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僅僅是輕輕路過,在歲月間細窄的縫隙那淡淡地瞥了一眼,卻如同踩入了泥潭沼澤裡,從此再無法別開視線,再無法掙扎。越陷越深,以致無法呼吸。”
1
“顧唯一她今天沒有上班,你若是朋友爲何不給她打電話呢?”宋若現在墨軒面前,皺着眉收起了平日的溫柔,微微低頭看着那個比自己還要矮一點點的無理取鬧的客人。
“還有,你現在這樣子妨礙我們工作,咖啡廳一天的損失你想怎麼辦?”
墨軒擰緊了眉,脫下他的墨鏡。墨鏡後面漆黑的眼眸望向宋若,目光銳利得就像刀似的,要是可以想必擋在他面前的人早就被砍了個精光。
他討厭面前這個比他要高上一點的少年,從來沒有誰是能夠讓他擡起頭仰望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能夠俯視自己,即便是父母。
“她在這裡,我看見她進來了。”身上那種氣勢立刻又上來了,他擰緊眉,盯着面前少年的雙眼,“讓我進去!”
宋若看着他心裡不禁有些納悶。墨鏡底下他的目光便已經是極其富有威脅感,脫了墨鏡那種感覺更加是強烈。幸好他不是那種氣場弱小的人,不然估計現在已經被面前的人嚇得連連倒退了。
周圍的人又往後退了一點,同時人羣中也開始了些竊竊私語各種是非的談論。
“那個人看起來好像很有錢很有勢的樣子,咖啡廳服務員怎麼得罪得起啊。”
“這些服務生也是笨蛋,這樣子得罪顧客就已經是不對,一鬧又會耽誤咖啡廳的工作。”
“那個老闆纔是笨蛋呢,不就是一個員工何必這樣維護呢?她要是直接讓那個人出來就好了啊,至少這樣子自己不會損失啊!”
“那個女孩好像是最近新來的吧,長得挺標緻的,不會是被什麼人家看上了吧……”
“怎麼會呢,你看看那個男人,找人就像是被欠了債似的,怎麼可能是看上,八成是追債的吧……”
“啊?怎麼會?完全想不到那個女孩是這樣的人啊……”
宋若越聽越憤怒,只要一想起顧唯一縮在牆角旁邊時候的場景,心裡就是怒火中燒。要不是自己還算是個冷靜的人,緊緊地記着那句諷刺又可笑的“顧客就是上帝”,他也許早就衝進去人羣把那幾個人扯出來暴打一頓了。
人,生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活的有點累。人間冷暖,永遠都是前者多過後者。社會的黑暗早已吞噬了人們的良知,賣火柴的小女孩就是最好的證明。不管是不是童話,社會上的黑暗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視而不見也許在這個黑暗的時代已經是一種較好的行爲,而他最討厭的就是什麼都不知道就要不懂裝懂,還要走進去踹一腳。
“活膩了是吧!什麼都不知道你這個無知的螻蟻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吵吵嚷嚷?”宋若還在沉思,卻被一聲怒喝和周圍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拉回了思緒。
回過神,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已經看見了坐在地上的人,他右手捂着被拳頭砸中的臉,嘴角破損的地方有絲絲鮮紅的什麼緩緩溢了出來。宋若記得,那個人好像就是歪曲事實說是因爲追債的。
被揍也活該了吧。宋若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是大感快活。
“喂,我哪裡得罪你了!”
“胡亂編造就已經足夠作爲這一拳的理由。”墨軒收回了拳頭,一瞬間就將心裡那陣怒火壓了回去。帶上墨鏡儼然是一副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2
經過店員和其他人的調解,那個人也消了火氣,其他圍觀的人也在勸說之下散開了。夏子薇將其它好奇圍觀的服務生統統趕開,將墨軒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旁。
“我希望我們能夠以平靜的心態解決這件事情好嗎?這中間存在着誤會。”夏子薇給旁邊的宋若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給墨軒倒一杯水。
“我叫墨軒,這裡面沒有什麼誤會,我找她找了很久了。”墨軒坐下來,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全身上下散發着一種冰冷的氣息,像是無形的風將對面的女人從頭到尾吹了個透,指尖涼得就跟寒冰似的。
夏子薇的心沉了一下,她知道顧唯一是絕對反對讓這個人看見自己,所以她的任務很簡單,就是不讓墨軒知道她的存在就是了。
雖然她從來沒有想到這個男人會有如此大的氣場。那種感覺,不是外面小混混的野性,而像是首領那種君臨天下的氣勢。他一定是個很有背景的人吧。
“你找顧唯一干什麼?你是她的誰?”宋若端着茶過來,放到墨軒的手邊,不是標準微笑式的招待,他想對着這個人他大概笑不起來。
墨軒接過茶喝了一口,放下被子盯着宋若看了一會,突然間笑了起來。
“你問我她是我的誰?我還想問少年你是她的誰呢?”見對方被盯得有些尷尬,墨軒收回了視線,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玩弄了起來。將戴在背面的鑽石轉過來,發出的光依舊是亮得刺眼。
如此扎眼,如此諷刺。他卻根本不捨得扔掉,哪怕它的存在讓他沒有辦法脫離那個噩夢,他卻依舊沒有說服自己扔掉它的辦法。
那是她在自己身邊存在過的唯一證明啊……
作爲女性戒指,他戴在手上就有種格外詭異的感覺,所以他特意將有鑽石的那一邊轉到裡面,這樣子在外就不會有人看到了。但是鑽石在內邊卻很扎手,不管是辦公寫字還是僅僅拿起茶杯。
“我……”宋若愣了一下,他顯然沒有想過對方會問這樣的問題,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好像沒有答案……
我是她的誰?
