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懦弱，所以纔會沒有勇氣告訴她自己心中所想；他猶豫，所以纔會錯過最佳的時機。只是，過去的終將成爲過去，曾經的天空下尋不見他的身影，過去的院落中再不見故人。花有時開，開即凋。人有心思，思即離。”
1
回到家，宋依一敲了敲門見沒有反，就掏出了事先放在口袋裡的那串鑰匙。金屬碰撞的聲音出到耳朵裡，掛在鑰匙扣上的布偶娃娃被連同一串扯了出來，明亮的黃色特別吸引人。
目光就這麼被吸引到這個布偶上去，其實它是天天都掛在鑰匙上，自己是天天都可以看到它的。可也不知是因爲什麼，這一次看見這個布偶，就有種像是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的感覺，那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那是一隻長相招人嘲笑的兔子，邊上縫合的線也很粗糙，就像是製作的那個人有麻痹症一樣手抖的，縫的歪歪扭扭。兔子的眼睛是兩顆鈕釦，可偏偏就是大小不一的，看起來像畸形。當初把它掛在鑰匙上面時，有挺多的女生都會說她居然喜歡這種東西，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那是別人送的。
誰送的呀？別人好奇地看着她，也許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她會對一個這麼醜的布偶情有獨鍾。
每到那個時候，宋依一就閉口不言了，無論旁邊的人怎麼問想盡辦法套出來都失敗了。
那是一個笨蛋送她的，她自己心裡知道就好。
宋依一低頭用手撫摸着那個布偶。明黃色的不織布，已經不再是像當初那樣明亮，上面還帶着一點的污垢和油漬，滿是時光歲月流過時遺留下來的痕跡。
那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幾歲時候的生日……噢，好像是五歲吧。
屋子裡到處都是掛飾，宋依一的父母跟精心地爲她準備了那次的生日會，請了小區裡很多鄰居家的小孩子，還有學校一些玩的比較好的同學。
那天的她穿着粉紅色的公主裙，臉上還帶着一點點的嬰兒肥，稚嫩的臉龐上卻顯現着更爲成熟的穩重感。她的頭上戴着一個粉紅色的皇冠，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外面的人真的彷彿就看見了真正的公主走出來一樣。
宋依一家的沙發一直都很大，爲的就是可以一家三口晚上坐在上面看電視。而那時沙發上面已經堆滿了朋友親戚送過來的禮物，或大或小，盒裝或者袋裝。宋依一現在人羣中間很有禮貌地接過了他們的禮物，對着每一個人回以的都是甜甜的笑容和一聲悅耳的“謝謝”。
大家都簇擁着生日的小壽星，唯獨有那麼一個少年落寞地站在圈外，兩隻手縮在背後，捏緊了一個白色的塑料袋，手指有的地方還包上了止血貼。他的神情有些尷尬，目光越過重重人羣一直看着那個臉上洋溢着笑容的女孩，癟緊了嘴。
生日會如計劃中那樣進行着，大家圍着宋依一，在關了燈的房子裡唱生日歌。蠟燭的光映在女孩的臉上，男孩也站在人羣后面張着口唱着歌，嘴角卻是有些苦澀的笑容。他看着燭光中柔和的輪廓，心裡是一種很奇怪的滋味。
一曲唱完，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女孩雙手合實，十指相扣，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着。所有人都一臉期待地看着她許願，待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起鼓足了氣一舉吹滅了蠟燭。
男孩嘆了口氣，擡起頭卻看見了女孩望向自己的目光，慌忙地扭過頭，裝作什麼事情都不知道的樣子走開一邊去。
拿着蛋糕碟子，男孩坐在角落裡面看着中心被圍着的公主，一時間蛋糕那甜甜的味道中好像吃出了其他的感覺，他盯着面前那一小塊夾着水果塗着奶油的蛋糕，放到嘴裡，卻味如嚼蠟。
坐在地上，略微顯緊的牛仔褲將他的腿部包的緊緊的，而後面的褲袋中，總有一個小物件似的物體時時刻刻梗着他的那個地方，讓他坐立不安。
看見依舊在人羣中哈哈大笑的宋依一，男孩掏出了口袋裡的白色塑料袋，裡面裝着的是一隻明黃色不織布用手工製作的兔子，長得可謂醜得無法形容。他看着自己手裡的布偶，心裡流過的是酸澀的感覺——這原本是他打算送給宋依一的生日禮物，花了他三天才弄好的。但是看着沙發上那成堆的漂亮華麗的禮物，他原本滿滿的自信一瞬間燃燒殆盡。
生日會的前幾天，他還一臉自信瀟灑地對着她說他一定會送最好的禮物給她，到現在看起來貌似也不過如此。
她有那麼多禮物，而這個醜陋不堪的布偶和那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男孩沉默了很久，盯着布偶直髮愣，思量了很久一臉悲壯決定要去把這個親手做的布偶拿去扔掉的時候，面前突然多了一雙粉紅色的小皮鞋。
“嵐嵐，這是什麼，這就是你說的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嗎？”宋依一一臉好奇地看着男孩藏在背後的手裡的東西，“爲什麼不給我呢？”
