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伊蘭看着關離推門進去,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略站一會兒,再一次四顧檢視,然後緩步走到窗邊,關閉了自己房內的光源,房間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輕輕推開窗戶,她可以看見外面夜色沉沉,天空中星光佈滿蒼穹,對面的幾幢樓只有兩扇窗戶透出光亮來,裡面的情形卻是看不清楚。
伊蘭吁了口氣,心道對面也應該看不清她屋裡,才放心地把窗戶關好,恢復了屋內照明。
她從揹包裡拿出睡衣,糾結了一番纔打開門進了洗漱間。這種在臥室之外的家用公共洗漱間的格局讓伊蘭很有些不適應,只是這是在塞米巴,有房間有洗漱間就已相當難得,格局是不能再挑剔了。
她花了一段時間洗漱,把自己的衣服洗淨烘乾,最後把洗漱間徹底檢查一遍,確保沒留下什麼個人痕跡,才走了出來。
關離的房門緊閉,伊蘭稍稍猶豫,擡手輕敲,揚聲喊道:“我好了。”然後快步進了自己房間。
她躺到牀上,上了塞米巴網絡,上面沒有多少內容,只列了一些營地的情況介紹和作息安排,很快就通篇看完。
塞米巴新聞的頭條是星海艦隊今日到達,補給任務順利完成。
伊蘭不由想到霍斯北的大哥,他應該要返航了。
整個航程中,她沒有見過霍大哥。墾荒人員全部集中在星海第五艦隊的一艘客艦上,而霍大哥坐鎮在他自己的旗艦上。
男多女少,客艦上的休息艙大致分爲男客區和女客區,但並沒有禁止互通。很多人憋不住漫長苦悶的航程,經常到公衆區去聊天。伊蘭除了和左鄰右舍閒聊幾句,一般不會摻和到大堆人中高談闊論,她通常隔兩天到公衆區,在薛旭面前遠遠地晃個臉,其他時間大多老老實實待在休息艙。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也或許是星海艦隊的規矩。客艦上的士官日行巡檢,居然會到墾荒人員專用的休息艙區域,對五六十個女性墾荒者的關注度似乎高於男性,伊蘭注意到他們巡檢男客區和女客區的用時相差無幾。而且有幾個妹子像她一樣喜靜,兩次巡檢時都正巧在休息艙中睡覺,第三次就被敲門詢問。
伊蘭很自覺,每次巡檢都乖巧地走出休息艙,主動露面。這次任務之初。她就意外巧遇霍大哥,她不知道霍大哥對她是否額外留意,不過,霍家兄弟都是聰明人,霍大哥應該早就知道她的假名和墾荒者的身份。這樣也好,若是她的任務期很長,遲遲迴不了孤鶩星,至少霍斯北能輾轉從他大哥那裡知道消息。
不過,此刻伊蘭躺在牀上,卻憂愁地長嘆。這樣糟心的任務怎麼就找了她呢,她沒有半點從事地下工作的才華。
伊蘭暗自尋思,莫非上次全團演練,讓花副團看到了她和關離之間的合作表現不錯,因此把她給踢過來了還是她最沒有玫瑰姐妹們的氣勢,最容易淹沒在尋常姑娘中,所以花副團相中她了
伊蘭扯了扯自己的髮梢,回想着自己變裝後的形象,感覺後一個理由才讓人信服。
她經過長時間的航程,精神不濟。憂心忡忡後很快就睡去了。
早上伊蘭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她猛地睜眼,晨光已經從窗戶裡透進來。
“藍蘭,藍蘭。”關離在門外喊道。
伊蘭半夢半醒之間略微有些迷惘。敲門聲規律有力,敲一聲喊一聲。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她的任務化名,立即條件反射般從牀上跳下,猛地拉開了房門。
關離舉着手頓住,維持着敲門的動作,一時錯愕。
“什麼事”伊蘭啞聲問道。一副剛起牀的暗沉嗓音。
關離瞄到她的睡衣和光腳丫,迅速將視線集中在她面部,她一臉明顯的睡意,頭髮蓬鬆散亂,表情卻很緊張。身後,牀上被子零亂地掀開一大角,顯見剛從牀下跳下來。
“沒什麼事,時間差不多,我要出發了。”
伊蘭不眨眼地盯着關離一秒,怒意勃發,砰地一聲,把門當着關離的面重重關上了。她轉身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睡衣,就是一條寬鬆的長裙,倒也沒什麼。
她氣呼呼地翻身躺回牀上,閉上眼睛繼續睡,心道關離這個人看不出這麼婆媽,出個門還要和她說一聲,一點眼力界都沒有,也不管她是否在睡覺,就隨便敲門,害她以爲有情況。她剛到塞米巴,正是精神緊張的時候,就這麼一蹦三跳光腳出去,顯得心理素質不過硬。
伊蘭對關離暗惱一陣,旋即睜眼,一看時間,果然人家原意是來叫她起牀的,昨晚她太過疲累,沒設定鬧鈴就睡着了。
下一刻,她又一次從牀上跳起來,這次趿着家居鞋開了門,關離正下到樓梯半中段,聽到房門的響動,不由回頭望了一眼,伊蘭努力緩和着聲調說道:“我起了,你走吧。”語氣裡還隱藏着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火氣。
關離嗯一聲就往下走,心裡不期然冒出一句伊蘭以前全團演練時說過的話,當時他在她手裡栽了大跟斗,被她弄了一個藤蔓蛹困住,她趁機逃跑時說過,她最恨早上不能睡到自然醒,想起剛剛吃的這一記氣急敗壞的閉門羹,關離覺得她說的絕對是實話。
伊蘭弄妥收拾好,關離早就出門了,走時悄無聲息地,也沒有在樓下說“藍蘭,我走了。”之類正常告別的話,伊蘭的起牀氣和尷尬一過,此時反倒生出了幾分歉疚。
社區外不遠處有個通勤車站,伊蘭上車時人不多,沒過兩站就呼啦啦上來很多人,座位一下坐滿,更多的人站着,擁擠不堪。她雖然也坐着,卻覺得胸口憋悶氣息不暢。
說實話,伊蘭到了凱旋基地纔算衣食無憂,生活條件大大改善,在這之前一直是平頭小百姓,但也沒遭過這樣的罪,在圖朵大學她再艱辛,也給自己從牙縫裡省出了一輛二手懸浮車,實在要搭乘校車時也是一人一座,何曾擠成這樣
伊蘭嚴重不適應,但瞥了一眼那些站着的人,她相信他們絕大多數人沒到塞米巴時,肯定也是自己開懸浮車出行,她就只好在心裡哀嘆一聲,環境改變了,人人都不得不入鄉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