宋若垂眸看着自己的膝蓋,他不甘心僅僅是朋友,但是除了朋友同事以外,好像真的沒有其他的答案了。
見對面沒有回答,墨軒只是輕蔑地笑了一下:“你喜歡她吧?”
如果不是喜歡,誰會那麼傻傻因爲一個人而如此維護?如果那個人是墨軒,他不會再有第二個理由了。
宋若別過視線,沒有回答。
墨軒無所謂,他仍然是笑着的,而且嘴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也看不出是什麼含義。
“既然如此,我就告訴你好了。”他站起來走到宋若背後湊到他的耳邊,語氣無不嘲諷。他壓低了聲音,坐在隔壁的夏子薇都沒有聽清。
但是宋若聽見了,七個字,清楚無比,刻骨銘心。他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我是她的……”
“未婚夫。”
3
嘴角勾起那不屑的笑容,墨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翹着腿一臉嘲諷地看着對面愣住了的少年,擡起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朝他揮了揮手。
“所以我只是來找回我的未婚妻而已啊,並沒有什麼誤會的。”墨軒聳了聳肩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但是說話的時候卻有意將“未婚妻”三個字咬重了。
宋若依舊是沉默地不說話,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膝蓋,兩隻手在桌底下緊緊地捏着自己的衣角,手握成拳。他很想讓自己變得勇敢,能夠將一切裝作沒有關係一樣擡起頭高傲地看着墨軒說“還沒結婚”有什麼了不起,然而他做不到。
在泥濘沼澤中,越是掙扎越是容易往下沉,他哪怕心裡再愛她,每當看到情侶恩愛時,每當看到顧唯一失神地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思戀着誰的時候,他的心就跟泡在醋罈裡一樣,酸得痛了。
“然而作爲未婚夫可以將自己的未婚妻弄丟你也真是挺厲害的啊。”夏子薇笑了笑,紅脣間是潔白的牙齒,笑容很燦爛很溫柔,但是雙眼中發出的目光卻是寒光一般,語氣更是帶着嘲諷。
“笨蛋,你這就放棄了嗎?未婚夫算個什麼,你看顧唯一喜歡他麼?她的反應是怎麼看都不像吧。”夏子薇在桌子下一巴掌拍到宋若大腿上,伸出手指狠狠地掐住一塊肉擰了一圈,絲毫沒有手軟,“你給我清醒點!自己對她是有多喜歡那就用行動來證明。”
宋若痛得眼淚都差點飆了出來,他吃痛地擡頭,卻看到了夏子薇堅定的目光。
對了,自己不是說過要做她最堅強的後盾麼,不僅僅是爲她堅強,他自己本身也要夠強大才行不是麼?
我明白了,謝謝你啊,子薇姐。宋若閉上眼深呼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坐在對面的墨軒看到了他眼中原本沒有的東西,那一種堅定。
“我未婚妻有些過於活潑比較喜歡亂跑沒辦法啊,難管住嘛,所以還希望你們幫下忙啦。畢竟嘛……”墨軒有意將目光移到宋若的身上,對對方的目光毫不在意,直接迎上,“有時候要讓喜歡的人幸福纔是真正喜歡那個人,不是嗎?”他要用自己的說法,哪怕有點那個人曾經說過的。
只是在他的概念裡,讓一個人幸福,並不等於成全。他要用自己的行爲來證明自己能夠讓她幸福。
“但是很抱歉的是,她今天並沒有上班,服務生也僅僅說了有這個人的存在不是嗎?”夏子薇微微回過頭瞪了一眼正在電腦屏幕前輸入的張小雅,今天她就負責了一張桌子就是墨軒那一張,壞事的不是她還能夠是誰呢?
墨軒聽到了話之後目光瞬間陰冷了下來,沒有了先前的嘲諷和開玩笑調戲般的心情。他不是談不開,只是這樣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他他就真的會不耐煩了。“既然你說她沒回來,爲何不可以給我進去裡面看呢?”他直接站起來快速往走廊走去。
“喂!”宋若迅速站起來追過去,但是墨軒已經走到了房間的門前。
“放心吧,如果她不在,我不會碰裡面的一絲一毫。”墨軒看着面前的宋若笑了笑,搭在房門手把上的手用力壓了下去。
“吱呀——”房門打開。
墨軒嘴角的笑意越發濃了起來。