“啊……那個不是的。”藍言嵐一臉尷尬，坐在地上想要往後縮去，脊背卻抵到了冰冷的牆。
“那在哪裡？”女孩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啊……我……”臉又紅了起來，男孩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藉口。
宋依一往前一步，把臉湊到藍言嵐的面前，呼出的氣息輕輕地噴在他的臉上，惹得男孩的臉又是一紅。
“那個肯定就是了！你看你臉這麼紅，肯定在撒謊！”宋依一壞壞地笑了笑，趁着男孩發愣的瞬間伸手將他收在後面的東西搶了過來。
“喂……！”
藍言嵐反應過來，想要伸手去搶回來，卻已經爲時已晚。女孩拿着布偶細細地端量起來，細眉越擰越緊，不知道是在想着什麼，嘴脣緊癟，一言不發。
可藍言嵐卻看得出她那像機關槍一樣的目光，將布偶掃射了個便，就好似將他看了透。男孩別過臉，不願意再去看那個手裡拿着布偶的人，他害怕看見她臉上那失望的神情，也後悔自己之前這麼自以爲是。
“吶……這兔子長得真醜啊……”女孩張開口，稚嫩的聲音從潔白的牙齒間傳出來，“覺得個某個人有點像呢。”
“哎？”男孩好奇地回過頭，看看宋依一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誰？”也許是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是問出口的那一刻藍言嵐就後悔了，因爲他明白了宋依一的用意。
果然不出所料的，女孩捂住肚子毫無形象地笑着，看着面前滿臉通紅的人：“哈哈哈，當然是你啊！”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拿回來好了！”藍言嵐癟着嘴，臉頰上還是紅紅的，像是餘溫未盡，卻表現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哎哎哎，我沒說過不喜歡呀！”女孩將布偶藏到身後，好像很不捨的的樣子。
“是麼？”
“當然啦，嵐嵐做的我怎麼會不喜歡？”
“哎……你怎麼知道是我做的。”
“笨蛋，”宋依一笑了，那個笑容是藍言嵐印象裡最甜最好看的笑容。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呀，下次可要注意點了呀。”
2
推開門，宋依一看見了門口處那多出來的一雙陌生的運動鞋。
有人來家裡？她挑挑眉，放下了書包朝裡走去。走過空無一人的客廳，書房的門是半掩着的，偷偷看進去，她看見了兩個人攀談甚歡的場景。
老媽？還有那個人是誰……宋依一躡手躡腳地走到門框邊，兩隻眼睛就跟雷達一樣掃描着那個背對她坐在沙發上的人。跟父親一樣亞麻色的頭髮，卻要長上不少，可以在後面紮上一條小小的馬尾。身上散發着的是一種輕鬆略帶懶散的氣息，像是一個勞累奔波的旅人。
老媽和一個陌生男人聊的這麼開心？剛好老爸不在？！看着他們聊的歡快的模樣，宋依一心裡忽的涌起一陣古怪的感覺，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是不成型的想法，但是捕捉住時，卻被嚇了一跳。
“依一，你這是幹什麼呢？”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宋依一轉過身尷尬地看着那個人。
“哈、哈哈……我在看老媽在幹什麼啊……”撓撓頭，躲閃的目光已經足夠證明她是在幹一些不見得光的事。
“宋若？依一？”房間裡的人注意到了外面的動靜，對他們兩個的出現有點錯愕。
“啊哈哈，我剛剛回來呢！先去做作業啦！”乾笑幾聲，宋依一拍拍屁股立刻就閃人。
沙發上的人看着那個跑遠的身影，淡淡地笑了：“你女兒平時學習很好吧？幾年級了？”
“初二啊，班長唄，學習也就那樣。”
“看來也有遺傳你這個博士後的優良傳統啊。”
“哎，幸好沒有遺傳太多。”顧唯一嘆了口氣，“我可不想她越級當神童什麼的。很累的。倒是你呢，徐茫？現在怎樣了？”
“我啊……不就是個中年大叔麼，平時上個班在辦公室裡面弄點文件什麼的。”徐茫打了個哈欠，下巴的鬍渣子似乎很久沒剪了。
“你確定你要一直這麼下去？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我倒還真沒見過，對於你父親來說感覺你真的有點敗家啊？”
“沒找到她，沒有心情去搞其他什麼的。”
“還沒有找到她嗎？怎麼不去問問袁滄露？”在旁邊翻閱書櫃上的書的宋若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他們說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是知道不肯說。”
“沒見過你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呢。”顧唯一忍不住調侃。
“那倒也是，畢竟誰都沒想過自己真會喜歡上她。只是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啊……”
“哪怕她成個家你也要這樣下去？”
徐茫沒有回答，只是擡起頭看着天花板，拿着打火機點燃了嘴裡叼着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