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門口的老門房們一眼認出了趕車的忍冬,沒等溫樂的車隊到門口,他們便已經將府內的老爺太太們逐個通知了過去,溫樂他們剛剛停車預備下來的時候,府內的主人們便一個接着一個的跑了出來。
最前頭的是溫家大老爺溫瑞鬆,溫樂離開大都之前在這地方也呆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但着實沒有見過他幾面。記憶中這是個蓄着半長鬍須、體態豐潤的中年男人,可今天一見,竟然蒼老了很多,和跑在後頭的二老爺溫睿冶看起來簡直相差了有十餘歲的感覺。
韋氏下馬車後便鑽進了一旁的矮轎裡,大老爺和二老爺也不管她,徑直跑到了溫樂和溫潤的面前,表情是說不出的驚訝,他倆握着溫潤的手,嘴上連連客氣:“怎麼真的來了?哎呀,這一路走的辛苦……走的辛苦……”說完這話,他們一徑的越過溫潤盯着溫樂,神情是前所未見的客氣,“敢問這位公子?”
溫樂和溫潤都是一愣,而後纔想起溫樂現在和從前的差別,溫樂今日穿了一身有些修身的青色袍子,衣料上好,頭頂是一帕嫩色的綸巾,長長的髮帶從後腦掛到身前,配着他雪白的麪皮和小鼻子大眼小下巴,更是減齡,活像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富家小少爺。
不過從溫樂的一舉一動中,大老爺和二老爺可沒法兒真把人看的不諳世事,那眼角隨意掃過來的神色中帶上的一抹威嚴,就足夠上慣了早朝的倆人感受到與龍椅上那位類似的某些共同點,真要說少爺,也該是官家的纔對。
溫樂迎着他倆小心的試探,立刻笑了:“大伯二伯,我是賢樂,你們莫非認不出我來了?”
怎麼可能!!!
大老爺和二老爺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和懷疑,兩雙眼睛上上下下的在溫樂身上來回滑溜,這是那個癡肥的溫賢樂!?那個溫府出了名的飯桶少爺!?
他倆躊躇了片刻,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倒是大老爺慌忙之中甚至想要跟溫樂行禮了,被溫樂無奈的一把扶了起來。
二老爺因爲他的反應也覺得有些尷尬,韋氏在小轎裡透過門簾輕輕的傳出一聲:“見過大伯二伯。”
“弟妹也到了,唉,賦春那樣的地方,要操心三個孩子,也夠你辛苦的了。”僵局被打破,靈動些的二老爺搶過自家兄長的風頭,連忙接過話茬寒暄,韋氏也在,他不敢再懷疑溫樂的身份,只是這才記起了還有一個記憶中的人沒有到。
大老爺皺了下眉,掃了眼下車的人羣:“煉兒呢?”
溫樂眉心帶着愁緒,輕嘆一聲:“煉兒他從到了賦春開始就不太爽利,他本來是想跟着我們一道回來的,我怕他撐不住這路上的辛苦,便將他留在了賦春。”
二老爺不着痕跡的捅了下大老爺的側腰,大老爺暗自抿了下嘴脣,臉色不知道因爲什麼開始變得不好。
溫樂心中暗笑,看來庶出的三房退出了之後,這一個孃胎裡出來的嫡親兄弟也不見得就能和和睦睦了。
一行人進了大門,關上門後,韋氏才從小轎裡出來。
女眷們不同於男人,她們都等在院子裡,兩個大伯母笑眯眯的上來和溫樂溫潤敘舊,其他人興許沒有她們這樣厚的臉皮,全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原處。溫樂隨意看了一下,已經出嫁的兩個姑母竟然也在,此外還有大老爺的長媳和二老爺的長媳,大堂兄和二堂兄都不在。
溫樂拉着溫潤的袖子,兄弟倆一起喊人,發現溫樂變成了和她們記憶中天差地別的模樣,溫府的諸人皆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出於身份考慮,她們並不敢和溫樂攀談太多,但很明顯的,大家都在交換眼神,站在角落些的,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
