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走後, 東飲繼續住在後山的那間別院中,繼續如常般過着自己的日子,餓了吃着觀中的飯食, 渴了便喝老道留下來私藏在房中地窖下的好酒, 倒也自在。
就這樣過了一年, 觀中每年一次的試劍大會開始了, 觀中弟子比武切磋, 以求相互增進。今年,也不知是誰忽然想起了後山的東飲,按照輩分, 東飲也算是年輕這輩的弟子,按理說也該參與, 於是, 便也被划進了這屆試劍大會的名錄中。
東飲卻並不願意自己在這個時候被想起, 奈何事已至此,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就當是長長見識吧。
今年額論劍大會尤爲龐大,出了東來觀中的弟子,還有其他的道門弟子,恢恢弘弘足有千人。
東飲起的有些晚,吊兒郎當去了, 比賽已經開始, 東飲擠在隊尾, 探頭探腦朝裡面張望着, 看着裡面乒乒乓乓的激烈交戰, 覺得無甚意思,看了一會便乏了。
東飲一邊抖着腿, 一邊看着周圍的人。他看到了坐在上座的南枝真人,凌冽肅殺之氣不減當年,面無表情看着當場的戰鬥,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憤怒。東飲突然有些心疼起南枝真人來,這麼無聊的比賽,還要耐着性子坐在那裡看上一整天,可見這道門的掌教實在不好當。
南枝真人站着一排排穿着素白道袍的弟子,個個皆是一表人才的模樣,配着劍,端莊而整齊劃一的站在南枝真人背後。
東飲嘆了口氣,覺得這幫人活着太累,與其這樣,倒不如同那短命的師傅一樣,生時瀟灑肆意,死後無牽無掛,這才叫痛痛快快來人間走了一遭。
東飲慢吞吞擠出了人羣,尋了一方樹蔭之下,倚着一塊大石,打起盹來。
中間迷迷糊糊被幾聲叫好聲吵醒,睜開眼無意識朝着裡面看了看,看見遠處一身素白的一個挺俏身影,傲然而立,他的前方是有些落魄的他門弟子。
耳邊傳來旁人議論紛紛的聲音:“呦,這個少年不錯,劍法凌厲,不拖泥帶水,這一連打了五場了,也沒有絲毫敗下去的陣勢,若能一直保持,恐怕拔得頭籌應該不在話下吧?”
“這個自然,他你還不認識?這位可是南枝真人門下的第十個弟子,也是南枝真人唯一的入室弟子,得南枝真人的真傳,萬里挑一的本事,自然不會差。”
東飲睏意未解,抱起腦袋,將旁人的議論堵在耳外,任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他只管睡自己的糊塗覺,一會便又進入夢鄉,甚至還做起了在山下喝酒吃肉的美夢……
再一次醒來,是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東飲一骨碌警醒,下意識慵懶的道了一聲:“我在這!”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到東飲身上,被看的有些不自在,東飲大大伸了個懶腰,慢悠悠走上了比武場。
東飲看見南枝真人身邊的不知哪位道長皺着眉,低低問南枝道:“這位是?”
南枝真人將目光投向東飲:“便是我那不爭氣的師兄的徒兒。”
那位道長更爲詫異:“原來他還有個徒兒?!”
東飲不再去關注那些有的沒的,走上前,目光投向了自己正前方的對手。
目光交接的剎那,兩人俱是一愣。
東飲看了那人半天:他長高了不少,長得也愈發好看了,絲毫沒有了當年的模子,但是那雙黑耀耀的眼,東飲認得。
東飲道:“是你?!多年不見,我卻差點都沒認出你!”
那人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逝,便垂了眉眼,恭謹的戰前一禮。
東飲也循着他的樣子禮了禮,心裡的驚喜之感轉淡,看着那人淡漠的神色,心想着也對,他那時候那麼小,又是十年未見,或許早將自己忘了。
那人祭起劍的樣子不怒自威,將南枝真人一板一眼的無趣樣子學了個十成十。東飲突然有些惋惜,小時候乖巧可愛的小人兒,竟變成了年輕版的南枝真人。
東飲也拿起劍來,雖然他這幾年糊里糊塗的過,劍法不甚精,但看見對面人,想起的便是他搖搖晃晃舉着木頭棒子打賴大的樣子,也就放下心來,算着自己的勝算。
但那人並沒有給他絲毫的機會,僅用了兩招,便結束了戰鬥。第一劍決絕的挑開了東飲手中的劍,第二件便直指東飲的喉嚨。
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東飲措手不及怔愣的看着面前神色冰冷的人,而後坦然一笑:“我輸了。”
那人直視着東飲,眸中沒有絲毫感情,垂了眸,收劍。
東飲,禮了禮衣服,對着他點了點頭,走出了比武場。
身後傳來同輩弟子的嘲笑聲:“我還以爲多厲害呢,沒成想是個廢物,跟他師傅一樣,是個混吃混喝的廢物。”
東飲頓住了步子,轉過頭去笑着:“勝敗乃常事,你不是也敗了,莫不是說你和你師傅也都是廢物?”
那人怒急,拽住東飲的衣襟:“你說什麼?”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皮沒臉?還要我再罵你一次?”
那人舉起拳頭,作勢要揮下,卻被人叫住:“言輝,住手!”
那個叫言輝的忙住了手,回身恭敬叫了聲:“言鬱師兄。”
言鬱?東飲默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話少、憂鬱,倒是和他配的很呢。
言鬱對言輝道:“此次來的同道中人衆多,不可喧譁鬧事。”
言輝點了頭,看了東飲一眼氣憤憤的離去了。
言鬱轉過身對着東飲。
東飲被那雙淡漠的神色看的有些不自在,覺得也不必自討沒趣了,此刻他只想找個地方喝上一兩盅,便道:“你也不必說我,我知道了,我也沒想在這裡多待,這就走。”
言鬱頓了頓,道:“有空多練練劍術。”
東飲擺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了,我給東來觀丟人了嘛!不過師弟你出手也太過狠厲,不然也不至於讓我在這衆人之中如此……呃……”
言鬱愣了愣,皺起眉來:“師弟?”
東飲笑笑:“是啊,你師傅是我師傅的師兄,你又小我幾歲,你不是我師弟是什麼?”
東飲佔了便宜,眯着眼看着言鬱笑着。
言語張了張嘴,還想在說什麼,卻被一聲叫喊聲打斷。
“言鬱師兄!”
東飲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的是一個長得極爲嬌俏機靈的女孩。
女孩興沖沖跑上來:“師兄今日表現的極好,場下皆是一片誇耀之聲,師傅看起來也很是高興……”女孩微紅了臉:“阿連也很爲師兄開心。”
東飲心下暗笑,識時務的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