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意穿身而過。
我左右看看,眼下這架勢哪裡有陳強嘴裡說的那麼客氣?
要是今天阿臨真讓陶四做了不能下種的殘廢,那就真成了個無情無義的人渣,要知道陶四的腿會沒有,裡頭多少有阿臨的責任。以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不會爲了讓自己安全就輕易讓陶四這下半輩子活得豬狗不如。
可如果不照做,今晚別說是阿臨,保不準連我肚子裡的寶寶都不能平安。
月色下,充斥着血腥味的蒼涼衚衕,簡直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
恰在這時,我的後背悄悄覆上了一隻男人的手。
他撫過我的背脊,輕柔地慢慢下滑,淺熱的手溫隔着衣料暈染進我的皮膚後,我心頭的重量竟然逐漸變輕。
“這貨怎麼惹你了?”阿臨的眼鋒明明像刀子一樣銳利,嘴上卻和陳強打着哈哈。
陳強接過大個頭派來的煙,叼在了嘴上,頭一歪後大個兒便給他點上。
呲的吸了口,陳強一腳踩在了陶四好不容易翹起的腦袋上。
噗的一聲,陶四的腦袋就和皮球似的差點被這一腳給踩爆了。我光是聽着聲音就感覺到了那種疼痛。
“臨哥的耳朵不好使了?”陳強冷笑了幾聲,笑意落盡後,他的腳使勁往陶四腦袋上碾了碾,五官漸漸扭曲起來說:“我剛說過了,這貨把我妹給日了!這主,臨哥你做不做,給句痛快話!”
地上的陶四和幾個跟着陶四的半大小子全在地上奄奄一息。
特別是陶四,也不知道他的傷口到底在哪裡,反正我就看見有血慢慢地在地上暈開來。
“鬆腳。”極簡的兩個字。
語氣雖不重,但充滿了權威。
陳強先是一愣,隨即倒也給了點面子地把腳收回去。他嘴裡叼着煙,菸蒂黏住他的下脣,隨着他說話而上下顫動:“鬆了,然後呢?這段時間臨哥你說什麼,我陳強就做什麼。你交給我的事哪件我不是盡心盡力去辦。前一段你和嫂子不好了,我見你以前對嫂子那麼上心,覺得你不僅是個好老闆,還是個好男人,這才提出讓陳語跟着你。這事後來你也親口允了,臨哥你自己想想,我陳強做的事是不是都建立在一個理字上頭!”
說起來陳語也是我和阿臨分開那段時間陳強纔給阿臨牽的線,雖然阿臨早說過陳強這人是有野心的,用完了得防,包括他把陳語交給商臨,表面上看這件事發生在我和阿臨分開之後,可我覺得一個真正愛妹妹的哥哥是不會把一個不諳世事的女孩子推給阿臨這麼複雜的男人。
其實,陳強的野心正在漸漸顯現。
只是該死的是,就如陳強所說,他做的這件事倒也站得住理。
這種感覺相當的糟糕。
“說點更直接的。”阿臨語色陰柔,甚至可以說是寡淡又涼薄的。
陳強在注視阿臨的時候,最後一節白色菸灰掉落下來,他噗的一下吐掉了菸頭,燃燒的菸頭準準地掉落在陶四的腦袋上,頭髮被火苗瞬間燒焦了一小片,散發出一股頭髮被火薰燒後特殊的氣味。
陶四吃力的擺了下頭,把腦袋偏到另外一邊,這才把陳強落下那菸頭給滾到了地上。
陳強笑了笑,用手掃了掃身上菸灰:“臨哥既然這麼爽快,那我也不和你玩虛的那套了,行吧,我就和你開門見山的說。今天我要給我堂妹討個公道,臨哥有兩條路走。要麼當場把陶四的命根子給廢了,要麼把嫂子給廢了,還娶我妹。也好讓我妹下半輩子有個依靠。不過今天看來,第二條路臨哥應該不會選。想當初我陳強看上了臨哥你,那是因爲你他媽下手夠狠毒,手裡還有幾個錢。我陳強在社會上也混了不是一天兩天,是龍是蛇我看一眼就知道。跟着你,我和兄弟們的湯鉢子砸不了,更有可能在道上混個風生水起,活出個人樣來。這段時間我和哥幾個在酒吧也撈了不少錢,在道上也有了點小名氣,都是拖了臨哥你的福。不過俗話說得好,想要我心甘情願跟着你做二把手,總得拿出點讓我一直服氣的手段。總之就是一句話……”頓下音,陳強從後腰處抽出一把金屬小匕向我們丟了過來。
阿臨快速一接,相當帥氣地接下了它。
這時候陳強又說:“動手吧,臨哥!”