溫樂壓根兒不在意不相關的人該有如何詫異,韋氏也收了眼淚淡淡的笑着和她們點頭。在外人面前,韋氏很懂得要給兒子爭臉面的。
她身上穿着溫樂每季節新推出樣式的衣袍,顏色選了素雅乾淨的,因爲大都靠北天氣寒冷,身上還多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風,這是假貨……溫樂從商城裡給她買的。做的卻和真皮沒有半點差別,並且找不到皮毛銜接的藉口,完全像是一整張巨型的狐皮製成的,就連溫潤看到時也驚了一把,還咂舌這世界上竟然有那麼大的白狐狸。
韋氏一開始以爲這披風很貴重,溫樂給她後她硬是找了個包袱皮把披風給仔仔細細的包紮起來不敢穿,後來被溫樂沒大沒小的吼了幾句後才肯作罷,方纔下馬車的時候溫樂可注意到了,她特別寶貝的把披風的邊角抱在懷裡纔敢踩在地上呢,就是現在,她的兩隻手肯定也縮在披風裡暗暗的提着邊角,就怕掃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溫樂很是無奈,但這一身的穿着很顯然立刻鎮住了不安分的溫府女眷,作爲三房的太太,韋氏在府中一般是得不到應該有的尊重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壓根兒不明白謙讓這倆字兒怎麼寫,她們自己當中都斗的轟轟烈烈,作爲炮灰,韋氏完全是沒有一點存在感的。
好在她進門的時候兩個溫府大小姐都面臨出嫁,三老爺和妹妹們不常說話,姑嫂間也就更少見面,否則除了妯娌之外,韋氏估計還要受兩個小姑子的氣。不親近也有好處,現在三十年河西的重逢後,沒講過幾句話的姑太太們就全沒有大房二房那幾個小輩的難堪。
韋氏不親近也不疏遠的和幾人點頭問了好,身上是在賦春說一不二後留下的自然而然的威嚴,眼角眉梢全沒有了當初在溫府內忍氣吞聲存下的皺紋,她面色紅潤,眼神靈動,很輕易就讓兩個小姑子產生了好感,那兩人回了個微笑,暗自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將注意力放在韋氏戴在脖頸上和耳垂處的珠寶當中。
韋氏哪裡有不知道的?兩個妯娌從自己下了轎子後,那眼神就如有實質的在身上亂掃,她雖然早就知道這兩個人的市儈,但心中未免也有些難堪,並不想和她們周旋,韋氏乾脆直接提出要去拜拜老太太的靈位。
大太太和二太太被她不着痕跡的留了下來,只能憋着一口氣陰沉的看着一堆女眷衆星捧月的圍着韋氏離去,老遠之後,她倆才相視一眼,齊齊的呸了一聲。
“浪蕩的賤蹄子!”大夫人輕聲罵道。
二夫人哼了一聲,附和道:“可不是,一朝得勢,只怕忘了自己姓什麼了!”
她倆說完這話,又驚覺失言,沒好氣的瞪了眼對方,更是悶氣。
大老爺忙着給三房折騰了見靈的排場,一天下來累得夠嗆,他指揮着手下的人將三房的上上下下都送回歇息的地方,這才唉聲嘆氣的回了自己的堂院。
大太太迎着暮色不緊不慢的卸妝,布巾一過,上頭就蹭下厚厚一層白粉。她仔細的抹了臉擦了手,再慢慢的把油膏朝皮膚上塗抹按摩,大老爺進來後,她分了三成的心去詢問:“可順利麼?”
“尚好,”大老爺瞥了眼老妻手上的布巾,皺了下眉,躺在牀上將臉撇向內側,儘量不去看,“我忘記了問你,三房先前的院子和收拾妥當了?”
大太太很沒個好氣:“你問我做什麼,那是老二家的差事!你堂堂正正的佔了嫡立了長,這府裡卻連我一個獨聲說話的地方都找不到,這些事情什麼時候輪得着我了!收拾內院的功夫,他們只怕又撈去不少銀錢。”
大老爺老態的喘着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頂,目光疲倦又渾濁:“罷了……你也別盡爭這些無關緊要的,如今我被罷了官,權靠老二在朝中說話,不忍還能怎麼樣呢?”
