起來,辰夜只覺得整個腦袋一片渾噩,放在腰間的那隻手也沒了力氣,再拔不出短匕。
辰夜努力保持着鎮定,卻始終抵擋不住身體的無力感和腦中的暈眩感:“你在這屋中……下了咒?”
樂染道:“對呀,早就佈置好了,就等你自投羅網呢!”
辰夜再支撐不住,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耳邊響起的,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腦中昏昏沉沉,入耳的是一個年老的聲音:“說要帶一個人回來,你怎麼還捎帶了一個?”
另外一個聲音透露着漫不經心:“沒辦法,出了點岔子,恰巧闖進來一個人,怕萬一留下了線索,便索性一同帶來了!”
“按你的性子,既然被發現了,不是殺了便好嗎?怎麼還把人帶回來了?”
“帶回來就帶回來了,哪那麼多廢話!再說,這人可是那位的寶貝,若我殺了,他可不得跟我們撕破臉?再壞了事?”
“呵呵,考慮的這麼周全,我都有些懷疑你是不是那個‘血手公子’樂染了!”
“少恭維我了,老頭你到底準不準,我們要找的,真是這個啥都不會的傻缺?你不是在逗我吧?”
“從你剛從汴州回來的時候,我便發現你身上多了一重特別的氣味,便料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這味道……應該不會錯的。”
辰夜是被吵醒的,在那二人的對話聲中,悠悠轉醒,下意識想揉揉隱隱作痛的頭,卻感覺一身痠痛,根本擡不起手。
勉強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個昏暗破敗的屋子,身邊矗立着一尊覆了蛛網的大佛,悲憫的看着這裡的人們。辰夜看看四周,發現自己正被五花大綁的放在這邊的一個角落裡。
肩膀有些沉,辰夜轉過頭,看到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得昏天黑地,還打着呼嚕的小寶。
辰夜:“……”
他回想起之前的事情,自己似乎中了樂染的圈套,之後……可能小寶也……
驀地,他猛然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下好了,進了賊窩了!
辰夜火急火燎搖着肩膀,小寶在“地動山搖”中醒來,一臉茫然看看周圍,又看看辰夜焦急的臉。
辰夜低聲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睡?”
小寶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迷迷濛濛問道:“怎麼了?吃飯啦?”
辰夜急火攻心:“吃你妹啊!不被別人吃就不錯了!這繩子上被施了法,我解不開,你不是能生髮草木嗎?這繩子不是也是枯草做的,你有沒有辦法解開?快試試,別被那小狐狸發現了!”
說罷,一個辰夜極不願意見到的身影從佛像後轉了出來,眯着那雙狐狸眼:“小狐狸?是說誰呀?”
除了樂染,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是個老人。
這人辰夜認識,所以不由瞪大眼。
這老人辰夜不只一次見過,在澎城的地牢、在煥雲鎮客棧的門口,正是那個高深莫測的“囚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