陳強明顯就是在逼阿臨,讓阿臨的雙手在今天夜裡染上曾經兄弟的血。
我不認爲如果阿臨照做了,陶四還有命活。
傷在那種地方,不比一般的打架鬥毆。一旦送去了醫院,肯定會遭來各種閒言碎語,陳強根本不會允許陶四被送進醫院那種地方,只不過是想讓陶四死得更痛苦點。而陳語出事我想單純只是一個陳強造反的契機罷了。
雖然我曾恨死了陶四,可比起趙飛那種真正的壞人,陶四還不算什麼。我絕不允許陳強得逞,也不允許阿臨會爲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再背上沉重的良心債。
於是,我扯了扯阿臨的手臂。
他頭一偏,陰冷的眼神向我掃來。
我搖搖頭。
他沒有說話。
阿臨的眼神快速轉移,不慌不忙地把拉了下我的手,朝着陶四走去。
地上的陶四在這時候又吃力的把頭一翹,眼神絕望又期許地看了商臨一眼,只是翹起的腦袋堅持了沒幾秒就又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看樣子陶四先前是真被打得快不行了。
阿臨走近後,眼神一垂,用腳尖用力一勾,把趴在地上的陶四給翻了個兒,目光緊縮在陶四的某處。
有那麼一瞬間,我真覺得阿臨會兩害相權取其輕,把陶四給結果了。
我的心都快給突突死了。
可就大家都以爲阿臨要彎腰的瞬間,他突然快速的用刀尖抵住了陳強的脖子,陳強得意地想去摸煙的手臂也瞬間咔擦一聲,當場給一折,軟趴趴的掛下來。
“啊——”撕心裂肺的痛叫讓本就不太安生的夜裡更加惹人心顫。
“王,王八蛋!”陳強的冷汗瞬間刷刷刷的下來,當場面如紙色。
跟着陳強來的那些人也看傻了眼,就連我也有點轉不過神來,因爲從陳強一臉囂張到被阿臨折了手,整個過程用時不過十來秒。
方纔還如猛虎般的陳強這會卻是比病貓還不如的痛叫淌汗。
商臨一隻手勒住陳強的脖子,一隻手舉着他送過來的那把刀子,刀尖戳破了陳強脖子上的一層皮,給人一種再使一點點力或者陳強敢動一下刀尖就會穿了他脖子的感覺。
我站在阿臨身邊,看得尤其清楚。
這種危急時表現出來的快速反應,一定需要一次又一次經驗的累積才能做到那麼果決和臨危不懼。
阿臨淡淡地說:“強子,你也說了,在酒吧裡你撈了不少好處。咱們的合作關係也一直很講道理。既然你想破壞這份和諧,今天爺就成全你。不是想讓我給你來點服氣的手段嗎?你的一隻手夠不夠?要是不夠再來一隻。還不夠就乾脆把四肢都掰折了,讓你以後就待在輪椅上陪陶四!”
陳強的冷暈了一整個額頭,和黃豆那麼大,汗水一顆顆從他額頭上墜下來。“媽的,算你有種,你別忘了,老子手上握了你多少把柄!你今天要敢和我翻了,以後也別想安生過日子!有本事現在就把我宰了,我待我的兄弟們一直不錯,我要是死在了這裡,他們絕對不會讓你好好地出去!”
說真的,陳強也算是個硬漢,手臂折斷的痛絕不是一般的常人可以忍受的。可他硬是忍到了現在還和商臨談條件,光憑這一點就證明陳強這個人比陶四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強哥說的沒錯,快放了強哥!要不然今天你和臨嫂就到陰間再去做一對苦命鴛鴦!”有人吼道。
可商臨卻絲毫沒有被這種緊張的氣氛給影響,寥寥給出了幾個字:“屁話多,都他媽讓開。”
因爲我緊緊挨着商臨,這時候沒人敢上前,但也同樣沒人退後。
氣氛僵持不下時,一輛停在巷口的麪包車,車燈突然亮了亮,然後一扇車門打開,從裡頭下來了一個穿着旗袍的女人。
她手裡夾着一支菸,關上車門後就風姿綽約地靠在了門上。
紅脣間吐出了一個大大的菸圈後,沉靜地說了句:“臨哥,我剛在車上問來了你親弟弟的電話,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過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
被阿臨鉗制住的陳強這時候也和瘋了似的忍着痛破口大罵:“你這個老女人是瘋了嗎?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是你說要親眼看見臨哥走投無路我才帶你過來,媽的,竟然敢在這種時候反咬我一口!”
董昕看了一眼阿臨,又吸口煙,淡淡地說:“我知道今晚一定會出事,其實我過來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夜場混過的女人,最無情也最多情。我董昕活了這麼久,見過的男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可是這麼多男人裡面,真正能讓我傾慕一輩子的也只有臨哥一個人。他拿我當婊子,可在我的心裡他永遠是我的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