大太太瞥了眼自己的丈夫,咬碎了一嘴的銀牙,她想起今日見到韋氏時對方春風得意的模樣,就恨得不行:“你被罷了官,三房那位還丟了命呢!你瞧瞧老三家的如今過的是什麼日子!人家一件披風抵得上咱們一個田莊的年產!她不過是個庶出……我陸家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憑什麼到老要屈居她之下!”
大老爺闔上眼,不想再說,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難過:“你若是覺得和我在一塊受了委屈,我隨你離去。你好歹也要掂量一下自己膝下有沒有人家那麼出息的兒子,命裡有的東西,你丟都丟不掉。”
出息個屁!
大太太想起溫樂從前癡肥敦胖的體型,再對比起如今靈動清秀的模樣,直接將手上握着的帕子丟到了銅鏡上。怎麼什麼好事情都落在了那位的頭上!
二太太指尖沾着唾沫,慢悠悠翻着手心的賬冊,她迎了二老爺進門,順勢往牀上一坐,抱怨道:“可累死我了!三房那個院子我趕工加點的忙活,到了連句謝謝都聽不到!”
二老爺嘆息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若不積極些,大房那頭就要搶先了。”
“還說是兄弟呢,也沒見他口口聲聲說的話兌現了一成,好事情淨留給自己了,你不知道這次翻修三房院子的差事落在我頭上後,嫂嫂她臉色有多難看!”
二老爺抿了抿嘴:“她當你吃了回扣?有什麼可難看的?”
二太太伏在丈夫肩膀上,嘟着嘴說:“要不你以爲呢?她這幾日明裡暗裡都在提醒我長幼有序,誰不是當家太太肚子裡出來的,也不知道她有什麼可神氣的!”
二老爺渾不在意:“叫她說罷,她看什麼都不順眼,這下弟媳回來了,可讓她眼熱去。”
二太太頓了頓,才說:“你可沒看到弟妹身上那件狐裘……乖乖,我一根雜毛也找不出,那毛色雪白的,瞧去跟雪似的一大捧,也不知道價值幾何。賦春那麼個窮地方,也不知道她們哪兒來的這麼大底氣。”
“當初三弟在兩淮管鹽務,那可是坐地生財的大肥差,說不準他手下還給妻兒留了寶貝呢?既然他們在賦春沒死成,我們就得對人家客氣些,保不齊以後還能用得上。”
二太太蒼涼的嘆息了一聲:“果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二老爺有些不自在的卷着被子側過身去,早些年,他哪裡會想到自己還有求得到三房的一天!
……
同樣是冬天,走時荒涼冷僻的三房宅院和如今相比可謂是雲泥之別。滑溜的青石板路已經被鋪的精巧細密的鵝卵石路給取代,大都這種地方,鵝卵石只有從金陵才能採買,可是比青石板稀奇的多的玩意兒,往常也只有在大房二房的堂院裡才能見到。道路兩邊一進秋末就光禿禿的矮樹也早被拔了,連帶裡頭的一大塊空地全部都種上了含苞待放的臘梅花,粉色的花骨朵尚未開放便飄揚着一陣陣優雅的異香,幾個主人原本住的主屋早就被翻修了過去,溫家兄弟共用的書房內空空的書櫃如今也放滿了珍籍,站在房門外放眼望去,壁掛的水墨丹青一眼便知是名家大作、桌上的筆架從大到小依次排放着的毛筆也是用翠玉做的筆桿、鎮紙是湘江木、硯臺是如今大都炒的極熱的吳興端硯,打開端硯邊兒上的紅木漆盒,裡頭是寶貝兮兮包在絨布內的兩塊墨,一塊是黑色的,放在鼻端一嗅能嗅到清香,一塊是紅色的,手指頭在上面一劃,就染上了血一般的殷紅。
溫樂倒是不懂這個,一邊的溫潤冷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譏是諷:“貢墨可不好得,這真是下了血本兒了。”
“這個很貴麼?”溫樂聽他這樣說話,又伸手蹭了蹭那塊硃砂墨,搖頭遺憾道,“這要是塊漆就好了,能給母親做指甲用。”
溫潤推開窗,叫他看外頭含苞的臘梅,點點窗臺:“是讓你畫梅的,硃砂墨可不好得,這是汝陽送來的貢品,一看成色也是貢品中上等的,大厲上下用得起這個畫梅花的除了皇家,只怕就是那些個富可敵國的商賈了。”
溫樂立刻來了勁兒,將漆木盒裡膠的嚴嚴實實的綢布硬是給撕了下來,包好兩塊據說這樣珍貴的墨就往懷裡塞。大厲朝讀書人那麼少,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文房四寶價格太高,他若是能在商城裡找到仿照這個寶貝的法子,到時候能做的生意還得多一樣。
溫潤趕忙攔住他,手伸到他的胸口去撈墨塊:“你快放回去,拿人的手短,你想被溫家吃死麼?若是不想,便儘早歇了佔便宜的念頭!”
