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眸中倒映着的火光,成了她對於童年時光的回憶裡最亮的一塊,亮得刺眼,亮得猙獰。那是她一輩子都沒辦法忘掉的,瞳孔中晃動的火焰朝她伸出舌頭,那彷彿是要吞噬她的熱浪一波比一波要大。躲在角落無處可逃的她,有什麼資格完好無損地走出那裡?是因爲自己,那個人的臉上纔會有那麼猙獰的傷疤。雖然不是在自己的臉上,卻是留在了心上,哪怕傷口痊癒了也就下了一道抹不掉的痕跡,時刻提醒着她,折磨着她。”?
1
酒吧裡放着英文的爵士樂,啦啦啦的唱得好有興致,酒吧里人很少,畢竟白天人們都是忙碌於這個繁華的城市當中,馬不停蹄地與時間乃至生活比拼着奔跑。只有在夜裡,他們纔會放鬆那跟緊繃了一天的神經,去找一個適合自己的地方消遣消遣。
酒吧這種店子,說混亂倒也沒有像小說裡面那麼骯髒低俗,說安靜悠閒那又真的是連擦邊的機會都沒有。
夜晚的酒吧總是響着勁爆的音樂,彷彿隔着一條大馬路都能夠聽見對街上那近乎於癲狂的午夜狂歡。
有的人會獨自坐在一個角落裡飲酒消愁,看着旁邊那混亂的場面開始了對人生的各種感嘆,最後喝到爛醉如泥趴倒在桌子上直至陽光明媚曬在屁股上時才迷迷糊糊地醒來,又開始了一天混沌的日子。
也有的人,三五成羣,街頭混混的打扮,霸佔了酒吧的一片天地,然後各種牌賭上陣,到了三更半夜都像打了興奮劑似的。一羣人總能因爲一個人的某句話而笑得前仰後翻,笑聲的分貝值可謂到了噪音等級。
偶爾,也會看見一些青澀的面孔,一些失了戀一臉鬱悶悲壯的少男少女,一個人點了幾瓶罐裝的小啤酒,坐在臺前一鼓作氣,結果一杯未完便倒下陣亡。
每個星期總會有那麼幾天比較特殊,看是大家熟知的老闆或者是老闆身邊的朋友,總有幾個走到一個兩平米不到的小舞臺上,拿着手裡的麥克風唱得如癡如醉,下面的人便也很給面子地鼓掌。
不要好奇爲什麼外國的酒吧也會和中國那麼像,因爲去到裡面的人大部分都是住在這附近的華人。
但是白天的酒吧,卻一改夜晚的那種狂野喧騰。店裡沒有勁爆的搖滾樂,沒有興奮過度瘋狗一般的夜貓子,沒有獨自憂傷的單身狗,也沒有那欲要嘗新也想“解酒消愁”的“好寶寶”。
店裡空蕩蕩的,音箱也只是放着緩慢柔情的英語歌,服務生都坐在位子上低着頭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手機,或者進了房間補覺以便晚上不會睡着。而老闆娘正託着腮看着面前的事物心裡一陣深思。
黃褐色的長髮披散着,眼皮上畫了誇張的黑色眼線,眼睛也很明顯可以看得出是戴了美瞳,嘴脣上塗着暗紅色的口紅,深色讓她整個人都有些顯老。託着腮的手的指甲上是在美甲店製作出的指甲,上面囊嵌着一些小飾品比如說珍珠鑽石什麼的。手的上方正好是那誇張得無與倫比的耳環。其實一直以來都某很多人特別好奇這樣戴着耳朵會不會感覺特別累贅。
臉上依舊是那誇張而猙獰的刺青,深藍中帶着青黑,一直蔓延到脖子上。玫瑰和帶刺的藤蔓,以及中間那個顯眼的“玓”字。
是這家酒店的常客都知道,老闆娘雖然打扮是嚇人了一點,但是卻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酒吧裡面靜悄悄的,偶爾會有幾個買酒或者是路過的人過來喝幾杯當做是放鬆和休息。
電話鈴聲忽的響了起來,打破了原本那平和寂靜的氣氛,顯得格外突兀。
拿起電話,玓一邊看着手裡的手機一邊聽着座機裡傳來的聲音。座機一般都是客人打過來的,玓也很自然地問出了要什麼幫助要預定還是怎麼之類的話。
等她講完之後,另一頭沉默了好一會,才冒出那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被人勒住了一樣。還帶着委屈和哭腔,聲音有些陌生了,但那個人口中的名字她還是記得的。
“玓姐,我是唯夢。”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哭過,雖然沒有看見,但她的直覺就是這麼告訴她自己,她願意去相信,也願意給予她安慰。
“怎麼了?”她柔聲問道,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的溫柔。可以想象一下平時都是那麼冷淡的老闆娘是如何做到像哄孩子。
“我……我想回來。”
聲音有點小,好像是在估計着什麼,心裡還帶着猶豫。
“好啊,那就回來。”玓對着電話笑了笑,不知是因爲什麼,明明隔着半個地球可那聲音卻讓手機另一頭的那個人感到一陣安慰感。
“可是我……”顧唯夢似乎是在顧忌着什麼,猶猶豫豫的卻不肯說出來。
玓也只是笑笑,並不急着說什麼。她明白,有很多的事情真的需要慢慢消化。
遇見顧唯夢,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對待顧唯夢和袁滄露就像是對待自己的妹妹甚至是像女兒那樣。
可到後來,顧唯夢卻開始選擇性地疏遠大家,經常說自己有什麼忙事還沒有做,然後去排練一年半載都不回來,每一次回來也只是待幾天的樣子。
表面上其實好像真的很忙。但她在躲什麼,玓的心裡面確實一清二楚。
因爲那一場火。
因爲她臉上猙獰的刺青。
2
本來玓的臉上是沒有傷疤的。
以前的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化妝,將頭髮剪到耳朵邊都沒有關係。以前的她其實一直都是一個長得挺標誌的人,如果不是因爲家裡窮,她也不會選擇開一家酒吧這樣混日子。
玓沒有怎麼讀過書,但她只要讓自己穿上清新風的打扮便會有人發現那個似乎是更適合她。
雖然玓沒有讀太多的書也沒怎麼上過學,但是她全身上下只要自己願意收起那種氣場就會讓人感覺面前的人很清純。
她的父親已經死了,母親還在城裡的一個小房屋裡住着。她有和母親說過回中國生活會更好過,可是老人家卻說什麼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