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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很大,捲起的沙礫打在窗戶上颯颯的響,才下午六點,可是天色昏沉的感覺卻像是半夜,趙文剛剛回到政府院後的宿舍,就有人來敲門,打開一看,卻是沙泉鎮的鎮黨委書記李光明。
李光明臉上帶着笑,站在門前說:“縣長剛下班,不知吃晚飯了沒有”
“怎麼,李書記這是邀請我吃飯還是隻看我吃了晚飯沒有”
李光明說:“兩者都有,如果可以,那是我的榮幸。”
趙文就看着李光明說:“李書記的話很有辯證關係,既然知道我剛回來,肯定也清楚我沒吃飯,時間捏掐的很準嘛你準備去哪裡請我搓一頓”
李光明還沒說話,趙文就請他進門,嘴上又說:“李書記一個人沒帶個人打打前站”
李光明瞬間臉上掠過了一些不自然,但是趙文是背對着他的,李光明就說:“是想帶着家人來的,只是怕影響了領導的休息。”
“鄉下人,總是沒見過世面,說話怕失了分寸”
“高貴者最卑鄙,卑賤者最高貴,創造歷史的永遠是絕大多數的底層人員,雖然真理總是首先被很少的一部人掌握的,但是推動歷史的人往往是後知後覺的,並不是說這些人不想去改變什麼,比那一小部分先知先覺的人缺乏什麼,而是生活的壓力讓他們沒有時間去過度的思考關乎自己切身利益的事情,一旦他們清醒到了自己必須改變一些什麼的時候,那種力量的爆發就是毀天滅地的、是顛覆性的。”
趙文讓李光明坐,問:“李書記在基層多年,這一點是最有發言權的,你告訴我,什麼時候看到過最貧苦的人整天喊自己累”
“倒是能吃飽飯,卻又不知道自己該憂愁什麼的那些人,找不到自己在生活裡處境地位的那些人才最喜歡無病呻吟,每每的將累、疼、苦這些字眼掛在嘴上。”
“你什麼時候見過撿破爛的、逃荒的、要飯的人說自己的過的苦的他們難道過的很好只不過他們說了也沒人會認真聽。抱怨了、說了也改變不了自己貧困的處境。所以,留下了力氣還不如去做些實事來改變一下自己的生活。”
李光明到了屋裡頭看看擺設,然後就自己動手,給趙文倒了水,然後自己給自己也倒了,站在那裡,趙文再次的讓他坐,問:“這一段怎麼樣”
李光明前段時間和省裡掛職的李明遠副縣長鬧彆扭,被縣裡給停了職,現在李明遠走了。李光明就重新的復職。
鄒友峰剛剛被雙規了,李光明就來夜訪趙文。
結合從前自己剛到大王縣時李光明和沙泉村支書蔡福民還有那個金一奎的表現。不能不說這個李光明還是一個比較有擔當的人。
“縣長,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問我這一段怎麼樣,我說我其實這一段一直在觀察你請你原諒我。”
李光明說着推了一下自己那副纏了膠布的眼鏡:“我本身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我沒有多高尚的情操,我就是看到大王一直徘徊在貧困縣這個令人羞辱的詞眼中感到憤懣,但是我卻感到無能爲力。”
“權力和義務總是相對等的。可是作爲沙泉的書記,我卻連沙泉自身的事情都辦不好,雖然說客觀原因是存在的,可是人的主觀能動性在什麼時候都是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尤其是在環境惡劣的氛圍中。”
“俗話說人定勝天,人要是沒有發揮自己的能力和開創性,就是守着金山,那也過不好日子,就只能捱餓受窮。”
“那你準備怎麼去做我看你很有想法嘛。”
“沒有。我一點主意都沒有。”
李光明看着趙文說:“我不是來和縣長你耍嘴皮子的,我不行就是不行,我的理論知識也駁斥不過縣長你,我不隱瞞自己的缺陷,我知道縣長一定有能力有方法帶領着大王三十多萬的老百姓走向好的生活,這是一種直覺,我以我四十來年的人生經驗來賭一次,我不怕有人說我是機會主義。”
“我勇於承認自己的缺點,我不遮遮掩掩,我沒有改變大王和沙泉的能力,可是我有跟着縣長你一起衝鋒陷陣的決心。”
“大王這些年來掛職的人太多了,可是他們這些人都是來大王做什麼的”
“是,包括李明遠在內的上面來人,我想法子的擠走了兩個,反正他們遲早是要走的,早晚的走沒有什麼區別,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他們沒有爲自己的鍍金行動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黑貓白貓,抓住了老鼠就是好貓,我沒打算也不是大王本地的地頭蛇,抓老鼠的事情也和我沒多大關係,但是他們來到大王后佔住茅坑不拉屎,吃幹抹淨落了一身好名聲,然後再回去繼續做他們的大官好官,我就是看着不舒服。”
“我們大王是怎麼欠了你們這些人了這不是耍猴嗎扶貧越扶越貧,還不如我們大王人自己折騰,那樣就是死了,也是我們自己閉門造車,我們丟人也只丟在家裡,省得玷污了省裡英明的指揮”
李光明說了一句對不起,嘆了一口氣:“穆開山被縣長你給批了,鄒友峰也被雙規了,我相信,縣長你是和以往所有到大王鍍金的人不同的,我就是希望你能讓我跟着你幹,讓我能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在大王發展的路徑上,使出一些自己的力量,我沒有長遠的見識,但是請趙縣長明白,爲了大王,我有、也能夠毫不保留的奉獻自己的一份氣力。”
李光明有些激動的說着,可是趙文卻不動聲色,李光明就喝了一口水,說:“當然,我個人也是有野心的,找一個有能力的人當領導,這樣將來領導上去了,我也會水漲船高,可是找一個笨蛋當領導,那麼領導一直的徘徊原地,你永遠也都沒有上去的可能。”
外面的風聲越發的大了,趙文沉默了一下,說:“你去做一件事。”
趙文緩緩的將那件事一說,李光明就瞪大了眼睛,但是隨即他就下定了決心。
趙文說:“你將這件事要是辦好了,我請你吃飯”
李光明走了,趙文站在院子裡看着愁雲慘淡的悽迷夜色,猛然的他看到了牆角的位置不知何時開放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在風中索索的搖曳着,枯絕而又倔強。他還沒看清那朵花是什麼品種的,忽然就停了電,整個的視線就陷入了一片漆黑,有人就在縣委大院裡罵娘,咒罵電業局的人要死了。
“梆梆,”有人在敲門,趙文過去,忽然就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味,他閉了一下眼睛,拉開門,果然,黑漆漆的夜色中,馮晚晴站在門外,風將她的風衣吹拂着,她的長髮被遮掩在風衣帽子中,眼如燦星,人如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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