溫樂可沒有他那麼強的自尊心,禮物他收就收了,人家只願給的,辦事兒得看他心情,不樂意人家能怎麼辦!?
更何況貢品這種東西,溫家人拿到手的手段也絕不是正當的,自己就算是真的貪墨下來,那些摳門到死的大伯二伯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到手的東西他不肯再撒開,只能和溫潤較勁,罵他道:“我以爲你是佛脾氣吶,跟我發什麼火?我活那麼大沒沒收過他們年關的壓歲,現在拿塊墨怎麼了!?”
溫潤很無奈,作爲古代男人,他的想法還是相當隨大流的,能不要別人的東西就儘量不要,風骨和志氣是跟命差不多重要的東西,他這樣脾氣的人一碰上溫樂,那就是彗星撞地球,代溝巨大,但無計可施。
他只能柔下態度來哄騙溫樂:“你還給他們,我下回肯定給你弄回來一模一樣的,我肯定給你搞到。”
溫樂白他一眼:“傻子,你的錢不是我的錢麼?這是免費的,再花錢去買個一模一樣的,我又不是和你一樣傻。”
見溫樂果真收的心安理得,他沒了辦法,只能心中沉甸甸的的放下塊心事,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這毛病不能慣,太清高小心沒飯吃!溫樂受不了溫潤這個模樣,雖然三觀內還是相當贊成這種高尚的人,但作爲家人來說,溫潤這種做生意不知道騙、當官不屑去貪的人實在夠讓家人操心。如今溫家人對他這樣爽快和周到,比如就是有事情要求他辦,不管到底能不能辦成,溫樂肯定還是要爲此費心的,他收點東西怎麼了!?
想起從自己回到溫府後一直都沒有露面的兩位堂兄,溫樂心中冷笑,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大老爺家的那位叫做溫賢憫的少爺和他爹一個模樣,成天幻想着自己悲天憫人,不思上進倒還罷了,卻偏偏不肯服輸,什麼事情拔不了尖就要生氣,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二房那位叫做溫賢禮的,也不是好東西,和他母親一個模子出來的爭強好勝,生平最愛乾的事情就是搶風頭,他和溫賢憫可謂是從小針鋒相對的,不過是看在了血緣相親的份兒上表面過得去,聽說他們最團結的時候就是來欺負溫樂和溫潤的時候,欺負完了各自拍拍屁股滾蛋,第二天見面了仍舊罵街。
而今大老爺被撤了官銜,二老爺也不過是個四品的監察御史,大都現下幾乎是武人的天下,他這個御史存在感幾乎爲零。君不見大老爺的官兒是怎麼丟的?跟守軍們吵架丟的!那不過是個守軍而已,雖說是跟着皇帝從親王一路走下的,身懷從龍之功,但這樣的處置,足可以看出文官兒不受待見了。
二老爺現在夾緊了尾巴做人,日子未必就比大老爺清閒,作爲御史,他誰都不敢罵,誰都不敢參,這倒是不得罪人了,但他還算個什麼御史?
