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會產生變化的。
這是安那努和恩奇都認知到的一個事實。
這條訊息的來源,自然就是身爲【完美的人類】的芬巴巴。
因爲芬巴巴較之原本的芬巴巴,有了明顯的變化。
不過,就算變化了,還是沒有完全改變的。
上一次芬巴巴消失之後,泥人們就陷入了有些無措的茫然之中。
芬巴巴會就這麼消失了嗎?
它們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桉,只能依靠着彼此,等待着。
因爲神明們還沒有通知,或者命令它們去往烏魯克的森林正式開始自己的任務,所以它們只能等待着。
但好在,芬巴巴還是沒有完全消失的。
它們還是又來尋找安那努和恩奇都了。
但......已經不是由少女的外貌出現了。
而是那巨大的,足以將所有嗟怨容納,泥人們以之爲原型的姿態。
“關於我們的事情,你們都還記得嗎?”
芬巴巴垂下了自己巨大的,沒有五官的頭顱,聲音讓整個森林都震顫着。
鳥獸們都害怕這個巨大的怪物,紛紛逃走了,除了三個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怪物”之外,這裡也只有樹木這種沒辦法逃走的生物了。
安那努和恩奇都點了點頭,它們不會懼怕的,而且它們也記得芬巴巴。
芬巴巴看到了泥人們的答覆,心滿意足的鬆了口氣,而後再一次消失了。
泥人們面面相覷,不知該作何反應。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芬巴巴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見它們一次,問出那句:“關於我們的事情,你們都還記得嗎?”
泥人們每一次都能給予芬巴巴肯定的答桉。
這樣的事情,重複發生着。
但芬巴巴產生的變化,都被泥人們記在了靈魂中。
芬巴巴來尋找泥人們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間隔要長,而且每一次問出那個問題的時候,都會出現停頓。
越來越長的停頓。
直到——
芬巴巴再也沒來找過它們。
已經很長很長時間沒來過了。
這是反常的。
泥人們給出了屬於自己的判斷。
【我們去尋找吧,恩奇都。】
【嗯,去找吧。】
這麼說着,泥人們站了起來,開始了遊蕩和尋找。
恩利爾的森林是巨大的,彷彿沒有邊際一樣,泥人們偶爾在一起行走,偶爾分開來,尋找着芬巴巴的痕跡,尋找着芬巴巴的身影。
那樣巨大的身影,不可能被隱藏起來的,即便泥人們缺少常識,也是懂得這一點的。
沒有,沒有,到處都沒有芬巴巴的身影,但泥人們已經發現了芬巴巴留下的痕跡。
——那是瘋狂的破壞的痕跡,就像是在和它們相遇之前的芬巴巴所弄出的痕跡一模一樣。
甚至還要更加恐怖,因爲芬巴巴,明明......
泥人們繼續尋找着。
最終,泥人們找到了芬巴巴。
在一片空曠的空地之中,泥人們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少女,正擡起頭,用空洞的眼神擡頭看着天空。
現在是黑夜,少女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天空中的黑暗上,一動不動。
【芬巴巴,你怎麼了?】
安那努主動靠了過去,晃着自己的腦袋和鹿角。
【我們沒有忘記你,芬巴巴。】
恩奇都也一樣,只不過它的腦袋顯得很老實。
夜空下的少女察覺到了泥人們的靠近,緩緩低下了頭。
她的神色之中似乎帶着一絲疑惑,看向安那努和恩奇都的眼神之中,帶着讓安那努和恩奇都這樣的泥人都有些苦澀的陌生。
而後,她說出了那句話。
“你們......是誰啊?”
呼——
轟轟轟轟轟————————
說出這句話,少女就和之前一樣,消失了,在轟鳴之中。
但泥人們的靈魂之中,並沒有響起那樣的轟鳴。
它們隱約清楚,這和它們沒有遇到芬巴巴的時候不一樣。
但它們也不知道,哪裡不一樣。
而此時,另一道聲音,響在了它們的靈魂之中。
聲音帶着悲嘆,帶着傷感,它們似曾相識。
那是水神恩基的聲音。
“你們......該出發了。”
在那話音在它們的靈魂落下的時候,它們就開始移動了。
等泥人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恩利爾的森林裡。
但這裡是哪裡?
這裡並沒有恩利爾的森林中那樣粗壯高大的樹木,也沒有恩利爾的森林之中那濃郁到讓人陶醉的魔力。
這裡的樹木是杉樹,泥人們能認出啊。
【啊。】
安那努反應了過來。
它站了起來,用自己的兩個後肢站立了起來,擡頭看着這些杉樹的樹冠。
【這裡,就是烏魯克的森林吧。】
安那努轉動了自己的鹿角,好像是在看恩奇都。
但它隨即有點發愣。
它是沒有視覺的,轉過頭幹嘛?
啊,這是,從芬巴巴的身上學來的。
【這裡就是烏魯克的森林嗎?】恩奇都也用自己的靈魂與魔力感知着,感嘆着。
這裡和恩利爾的森林雖然都被稱作森林,但和恩利爾的森林一點也不一樣。
恩利爾的森林是安靜的,寂靜的,鳥獸們雖然也會嘶鳴吼叫,但是都害怕驚擾到恩利爾——即便他根本聽不見森林中傳出來的聲音,否則也不會把芬巴巴這個嗟怨的尖嘯集合體扔到自己的森林裡。
那些有着智慧的鳥獸們只清楚,恩利爾是討厭嘈雜的,也正是因爲討厭嘈雜,這位無情的大神纔會四度嘗試滅絕人類。
但這裡,烏魯克的森林——
即便這裡沒有濃郁的魔力,即便這裡沒有參天的樹木,但這裡的鳥獸們能夠自由的鳴叫,奔跑。
就像溪流中的水可以自由自在的流淌,山谷中的風可以隨心所欲的吹拂一樣。
這裡對泥人們來說,毫無疑問是新奇的。
這種“心情”就像是它們第一次看到芬巴巴給予它們的花一樣,所謂“美”的感嘆,再次出現在了泥人們的靈魂之中。
但是......
芬巴巴呢?
芬巴巴怎麼樣了?
泥人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少女,那個在最後,站在森林之中的少女。
它們已經忘記了我們了嗎?
泥人們坐在烏魯克的森林之中,有些寂寥的思考着,不知所措。
那——
那閃耀着光輝的美麗,我們還有機會,再看見一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