要說前些年,三房仍舊風光,溫老爺也還在朝堂之上一呼百應的時候,他們有先見之明一些將兒子安排到哪個部門裡吃點苦頭翻幾個跟斗,說不得如今另外兩個溫少爺也能靠着風光時積累的人脈來做些正事兒,可溫賢憫和溫賢禮哪裡是吃苦的人?拖着拖着,到了現在日暮西山,他們有危機感了,哪裡還來得及讓他們再籌備?機會本就是轉瞬即逝的。
他們一輩子都是這麼個德行,走一步看一步的眼界,當初溫樂去賦春的時候,以爲他離死不遠,大房和二房何曾想要留下多少情面?現在看到三房還有些希望,比自己強一些,又不去想皇帝日後會如何發落三房,只是一門心思的貼上來意圖弄些好處,等到了以後,皇帝當真和溫樂撕破臉的那天,頭一個捅刀子的只怕就是這些現在笑臉相迎的親戚了。
溫樂不屑他們,卻不想韋氏被人說嘴,只能當個笑話看着,溫潤心知肚明,卻因爲舊俗,總被侷限在這些八股的條條框框裡,好在現在他不管事,決定都得是溫樂這個厚臉皮的人來下達的。
隔天因爲三房的迴歸,老太太的喪禮正式開辦,人早就下葬了,葬禮能被拖上那麼久也算是大房二房盡了心,國喪期過後民間的喪事就不用多麼講究,溫樂面兒上補貼了二百兩銀子,大概夠酒席的費用,其餘的喪樂紙錢之類的都得大房二房均攤,兩個伯母臉上立刻就不好看,可到底也是忍住了。
酒宴因爲經費不夠,並沒有如同二太太心中所想的那樣辦得極盡奢華,他們原本是想要趁着這一回功夫來向着大都的那些舊宗好好表示一下存在感的,如今不能不按着中等人家的規模來辦,喪樂隊也只能吹四個時辰、兩個太太覺得顏面無光,在招待女眷的時候也異常的小心謹慎,不敢再拿出財大氣粗的行頭。這裡頭最受人注意的,果然還是三房的這些個人。
減了肥的溫樂和三老爺看上去還挺相似的,溫樂沒見過自己這個爹,但聽說三老爺年輕時也是大都赫赫有名的有才有貌,只是受限於他庶出的身份,並沒有攀上多麼高門第的妻族。可這份才氣卻不影響老皇帝對他的賞識,當初殿試時三老爺的才學凌駕於諸人之上,加上那份皮相,老皇帝看他順眼,纔會在大都濟濟的人才裡專門挑選了他去管理鹽政,後來還叫最看重的太子爺去和三老爺交好,要不是後來出了那樣的變故,現在的三房之怕就令成一門權貴了。
衆人不禁有些唏噓,賦春不繳賦稅的事情皇帝因爲擔心各地效仿,並沒有公開宣揚,大都內有些根基的人家卻都是有渠道知道的,溫家如今在朝堂沒有得勢的人也沒有交好的官吏,自家的難堪他們反倒是被矇在鼓裡了,想起當初春風得意時靠着三房風光無量的溫府諸人,再看現今這個離開一段時間後和從前的三老爺並無不同的穩妥青年,對比了溫家兩個老爺慣性的傲慢,大家只能感慨,不知道日後的溫府會是什麼樣一個結局。
有爵位傍生,溫樂那邊即便是因爲家道衰落無人逢迎,卻也並沒有不識相的人上來得罪的,反倒是兩個老爺那裡,似有若無的嘲諷從頭就沒有少過。
溫樂在這一頭正被溫潤帶着認識他以前熟悉的一位戶部官吏,那小官姓李,官位不高,卻坐的是有油水的買賣,後頭也是有世家撐腰的,他對溫潤頗爲恭敬,才說了沒兩句話,就刻意的勸起酒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一聲清脆的杯盤碎裂聲自身後響起,溫樂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便瞧見溫賢憫從居中的圓桌內站了起來,氣勢洶洶的指着對面不遠處的一個男人大罵:“你有種再說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太抽了,我一個多小時才更新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